祁文月暗暗咬牙。


    祁夫人乜了一眼,道:“他若是有心記掛著我,何不親自來看。”


    三夫人眉開眼笑:“老夫人誤會,三爺如何不想親自來?隻是您也知道,自打分了家,萬事也不能仰仗伯府,底下還有暉兒晴兒兩個孩子,更有一大家子等著吃用,三爺自覺是一家之主,自是要撐起門楣,如今日日出去尋營生,實在是抽不出空來。”


    “他若當真立的起來,我也能放心。”祁夫人關切道:“那如今可有何進展?”


    說起這個,三夫人可來了勁:“前些日子,三爺與丁家的二爺喝


    過酒,老夫人也知道,丁二爺在朝中任職,前途大好,又模樣周正,就是獨獨有一點不好,便是夫人去的早,身邊也無一兒半女……”


    原是說祁三的差事,話卻到了丁二爺身上,祁文月越聽越不對勁,忍不住打斷道:“你這話說的,不像是給三哥說差事,倒像是給丁二爺說親事。”


    “可不就是讓月娘說中了。”三夫人眉開眼笑:“丁二夫人去了,丁二爺再娶就是續弦,月娘你是二嫁,豈不就是正正好好!”


    “誰說的正正好好?!”祁文月大怒:“那丁二爺是何人?我豈不知?丁家捐了大筆銀子買來小官,無半點實權可言,也叫朝中要職?!平時更流連花街柳巷,放浪形骸,何等下作人物,也敢說到我眼前來?!”


    三夫人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


    “月娘可別忘了,莫說宣平侯府多少顯赫,如今與你無半點關係。你瞧不上丁二爺,可丁二爺還能娶個清白姑娘,不一定能瞧得上你!”她歎了一口氣,意有所指地說:“京中正經人家便是日子過的不順,也隻是和離,若不是做了有損名節的大事,少有被休棄回家……”


    祁文月一噎。


    她臉色難看,卻說不出反駁的話,隻能用力攥緊手中的帕子。


    “家中出了這麽大一個醜事,如今滿京城都知道,叫我如今出門都恨不得掩麵,生怕被人提起,也是老夫人仁慈,不計較,若換做尋常人家,隻怕是京城都沒臉待下去……”三夫人意有所指,偏偏眼也不看其他人,捏著繡帕作歎氣樣,話又是尖酸刻薄。


    祁文月聽在耳朵裏,臉色卻是越來越難看。


    “好了!”祁夫人斥道:“少說兩句!”


    三夫人撇撇嘴,便不再說了。


    她可不是當真好心來說媒,隻不過借祁文月的事情說說委屈,好從祁家討些好處。


    她在一旁說著,話裏總是意有所指,叫祁文月聽了幾句就聽不下去,沒說多少便借口有事告辭


    。


    祁夫人態度冷淡,更沒有攔她。


    她從屋中出來,想到方才三夫人的陰陽怪氣,便氣得心肝一抽一抽的疼。


    她與三夫人前後出入伯府,兩邊女兒走得近,平常三夫人見到她,那殷勤熱切勁就是街巷的野狗都比不及。如今倒好,她被侯府休棄,這人便立刻翻了臉,踩低捧高的玩意兒!


    祁文月出了主院,一路又遇到不少下人,丫鬟們請安時也不如從前熱切,待走出一段,她心下又酸澀不已。


    想她在伯府錦衣玉食長大,自小是爹娘心中的掌上明珠,及笄後又高嫁至侯府,雖說宣平侯與她麵和心不和,可明麵上也無人敢這般給她臉色。


    可如今,莫說是下人,便是爹爹也冷淡不少,大哥大嫂倒並未有多少變化,可從前也不殷勤,三哥一家更不必說,最叫人受不了的,是連她娘待她也不如從前百依百順。


    莫不是已經後悔當初將她留下來?


    她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


    這一切皆因溫宜青起,若當初被抱錯的事情發生,她還是好好的待在雲城,沒有來京城該多好!


    祁文月轉過一個彎,又見前方有下仆走來。她繃著臉,下巴高高抬起,待人走到麵前,很快便認出來,是錢管事。


    當初溫家母女進京,就是錢管事去雲城接的人。


    錢管事陪著笑,恭敬地躬身問好,祁文月冷淡地應了一聲,腳步不停,目不斜視地走過。


    隻是她沒走兩步,就被錢管事叫住。


    “四小姐。”


    祁文月頓足,回頭便看到一張諂媚的笑臉。


    錢管事笑著迎上來:“四小姐是要去哪兒?可有什麽吩咐小的?”


    “讓開。”


    錢管事沒讓,壓低了聲音道:“近日發生的事,小的全都看在眼裏,也知道四小姐近日煩憂什麽。小的這兒有一個大好消息,四小姐聽了,準準喜歡。”


    他聲音壓得更低:“是關於那位溫娘子的。”


    溫宜青?


    能讓她覺得是好消息的,自然是溫宜青的壞事。


    祁文月心念一動。


    她下意識不信,一個小小管事能知道什麽,但又很快想到,當初是錢管事接溫家母女進京,還在雲城逗留過一段時日。或許他當真知道些什麽也說不定?


    三夫人方才的話在她的腦子裏一閃而過。


    看出她有些意動,錢管事麵上笑意更甚,他沒有直說,隻伸出右手,豎起兩根手指頭,在祁文月的眼皮子底下搓了搓。意思不言而喻。


    祁文月欲要發火,很快又想到今日不同以往,她忍著氣,回頭見四下無人,才從腕上褪下一隻成色剔透的玉鐲。


    錢管事一顆心都被吊了起來。


    祁文月捏著玉鐲道:“我得先聽聽你說的是什麽大好消息,你若說的好聽,這隻鐲子自然歸你,若是故意誑我……”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錢管事忙道。


    “四小姐也知道,小的在雲城待過一段時日,那會兒還聽了不少關於溫家的風言風語。”他壓著聲音說:“溫家在雲城名聲不小,溫家的女兒更是生的花容月貌,未及笄時就有不少媒人上門,還險些與世交的沈家定了親。可最後,溫娘子卻是誰也沒嫁。”


    聽到這兒,祁文月就失了耐心,“她沒嫁人,女兒又是哪兒來的?”


    錢管事急道:“四小姐別急,小的正要說呢!”


    錢管事:“小的聽人說起,溫娘子去鄉下住了一段時日,回來時便抱了一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孩子,溫家費了好一番工夫才將消息壓下。小的還去打聽過,所有人都說溫善是父不詳的野種。”


    祁文月亦被這個消息嚇了一大跳:“你可別胡言!”


    “小姐若是不信,派人去雲城打聽打聽,溫娘子是否嫁過人?”錢管事信誓旦旦道:“小姐想想,是否從未聽溫娘子提起過她的夫君?都說是亡故了,可溫善卻是姓溫,小的在雲城,也未見過溫娘子的夫家來往。若不是千真萬確,小的豈敢拿此事說笑?”


    祁文月張了張口,最後又閉上了。


    她心中如驚濤駭浪翻起,卻又抑製不住狂喜。


    女兒家的名節有多重要,她自是清楚,若此事是真,溫善當真是個父不詳的野種,叫溫宜青如何有臉在京城裏待下去?!


    莫說是太後娘娘、長公主,隻怕她是連那間脂粉鋪子都開不下去,更遑論再待在京城,再給她添麻煩。


    與生出一個野種相比,她被宣平候府休了又算什麽醜事?!


    那她娘也不會可惜換了女兒,往後會像從前一樣好好待她!


    她咬了一口舌尖,強讓自己鎮定下來,問:“這麽大的事情,你從前怎麽不說?”


    “溫娘子從前住在伯府,若是此事叫人知道,丟的便是整個伯府的臉,雲城離京城那樣遠,若是小的不說,自然是無人知道。”更何況,從前他說出去,於他也無本分好處。錢管事笑眯眯地道:“四小姐,您看……”


    祁文月胡亂將鐲子塞到他的手裏,錢管事極有眼色的退下。她一個人在原地反複踱步,卻怎麽也冷靜不下來,好半晌,她霍然轉過身,快步往主院走去。


    這麽大的事,她得去找娘商量商量!


    第94章


    宮宴當日。


    她坐在高凳上, 晃著小腳,從鏡子裏看丫鬟給自己梳頭發。兩個小揪揪紮好,丫鬟取來一朵珠花要給她戴上, 善善連忙指揮:“換,換一個。”


    一連換了好幾個,她才總算是滿意了,美滋滋地對著亮堂堂的西洋鏡照了一番,才張開雙手讓丫鬟將自己抱下去, 然後抱上之前準備好的錦盒, 興高采烈出門去找娘親。


    善善到時, 溫宜青還坐在梳妝台前, 手巧的丫鬟正在為她梳理發髻。


    善善抱著錦盒坐在一旁等。她心裏著急, 也不敢催,隻好時不時打開錦盒往裏看一眼。每多看一眼,她的臉上便忍不住浮起笑臉來。


    溫宜青從鏡中瞥到,隻見她笑的像個偷吃蜜糖的小老鼠,再一瞧那熟悉的錦盒,不用問,也不知道裏頭裝的是什麽。


    據說這是她要送給宮裏那位的禮物, 這段時間寶貝的很, 連溫宜青都不能碰一下,每天出門回家時都要看一眼, 看它們好端端的才放心。大泥人抱著小泥人,小泥人頭上有兩顆小揪揪,粗糙的泥臉上笑眼眯眯, 與此時的小姑娘一模一樣。


    等最後一支珠釵插進發髻裏,善善早已等不及了, 她迫不及待地從凳子上跳下來,抱著錦盒往外走:“娘,娘!快點!”


    溫宜青無奈:“慢點。”


    街上車流蜿蜒,如銀火流星,盡頭是燈火輝煌的宮城。


    進過皇宮好幾回,連宮裏的宮女太監都認得了,第二回 再進宮赴宴,善善早就沒了初次赴宴時的忐忑,隻剩下迫不及待。


    馬車照例在宮門前被侍衛攔下。她等不及,自己便先探出腦袋,讓車夫將自己抱了下來,等落地一站穩,馬上伸手去接自己帶來的錦盒。


    “娘!娘!”


    “慢點。”溫宜青提起裙擺跟上,提醒她:“小心摔了你的寶貝。”


    一聽這話,善善這才不敢跑了。


    宮門口,侍衛接過請帖一個個查,出入都是京中的熟麵孔。


    溫宜青遞出帖子,侍衛檢查無誤後,便將她放行。沒成想,走了兩步,手上牽著的小姑娘卻像個小秤砣一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納悶的回頭看去,侍衛也不解低頭,就見小姑娘費勁地從懷裏掏出另一張請帖,踮起腳小手舉高遞到他麵前。


    善善高興地說:“這是我的請帖!”


    侍衛遲疑:“方才已經查驗過了。”


    善善:“那不一樣,那是我娘的,這才是我的。”


    ……那不還是一家嗎?


    今日進宮的都是京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再看小姑娘遞來的帖子外表與其他一模一樣,侍衛滿頭霧水,還是接過打開看了一眼。


    侍衛:“溫善?”


    善善咧開笑臉,甜滋滋地應道:“是我!是我!”


    侍衛再檢查一眼。雖字跡與其他請帖不同,印章卻貨真價實。宮中還當真特地給一個半人高的小孩兒發了請帖!


    侍衛多看了一眼麵前的小姑娘,除了笑臉甜蜜可愛之外,倒看不出什麽稀奇之處。


    他心下納罕,麵上不顯,將帖子遞回去,“是真的,進去吧。”


    啊哈!


    善善捧著自己給皇上叔叔準備的禮物,就像是走在雲端似的,整個人高興的快飄起來了。


    她抬頭看向巍峨的宮城,皇城燈火輝煌,有絲竹樂聲遠遠傳來。那些打著燈籠的宮人在前引路,匯聚成一條燈火蜿蜒的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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