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工作那麽賣力又沒用,早晚要嫁人的。”


    “別告訴我你現在還沒忘了那個姓陸的,不是阿姨說話難聽,咱跟他真不是一個世界。”


    碎叨那麽多,就隻有這一句,真往心窩裏捅。


    葉添瞬間變臉,“媽,有完沒完。”


    祝父也尷尬,“差不多得了。”


    飯桌一時沉默下來。


    祝雲雀機械朝嘴裏塞了幾口飯,再抬頭時,眼底情緒歸於一潭死水,“下周有家長會,我就不回來吃飯了。”


    -


    葉添跟著她一前一後出了巷子。


    六月裏,綠柳成蔭,舊城區石板路裏的青苔也愈發繁茂,走到馬路邊,葉添才把遮陽傘遞給她,“今晚酒吧有節目,來啊。”


    金色陽光下,祝雲雀白得發光,“可以帶個人嗎?”


    葉添笑,“可以,誰都行,你說了算。”


    祝雲雀點點頭,衝他比了個電話聯係的手勢,轉身上了出租車。


    回到學校宿舍,她在微信約上許琳達。


    許琳達是她高中時最好的朋友,現在是個美妝po主,和以前一樣愛玩。


    聽說有免費夜場,許琳達當然樂意。


    兩人約好時間,在晚上八點準時到了葉添和朋友合開的小型酒吧,地點在本地名牌大學附近的風情街,裏麵吃喝玩樂都有,小老外特別喜歡。


    葉添知道她倆到了,親自去接,又帶到專門給她倆留的卡座。


    太久沒見祝雲雀這個弟弟,許琳達兩眼都放光。


    葉添剛走,她就迫不及待拉著祝雲雀的胳膊晃,“可以啊你弟,現在這麽有男人味了,有對象嗎?”


    祝雲雀用吸管喝著特調雞尾酒,搖頭,“沒。”


    “不應該啊。”


    許琳達眨著眼,十分不解地收回目光。


    祝雲雀笑,“不然你試試?”


    許琳達一口酒嗆到嗓子眼兒裏,剛要笑罵一句少坑我,轉眼就被祝雲雀的表情給閃到了。


    緊致透亮的一張巴掌臉,白得跟奶豆腐似的,笑起來眉眼彎彎,無辜又清純,那股溫軟勁兒,跟高中時一點沒變。


    哪裏像28歲,說是大學生都有人信。


    許琳達連嘖兩聲,“你說你笑笑多好看,非整天喪著個臉。”


    祝雲雀沒說話,朝舞台那邊看。


    舞台上有樂隊表演,告五人的一首唱完,下首剛好是王力宏的《你不知道的事》。


    抒情前奏一響,酒吧瞬間沉浸在深情的氛圍裏。


    許琳達回了幾條微信,再抬頭時,祝雲雀側著臉,神情專注地看著舞台,眼底溺著霧一般的情緒。


    許琳達忍了好半天,到底沒忍住嘟噥,“比陸讓塵當年唱的可差遠了。”


    這名字像紮根在心頭的一陣積雨雲,隻要一提起,就泛起潮濕。


    祝雲雀眼睫微顫,緩緩收回目光,拿起桌上的西瓜,低眸吃了一小口。


    許琳達歎息,“你說南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這b怎麽就這麽難碰,不然我說直接找老同學幫聯係一下算了。”


    祝雲雀身邊人裏,除了葉添外,她是第二個知道祝雲雀從帝都回來真正原因的人。


    祝雲雀慢吞吞咀嚼著,好一會兒才道,“葉添跟你一個想法。”


    “然後呢?”


    祝雲雀搖頭,又拿起一塊西瓜往嘴裏塞,“沒然後。”


    “……”


    “碰不到就算了。”


    許琳達抖了下嘴角。


    可太服她這一身強勁兒,說她佛吧,偏死心眼,說她死心眼吧,還動不動就算了。


    總喜歡給自己畫地為牢,不知變通,把自己憋夠嗆,也把別人憋夠嗆。


    不過她當年就這麽強,跟誰都強,跟陸讓塵也強。


    可次次陸讓塵都讓著她,寵著她。


    就這麽把她寵的天上地下,結果呢,回頭被她給甩了。


    許琳達歎氣,沒再聊這個人,撐著下巴和祝雲雀安靜聽歌聊天。


    漸漸夜色更深,酒吧越來越熱鬧。


    祝雲雀卻不想呆了。


    周一學校有英語早課,她和許琳達一商量,準備早點離開。


    許琳達說行啊。


    可兩人還沒走成,酒吧出事了。


    就在舞台附近那桌兒,一喝醉的男的指著服務生死乞白賴地嚷嚷。


    那小姑娘也不是善茬,幾句話就和他對罵起來。


    祝雲雀和許琳達本沒打算看熱鬧,可這邊剛起身,就聽那邊玻璃瓶砸頭上啪的一聲。


    再然後,一陣刺耳尖叫,享樂氛圍瞬間湮滅,混著桌椅酒瓶嘩啦倒地的聲響,整個酒吧亂作一團。


    許琳達嚇得一哆嗦,往祝雲雀懷裏靠,“啥情況?”


    祝雲雀沒吭聲,轉眼見葉添衝到人堆裏和幾個兄弟一起拉架。


    說來也奇。


    她晚上視力不算好。


    可就在那個瞬間,她一眼就看清那個被男人拽住頭發,狼狽不堪的女服務生——是高二三班一個挺出名的問題學生,鄧嬌。


    就是她,用酒瓶砸了那男人的頭。


    -


    警察是在二十分鍾後到的。


    酒吧人散得差不多,祝雲雀送走許琳達,跟著鄧嬌一起上了警車。


    本來葉添也要跟著一起,但他受了傷,酒吧也需要他,祝雲雀就沒讓。


    她平平靜靜地坐在警車上,清清冷冷地看著鄧嬌。


    小姑娘再厲害也未滿十八歲。


    莽完也知道害怕。


    鄧嬌哭完問她,“老師,我會坐牢麽?學校會開除我嗎?”


    祝雲雀微微挑眉,“現在知道怕了?剛才那狠勁兒呢。”


    鄧嬌不搭腔。


    祝雲雀耐著性子問,“為什麽打工。”


    鄧嬌摳著手不說話。


    祝雲雀等了半天,沒了耐性,“不說是吧,等你家長來我一起說。”


    說完她便抱起雙臂,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鄧嬌登時提上一口氣。


    就著月光,她腫著一雙核桃眼看向祝雲雀。


    女人生得一副基因彩票的美貌,長相也是清純溫柔的類型,可偏偏,骨子裏得冷血要命。


    就好像無論麵對怎樣嚴重的事,她都能保持沒有感知的淡定。


    也不懂班上那群人為什麽這麽喜歡她。


    鄧嬌咬了咬唇,不滿地看向車窗外。


    大概也知道自己跑不掉,她後來還算老實,來到警局,在警察叔叔的威懾下老老實實寫了個號碼。


    祝雲雀怕那幾個男的嚇唬她就沒走。


    中途許琳達給她打了個電話,問她什麽情況,祝雲雀靠在門附近,翹腿坐著,“沒事,等她家長到呢。”


    說來也巧,她話剛落,老舊的鋁合金玻璃門就吱嘎一聲。


    開門間,微涼夜風將來人氣息席卷進來,是沉穩又性感的烏木沉香,透著隱約的高冷貴氣。


    垂在麵頰兩邊的發絲被風輕輕撩動。


    祝雲雀蹙了下眉。


    旁邊鄧嬌眼神就在這時亮了。


    下一秒,就見那道頎長高大身影立於門口。


    墨綠色的襯衫外套,搭配白t,袖口半挽,露出兩節肌肉緊實流暢的手臂,隨意抄著兜。


    一身太難搞的氣場,在明暗交界處蕩出生冷的壓迫感。


    對麵那幾個不準備罷休的男人循聲望去,很快就安靜下來。


    於此同時,祝雲雀的視線落在那人身上。


    起初是不經意的。


    漸漸的,她借著黯淡的光線,終於看清那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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