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想讓花重錦生氣,最好氣到憋不下去,在他媽麵前也露出那天那副真麵目。


    現在所有人都不信他的話,信他的隻有翟彬一個,可惜那家夥太不爭氣,被他爹給扔出去了!現在他又成了沒有盟友的狀態。


    花重錦仿佛沒有聽到,在離兩人最遠的位置上坐下。


    看他還在忍,花鶴瑄繼續:“現在大家都在說你床上功夫了得,連傅哥這種人都能拿下。嘖嘖,看看前兩天晚上他對你那態度,你心裏是不是特爽?覺得自己有人護著了?笑話!我告訴你,傅哥那隻是純粹不想丟自己的麵子罷了。你猜,如果我跟你打起來,他是會心疼你,還是會因為跟爸爸的合作,先來關心我?”


    聽到這話,花重錦嘴角一勾,抬起頭時,臉上卻是一副認真的表情:“弟弟,之前學校論壇傳你喜歡祈哥哥,我是不信的,可是……你真的不喜歡祈哥哥嗎?”


    花鶴瑄頓時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


    一旁的周芝慧表情也繃不住了。


    “少幾把瞎說!”


    花重錦依舊一臉純良:“可是,如果你不喜歡祈哥哥的話,怎麽會想著要跟我這個‘妻子’比,在祈哥哥心裏的重要程度呢?”


    “鶴瑄!”身後突然傳來花盛昌的嗬斥聲。


    花重錦聞聲轉過頭去,就見傅琢祈跟花盛昌一起站在了門口。


    草!他不會聽到了吧?!


    第四次了!花重錦覺得,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相生相克的話,傅琢祈大概就是天生克自己。


    為什麽偏偏是說這句話的時候進來的?


    “阿錦,胃裏還難受嗎?”傅琢祈卻好像沒聽到一樣,一臉坦然地走了過來,站在他身後,低頭看著他。


    “不難受了。”花重錦趕緊轉回腦袋,站起身,“祈哥哥你忙完啦?”


    還好這次不算什麽大事,而且也不算節外生枝,畢竟他還是要拿下傅琢祈的。隻是在毫無計劃的時候讓傅琢祈聽到自己這種“小鳥依人”的發言,內心更多的還是一種不願意落下風的羞恥感罷了。


    “恩。”傅琢祈點點頭,“不難受的話,我們就先回去吧。”


    “好的。”


    “等一下,”花盛昌叫住兩人,“琢祈,我想跟小錦單獨說兩句話。不多,就兩句,不耽誤你們回去。”


    傅琢祈沒有一口答應,而是看向花重錦。


    花重錦點頭後,傅琢祈才說:“好的,不過還請伯父快一點,阿錦身體不太舒服,還是早點回去休息比較好。”


    “很快。”花盛昌招招手,叫著花重錦去了走廊盡頭的房間。


    花重錦瑟縮著身子跟在他身後進了房間:“爸爸找我想說什麽?”


    啪。


    一個巴掌就這麽落在了花重錦臉上。


    他本來是可以躲的,但他沒有躲。


    “誰教你這麽跟你周阿姨說話的!”花盛昌一副家主做派,“還有,傅琢祈這兩天都是回來老宅吃飯的,什麽情況?你是不是幹了什麽事!”


    “沒……沒有。”花重錦垂著頭,小聲道,“是祈哥哥覺得我病了,不方便做飯,所以才回老宅吃飯的。”


    “生個小病就不方便做飯了?你真當自己是什麽嬌生慣養的大小姐了!嗬。”花盛昌冷笑,“你最好清楚一點,傅琢祈可是瑾城最吃香的男人,你呢?你就是一個除了臉什麽都不行的廢物!拎清自己的輕重,別恃寵生嬌,好好伺候好琢祈,把他的心收住!還有,這次公司的事,你回去之後再多跟他說說,讓他千萬不能停了跟咱們的合作,明白了嗎?”


    脾氣這麽差?看來跟傅琢祈談得不太順利。


    “明……明白了。”花重錦聲音微微顫抖。


    “行了,走吧。”


    花重錦垂著腦袋跟在花盛昌身後又走了出去。


    花盛昌帶著妻兒,一直送傅琢祈到門口,目送兩人上了車。


    車上開著燈,傅琢祈一眼就看到了花重錦臉上的紅色指印:“怎麽弄的?”


    “恩?”花重錦裝出一副茫然,卻又帶著幾分驚慌的模樣,“什麽怎麽弄的?”


    “你爸爸打的?”傅琢祈臉色好像陰沉了幾分。


    是的,花重錦沒有躲開那一巴掌,就是想試探一下,傅琢祈會有什麽反應。


    第30章


    麵對傅琢祈的提問,花重錦逃避著他的視線,撇過臉去:“不……不是的。是那個房間裏有蚊子,大概隻是我打蚊子的時候打到的吧。”


    傅琢祈掛臉這件事,有點超出花重錦的預想。


    不過,花鶴瑄這人雖然蠢,但有些事上的發言倒是還有點道理。比如,傅琢祈確實很討厭別人駁他的麵子。


    所以現在,傅琢祈是真把自己也劃入“麵子”的一部分了。隻是花重錦不知道,他能為了自己這個麵子的一部分,做到什麽程度。


    傅琢祈沒有拆穿對方刻意的拙劣借口,最後還是沒忍住問道:“疼嗎?”


    “不疼。”


    不疼才怪。紅色的巴掌印在冷白的肌膚上格外明顯,即便傅琢祈並沒有看到那一幕,也能從指印上猜到,花盛昌那一巴掌有多使勁。


    停產一個月的時間,還是太短了點。


    傅琢祈又給助理發去消息:[一個月維檢還是不能徹底排查隱患,加到兩個月吧。]


    “完蛋,老板這次是真生氣了。”助理看完短信,跟女友說,“竟然又追加一個月,這可是整整兩個月啊!”


    “嘶——”女友倒吸一口涼氣,“說起來,瑾城現在可是都在猜呢。”


    “猜什麽?”


    “猜你老板什麽時候跟老板娘離婚。”女友啃著蘋果,開始跟助理八卦,“不是都說你們老板娘配不上你們老板嗎?不過我倒是覺得他倆挺配的,當然,隻是說臉。你們老板娘可真好看啊,做個明星綽綽有餘。”


    “他那個性格,也做不了明星吧?”助理回想了一下,又說,“不過那天傅總讓我去酒店給他們送早飯的時候,我差點以為,傅總跟老板娘要先婚後愛了。”


    “什麽酒店?什麽早飯?這你不跟我展開說說?”


    助理把那天的情況大概描述了一下,又道:“但是這才過去兩天,老板竟然生這麽大氣,甚至不惜搭上兩個月的業績,也要跟老板娘賭這個氣,我又覺得他倆或許真有一天會離。”


    “好……複雜。”女友摸著下巴,咂了咂嘴,“不過不管他倆怎麽鬧,不連累你這個助理降薪、離職什麽的就好。可別像那些偶像劇裏,霸總談個戀愛分分合合到頭來跟老婆幸福美滿,最後受傷的全是助理。”


    “……那倒不至於。”助理說,“傅總還是挺公私分明的。”


    女友搖搖頭,並不認可:“公私分明的人,會因為跟老婆吵架就直接停一條生產線嗎?”


    助理一時間找不到反駁的理由,最後隻憋出一句:“傅總有傅總的道理。”


    “公私分明”的傅琢祈率先下了車,在門禁處等著花重錦慢吞吞走過來,才刷指紋解鎖。


    兩個人一起沉默著進了電梯,花重錦想了想,率先開了口:“祈哥哥,你明天想幾點吃早飯?”


    “你身體好了?”


    “恩,今天一天都沒什麽不舒服,今晚再睡一覺,明天就應該完全沒問題了。”花重錦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地看向他,“所以明天的飯我都可以做。”


    “那就六點半吧。”


    “好的。”下了電梯,花重錦跟在傅琢祈身後進了門,“今晚時間也不早了,祈哥哥早點休息吧。”


    然而傅琢祈進門後,倒是先轉身進了廚房。


    花重錦立刻跟了過去:“祈哥哥是要喝點什麽嗎?我來泡吧。”


    “不是,”傅琢祈已經拉開了冰箱,“給你弄點冰塊敷下臉。”


    車上的燈有些昏暗,電梯裏的視線也並不算好,傅琢祈回家後才發現,花重錦臉上的掌印那裏,竟然微微有些腫。


    “我,我自己來就好!”花重錦受寵若驚地準備去搶傅琢祈手裏的冰鏟。


    傅琢祈胳膊一動就躲掉了他的爭搶,很快弄了一個小冰袋出來,遞給他。


    “……謝謝祈哥哥。”


    “不用客氣。你冷敷一會兒,我先去洗漱。”傅琢祈轉身離開廚房。


    他怕他再在小狐狸身邊待下去,就要忍不下去了。


    花重錦拿著冰袋在臉上輕輕敷著,看著傅琢祈離開的背影,眼神逐漸變得晦暗不明。


    其實花盛昌人打的那一巴掌,還是挺疼的,但一點也沒有他媽媽第一次住院時,他跟村裏那群比自己大的男孩子打的那場架疼。


    那次打架,是他最後一次打架,也是他打得最狠的一次架。


    村頭老何家的大孫子被自己用石頭開了瓢,村尾老王家的小兒子被自己砸傷了腿,山上老張家的三孫子被自己按在村邊河裏嗆個半死……


    當然,被圍毆的自己雖然身體上是最狼狽的一個,可打到最後看起來,自己卻是唯一一個勝利者。


    洗手間傳來緩緩的水流聲,想起白天雲婷的邀約,花重錦思緒有些飄遠。


    江城的畢業旅行啊——說起來,明年年初江城好像有一個什麽峰會來著?還邀請了他。花重錦掏出手機搜了下相關新聞,看了眼時間,剛好跟雲婷安排的畢業旅行撞在了一起。


    雖然他本來也沒想好要不要去。


    畢竟就連薑月,也不知道“安辭”的身份下,其實是瑾城那個出了名的廢物花瓶。如果自己作為安辭去參加,難保消息會不會傳回到瑾城。


    “好點了嗎?我看下。”洗漱完的傅琢祈出來,就見花重錦還坐在餐桌旁,兩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花重錦有些呆呆地拿掉了靠在臉上的冰袋。


    掌印的痕跡已經開始消退了一些,腫的情況倒是還沒有緩解。


    “還是上點藥吧。”傅琢祈又徑直去了客廳,在電視機櫃裏翻出藥箱,找到了外用消炎藥。


    花重錦伸過手去想要從他手裏接過藥膏跟棉簽。


    然而傅琢祈往他旁邊的椅子上一坐,自己動手抽出一根棉簽,沾了藥膏,小心翼翼地在花重錦臉上塗抹起來。


    藥的味道很熟悉。花重錦垂下眼皮。自己八歲以前每次打架回家,母親都是用這個味道的藥膏,溫柔地在自己身上的傷口上塗抹。


    即便氣味聞起來再怎麽像,也終究不是同一款。傅琢祈家裏備的藥,都是些不論價格隻論療效的頂尖藥。而母親給他塗的藥,不過是村裏衛生室裏的半吊子醫生開的幾塊錢的,最便宜的藥。


    就算藥是同一款,人也終歸不一樣。


    失去的人,是永遠不會回來的。十四歲的花重錦站在母親的墓碑前,第一次明白了生死的距離到底有多遠。


    “很疼嗎?”認真塗藥的傅琢祈手突然頓住,一時不該如何是好。


    因為,花重錦的眼淚,正無聲地順著臉頰向下淌。


    回過神的花重錦突然意識到自己竟然在恍神間哭了出來,當即從椅子上彈起來:“不疼的,對不起,是我失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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