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好看。”沈鈺安摸了摸妙果的頭,眼睛盯著臉紅的她,心髒變得很柔軟。


    “不過我們都不信神佛,向誰祈求福祉呢?”


    妙果倒沒想過這個問題,她想了一會兒,不確定地開口:“那就,祈求一下雲山的神明吧?蛇蠻告訴我,她們的神明是世界上最後的一個神明,信徒也不多,應該聽得見我們的祈願才是。”


    沈鈺安的眼睛彎出弧度,“那就借雲山的神來用一下吧。”


    這話說得仿佛是借了個什麽不值錢的物件。


    偏偏他很懇切地雙手合十,對著寺廟裏很大的一棵古樹虔誠祈禱:“未知的神明,請您賜福於我們吧,改日路過雲山,再給您上香。”


    當然,想不起來就算了。


    一片落葉飄飄忽忽,擦著沈鈺安的鼻尖掉下去,像是某種回應。


    二人都沒在意。


    ……哪有這樣求神的啊,而且師兄真的是不信神也不信佛的,這是在逗她吧。


    妙果暗暗腹誹,麵上卻沒忍住笑出個小梨渦。


    寺廟的小沙彌跑去敲鍾,鍾聲悠遠,回蕩在山林中,驚飛鳥雀無數。


    妙果站在大雄寶殿外麵,窺見殿中寶相莊嚴的佛像一角,他們並不進殿參拜,真的隻是來看看。


    “這裏的香火不太好啊,城中的小道觀來的人都比這裏多。”妙果抹了一把大香爐上的灰,被沈鈺安捉住手丟了個清潔術。


    “不要亂碰香灰,受到供奉的神佛不在,這些香就默認無主,什麽小鬼都可以來吃,你抹上這樣的香灰,就默認是貢品了。”


    妙果“啊”了一聲,趕緊追問:“會怎麽樣,它們會來吃我嗎?”


    “這麽可愛的小仙子,吃不吃不一定,但……”沈鈺安故作煩惱狀,看妙果睜大了眼睛,四處觀察有沒有凶神惡煞的小鬼出沒,他才笑著把人的頭按住。


    “放心吧,頂多是來和你搶這具身體的控製權。你已經有了識海,神識強大,沒有小鬼能成功的。”


    妙果在身上摸了摸,沒摸到那個叫做“識海”的東西。


    第70章 70.癡兔(六)


    “師兄,什麽叫識海,它在哪呢?”


    很久沒有給小師妹授課的沈鈺安發現自己的失職,此地並不方便他引導妙果去找自己的識海,所以他簡單描述了一下。


    “你應該有印象,你的識海中是一片很廣闊的麥田,總有夕陽暮色。通常情況來講,裏麵隻有你自己的意識體。”


    妙果的杏眼睜得更圓了。


    “我自己?那我,我有可能把自己變成另一個人麽?”


    師兄說的地方她有印象,但是裏麵怎麽看都好像不止她自己啊。


    怕說得不夠清楚,妙果生動形象地比喻:“就好像,我的識海中有一隻狐狸和一頭狼,它們能對話,互不相識,但其實都是我的意識體,不過是我將自己劈成兩半了。”


    “……”


    沈鈺安左手搭上妙果的額頭,“不會,你在自己的識海中隻可能是你自己,不會變成別的什麽。怎麽了,你在識海中還見到了其他的什麽東西?”


    狐狸就算了,狼是幹什麽?


    這個例子舉的,讓他想宰狼。


    “……見到了,您?應該是您。”


    長得那麽像,應該就是吧。


    妙果猶豫著,還是把自己做的“夢”告訴了沈鈺安。


    沈鈺安一怔:“什麽時候?”


    他隻進過一次妙果的識海,就是將妙果從妙杏的夢裏撈出來那一次,夢境坍塌,他無意中闖進了毫無修為的妙果識海中。


    自那以後,妙果開始修煉,識海自動防禦旁人入侵,他也沒再進去過了,所以妙果是那時候見到他了?


    妙果搖搖頭:“就是,突破的前一天?我打坐修煉,不知怎麽就進入了識海,您站在裏麵,對我說了一些很奇怪的話,最後我才發現,您是沒看見我的,話也不是對我說的。”


    她沒說出來的是,識海裏住著的師兄不是第一次說話,在青陽鎮指點她散掉多餘靈氣的也是他。並且她覺得卡了很久的突破也和他關係密切。


    這就很奇怪了。


    沈鈺安覺得自己很有必要親自進妙果的識海去看看。


    “咱們回去吧,有些事得盡快解決了。”


    妙果自然是沒有意見,他們從正殿離開後,一個小沙彌捧著木魚進入大雄寶殿,看見佛像側麵站著一個公子,正捂著嘴低聲咳嗽。


    “施主還好嗎?需不需要去禪房休息片刻?”


    那人蒼白的臉都咳紅了,身體也搖搖晃晃,小沙彌趕緊上前扶著他,他喘過來氣,聲音很啞:“勞煩了,我恐怕需要在這裏叨擾幾日。”


    小沙彌不疑有他,扶著人去禪房。


    將客人安排好之後,沒什麽人的禪房後院隻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不知道從哪一刻起,靠著牆的那棵榕樹發生了變化,開春新抽的嫩葉縮回了枝幹中,早就被掃到泥土中作肥的枯葉被未知的力量吸回樹上,重新變得焦黃、深綠、嫩黃,再變作嫩芽……


    “很快了,很快了……妙果,師兄帶你一起回蓬萊……”


    “我們回去……回家……”


    孤獨的低聲呢喃從沒關緊的窗戶裏飄出來,似欣喜,似悲戚。


    “不對。”


    沈鈺安他們還沒有離開長青山的範圍,他突然停在石階上,頭痛欲裂,身形控製不住地晃動,衣擺下的雙腿已經化作蛇尾。


    妙果被這變故嚇了一跳,趕緊扶著他坐下,手忙腳亂地扯他的下擺,想要蓋住他的蛇尾巴。


    但那是不可能的,他的蛇尾實在太長了。


    “這、這是怎麽了?”


    沈鈺安已經無法再回答她,他的臉上生出細密的蛇鱗,神色猙獰,扣住石階的手青筋鼓起,石頭已經出現裂縫。


    這並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本來空無一人的石階突然多了很多人,他們已經看見了化為半蛇的沈鈺安,一時間驚叫四起。


    “有妖怪!是妖怪!”


    “快逃啊!山上有妖怪!”


    哪裏冒出來這麽多人?!


    妙果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她抱著沈鈺安的頭,將他的臉藏在懷裏,下意識解釋:“不是的!他不是妖!他隻是生病了。”


    她一邊說,一邊將自己的靈力輸送給他,試圖給他維持人身的力量。


    沒有用,她便用隱匿符先藏起來,但師兄一直在痛苦暴躁地低吼,聲音總是暴露他們的身形。


    “師兄別怕,我帶你走……”妙果便試圖背他離開。


    沈鈺安拒不配合。


    且因為沈鈺安隻是痛苦地蜷縮在妙果懷裏,沒有暴起傷人,有膽子大的漢子便成群結隊過來“捉妖”,他們手裏握著木棍,石頭,不斷往沈鈺安身上砸。


    妙果沒能幸免,一塊尖銳的石頭砸到她的後背,疼得她眼前一黑。


    “你們實在……實在是……”她真的生氣了!


    妙果抬手一揮,漫山遍野的野草瘋長,一層層比人還高的綠色波浪撲在人身上,動手“捉妖”的那幾個人被草浪緊緊纏著,呼吸都是難事。


    “師兄,師兄,”草浪避開了妙果,她在很小的這一塊空間裏撫摸沈鈺安滿是冷汗的臉:“你變成小蛇好不好?我帶你離開……我搬不動你,你能聽見我的聲音嗎師兄?”


    沈鈺安睜開狹長的眼,他的蛇瞳無法聚焦,但依稀能感受到眼前少女的情緒,大腦裏一片混沌,他拚命理解著她的訴求。


    終於在漫長難捱的痛苦中,他化作一條小蛇纏上妙果的手腕。


    妙果下了山,茫然地發現山下已經變了模樣,他們的馬不見了,山腳的幾戶人家房屋好像翻新了一樣,處處透著怪異。


    “三姐,三姐。”


    她在慌亂中抓住頭緒,先用禦獸術請來幾隻小鳥,請它們找一隻新來的紅毛狐狸,自己匆匆擺下一個陣法,縮地千裏,反複兩次才用最快的速度趕回了京城。


    她不知藺遊家在哪裏,隻能先去孟府找孟太傅問。


    走到孟府,就看見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停了一架花車,大紅色的花車,飄紗帷幔飛舞,一個身量不高的新娘子從孟府被攙扶著出來。


    妙果一時間擠不進去。


    原本緊緊纏在她手腕上的小蛇突然鑽出袖口,不知遊到了哪裏,妙果心跳都快停了,害怕師兄到處鑽被人踩著。


    她不得不在人群中擠來擠去,小聲喊師兄。


    “師兄,你去哪裏?快回來,師兄……”


    她正找著,手腕突然被濕噠噠的另一隻手一搭,妙杏站在人群中,人們穿過她的身體就會覺得冷,是以那一小片地方不是很擠。


    “三姐!”


    妙果終於能放下來一半心了,另一半還高高掛著。


    妙杏引著妹妹走到人群外圍,問她在找什麽。


    “找師兄,不知怎麽,他在山上突然就化成半蛇……我帶著他趕回來,剛剛他卻不見了。”


    妙杏道:“京中也有古怪,我在藺先生書房待著,他明明上一刻還在念書,下一刻卻突然推門進來,衣服也換了一身,看不見我了。”


    妙果這下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怎麽會毫無緣由地變成這個樣子,師兄又去了哪裏?


    她深呼吸兩下,穩住自己,給自己製定計劃:“我已經請小鳥幫忙找狐狸了,接下來就是找找師兄,他不會跑太遠的,應該就是人太多了他才跑丟了……”


    妙杏看著她,想告訴她會沒事的,眼光掃過烏泱泱的人群,她突然指著孟府門口疑惑道:“果子,那是不是……沈先生?”


    順著姐姐指的方向看去,妙果見到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側臉。


    那裏有個人穿著紫色的官袍,腰身佩金玉帶,潑墨一般的長發全部束進官帽中,完整露出精致妖冶的麵容,偶爾的眸光流轉,透出鋒芒畢露的美。


    他規規矩矩地站在孟太傅身後,藺遊和他穿著一模一樣的衣服,兩人正在聽孟太傅說話。


    “師兄?”妙果喃喃道。


    隔著人群,有一搭沒一搭聽孟太傅說話的沈鈺安精準看向了妙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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