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不?會哭,他不?知道,但?自製力確實潰散了。


    倘若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他在今晚擁抱暖春,驅散寒冬的肅殺,恐怕沒有?比這?更美?好的。一直以來,他總是擔憂春日離去?,午夜夢回是她平靜轉身,唯恐二?人告別,再次退回初冬,短暫纏綿都是他一廂情願。


    直到她隱含薄怒地爆發,句句浸染情意,絲毫不?遜於他心中的那團火。


    現在春日從天而?降、向他而?來。


    微涼的白雪徹底融化,涓涓溪水綿延,帶來灼灼燥意,逐漸蒸騰而?去?。


    迎風的柳條垂落,肆意地照拂樹幹。綿綿春意,令人喟歎。


    韓致遠眼尾忍得?泛紅,不?住地親吻安撫她,直至雨霖霖、風平息。


    屋裏靜謐,唯留水聲?。


    良久後,他想?像往常般幫她清理?,不?料剛伸手,卻被她攔住。


    韓致遠詫異側頭,卻發現她貼上來,待聽清挑釁之詞,瞬間心髒震顫,感到熱意翻滾。


    她漫不?經心地倚著他,來回撥弄他的手指,懶倦又挑剔道:“這?就算沒給?我的?”


    第58章


    激將法換來罕見的暴動。


    楚弗唯被掀翻下去, 後背落在墊子上?,枕到柔軟的毯子。那是她觀影時愛用的毛毯,平時被疊得整整齊齊, 如今變成緩衝的枕頭。


    曖昧燈光模糊視線,無?法看清他的神?情。


    她出言抗議:“你在下麵。”


    “你都騎半天?了。”


    韓致遠抬手, 用大拇指蹭去指尖濕潤, 沒有著急忙慌地行動, 伸臂探向沙發?邊的櫃子。


    屋內,光線暗淡,氣溫微暖, 讓人後背略生汗意。


    夜色限製人的視野,讓聽覺更為靈敏, 闃然中傳來的每一絲動靜,都像在撥動隱形的心?弦, 帶來未知的期待和刺激,致使頭皮和指尖發?麻。


    哢嚓一聲, 櫃門打開,不同於抽起紙巾的沉悶, 這回?是塑料包裝紙的刺啦聲, 幹脆利落。


    楚弗唯心?髒狂跳, 卻緊抿嘴唇,故意道:“嘖。”


    這是暗歎他早有圖謀。


    韓致遠聽出?她語帶譏誚,他停頓一下, 不緊不慢地準備完畢,才重新俯身抱住了她。


    她如帶露柳枝, 淋淋漓漓,月下山泉幽悄深曲, 水中抖落碎銀般的影。


    “你好像忘記一件事,這裏是婚房,該有的都有。”


    他吮吸她耳垂,輕語道:“我們是名正言順的夫妻關?係。”


    夜色濃濃,他的氣息低沉而急促,像潮潤又?迷幻的霧氣,籠罩流淌的泉水上?方?。


    清泉和鵝卵石碰撞,在叮咚中泛起漣漪、波浪,交匯成粼粼的瀲灩光影。


    某刻,她和他都微吸一口?氣。


    月光蕩漾,溪水奔流。


    不知為何,楚弗唯觸及他微濕的額頭,更想要逼他失去理智、出?離混亂,看他往日冰霜般的麵孔崩塌,隱忍和克製都潰散,最好眼角涔涔,流下不知是汗是淚的液體。


    壞心?眼驟起,她雙腿用力。


    韓致遠靜默一息,心?髒都漏跳半拍。


    他被氣笑了:“那麽盼著我出?糗?”


    她的好勝心?來得突然,深諳如何令他煎熬。


    楚弗唯不言,咬了他一口?,接著輕哼出?聲,迎來猛烈的疾風驟雨。


    這是一場苦夏的暴雨,滾滾烏雲終究承載不住,稀裏嘩啦地傾瀉而下,衝洗世間搖曳的草木及大地。


    層層發?酵的悶熱後,雨打林葉,酣暢淋漓,終於驅散烈日炙烤出?的暑氣。


    濕潤沉浮,混亂迷離,落葉在流水間旋轉,濛濛中不知去向何方?。


    轟隆隆雷聲中,她的腳趾蜷起。


    韓致遠眼神?潤澤,用額頭抵住了她,待吐息平複以後,把玩她的指尖,在她臉側啄吻,一下又?一下。


    狂亂過後,雲銷雨霽,後續工作都是韓致遠處理。楚弗唯懶洋洋地不願起身,任由他用毛毯將自己裹住,有一搭沒一搭看他收拾殘局。


    虛弱的夜燈亮著,韓致遠沒有開主燈,他先撿起散亂雜物,將其丟進垃圾桶,又?瞄了一眼其中東西,索性將塑料袋拽起來,打了個幹淨利落的死結,重新丟了回?去。


    楚弗唯被他畫蛇添足的動作逗得樂不可支:“敢做不敢當?”


    他當真?是麵皮薄,怕被家政發?現,堪稱做賊心?虛。


    韓致遠聽她幸災樂禍,揚眉道:“你要是覺得我係早了,臥室裏還有垃圾桶。”


    “……”


    楚弗唯決定撤回?前言,此人不愧是厚臉皮。


    良久後,韓致遠將客廳打掃完畢,給楚弗唯喂一杯溫水,才將她抱進了臥室裏。


    兩間房的格局相仿,枕頭和被褥卻是深灰色,床頭櫃上?沒有堆積東西,跟她紛亂的桌麵截然不同。


    床邊,韓致遠拉開一角被子,雙臂略微鬆開,讓她落入其中。


    楚弗唯很快縮進被窩,偷偷卸掉那條軟毛毯:“這不是我的房間。”


    “是。”他煞有介事道,“現在什麽都給你了,這就是你的房間。”


    韓致遠很難形容內心?充溢,在自己的房間裏擁她入睡,躺在日常起居的床鋪上?,故意讓她被自身氣味沾染。


    他用臂膀及枕頭圈出?一方?天?地,欣賞她露出?被子的麵頰,牢牢把守他的寶藏,前所未有的安然。


    漆黑的夜晚,他將繁星留在懷裏,偷偷看她眨眼睛。


    楚弗唯用被子遮住半張臉,像要藏匿起伏的情緒,甕聲甕氣道:“你到那邊要報平安。”


    “嗯。”


    “平時出?行帶保鏢,別覺得自己留過學?,就可以隨便到處跑。”


    “好。”


    “項目期間記得發?消息……”


    韓致遠適時地接話:“每天?給你打視頻,匯報一整天?情況?”


    楚弗唯都不懂自己緣何話癆,絮絮叨叨地叮囑,生怕有什麽遺漏。即便她跟到國外,也無?法持續盯著韓致遠,總會有防不勝防的時刻。


    隻是她滿腹擔憂,他卻從容淡定,宛如局外人,讓她氣不打一處來。


    “算了,你別打。”她瞪韓致遠一眼,不滿於他的簡短應答,沒好氣道,“萬一你打過來時,我在跟別人視頻,影響多不好。”


    “?”


    韓致遠當即變臉,用力摟緊了她:“你平時還跟誰視頻?”


    “那能告訴你麽?什麽小三小四小五小六,我哪裏記得過來?”


    “……”


    她是知道怎麽氣死他的,生怕韓旻熊得手,才會先下手為強。


    楚弗唯慢悠悠地轉身,背對著他:“反正你自己看著吧,騙我結婚的機會,估計也就這一次,下輩子肯定沒戲了。”


    韓致遠似有所悟:“哦——意思是,要是沒有我,你就不婚了。”


    “少給自己臉上?貼金。”她扭頭喝止,“我沒有這個意思。”


    “我也是。”


    他低下頭顱,親吻她發?絲:“要是沒有你,不會結婚的。”


    楚弗唯內心?一動,轉過身睨他,將信將疑道:“騙人。”


    “為什麽要騙你?”


    “男的說這話,未免太虛偽。”


    韓致遠語氣輕緩,平和地坦白?:“哪裏虛偽?親人都不一定值得信任,更何況是其他人。”


    長久以來,他都不覺得自己是誰必需的存在。父母去世後,爺爺撫養他長大,但親人的愛都有上?限,更不要提毫無?血緣的陌生人。


    韓致遠深知,倘若他不再?優秀,拋棄沉著和穩重,就會失去長輩垂眸。


    他沒有告訴過楚弗唯,幼年被她糾纏比賽,是童年難得的放鬆、打鬧。


    家中長輩教?導他謙讓,不管對誰都要回?避鋒芒,以免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同圈層的小孩個個金貴,稍有不慎雙方?交惡,也會令對方?家長產生看法。


    但楚弗唯如亮眼閃電,擊碎他陳舊的觀念。她信奉有仇當場就報,輸給他也不會嚎啕大哭,隻會不依不饒地拉他再?比一場,旭日般的光明坦蕩。


    不是每個人都像她,總是鬥誌昂揚,非要將他擊垮,卻樂於賽後將他拉起來。


    她的爭強好勝帶著孩童般純粹,是相信他輸了這一場,也會在未來找回?場子,而非落井下石、耍起陰招,自然而然吸引了他的目光。


    如果對象不是楚弗唯,他很難想象,旁人擠入自己的生活,向對方?暴露缺陷和弱點,卻不必憂心?被捅一刀。


    楚弗唯捏緊被子,質疑道:“騙子,那你還說信任我。”


    “對你……”他目光遊移,“既可以說是由衷信任,也可以說是自暴自棄。”


    “什麽意思?”


    “左右就是被你霸淩,奴隸主想獲得高收益,總歸不會讓奴隸去死。”


    “……”


    這是他從小到大,總結出?的經驗,一旦她確認占得上?風,基本不會再?恃強淩弱。


    無?非是她有些惡劣嗜好,喜歡磋磨他失態、欣賞他落淚,算是無?傷大雅的奇怪取向。


    楚弗唯拒不承認,在被子下發?起反擊,伸手摸向了他:“誰霸淩你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鴆婚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江月年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江月年年並收藏鴆婚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