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老子既然願意把後宮權力給他福晉,那麽東宮又不是不敢接,正當胤礽準備俯身行禮謝恩,再刺激刺激不省心的老大時,著急的佟國維又跳了出來:


    “萬歲爺,太子妃如今年紀尚輕,先不說她的管家經驗足不足,就是她的身份也不適宜掌管後宮啊!”


    “佟佳貴妃入宮也有好幾年了,位份高又熟悉後宮的嬪妃小主們,奴才覺得佟佳貴妃才是最合適掌管宮務的人。”


    看到佟國維公然跳出來摘桃子,索額圖這個急脾氣正想擼起袖子繼續開腔呢。


    一聲穩重的中年男音緊跟著佟國維的話茬子響了起來:


    “國舅爺這話說得怕是有失偏駁了吧?”


    前年剛從福州調回京師任職的正白旗漢軍都統——石文炳1旁觀了全程,實在是忍不住了,臉色偏沉的與佟國維正麵剛了起來。


    作為太子妃之父,從知道儲秀宮的事兒後,滿滿的火氣就堵在了他的胸腔裏,太子殿下和平妃娘娘雖然在這事兒上確實受委屈了,但他閨女不是更慘?


    平妃無後,炎炎夏日裏,他閨女作為小輩挺著大肚子跑去儲秀宮中為其處理後事,既費神又出力的,哪成想卻被麝香包給暗算了,九死一生為皇家誕下來了嫡長孫,真凶沒抓到不說,眼下掌管個宮權彌補一下在這樁禍事中受到的傷害,咋著還惹人眼了?


    聽到石文炳發聲了,站在他身旁的朝臣們都不由扭頭打量他,這位可是個能耐人啊,母親和妻子都是愛新覺羅家出身高貴的宗室女,父親是和碩額駙石華善2,自己在南邊擔任福州將軍期間更是贏得四方稱讚,妥妥簡在帝心的人物啊!


    不僅朝臣們瞅著話隻說了個開頭的石文炳,康熙父子六個也齊齊望向了平日裏寡言少語的太子妃之父。


    對於開口說話的嶽父,胤礽也頗為驚訝,雖說瓜爾佳氏是滿州大族,但說實話他大婚這一年多,妻族的人與他不算怎麽熱絡,對他盡心盡力的還是赫舍裏一族。


    為此自己的三姥爺索額圖還總是當著他的麵埋怨自己嶽父一家都是不想出力、隻想等著未來吃現成飯的老狐狸。


    不顧四周各種各樣的打量視線,石文炳目不斜視的徑直走上前,恭敬地衝著康熙的方向俯身道:


    “萬歲爺,前朝時期永樂皇帝的徐皇後病逝後,宮中的一應雜務就是其兒媳張太子妃處理的,張太子妃一生傳奇,被稱為‘女中英傑’3,有此榜樣在前,奴才相信太子妃娘娘肯定也是有能力處理好繁瑣的宮務的。”


    索額圖聽到石文炳直戳重點的話,嘴角一咧,在心中快速嘟囔了一句“瓜爾佳的老狐狸們可是終於知道幫著太子爺”了,就也緊跟著附和道:


    “是啊萬歲爺,明仁宗朱高熾的張皇後確實是一代能幹的賢後,太子妃娘娘不也是您精挑細選培養出來的未來國母嗎?奴才覺得倘若連太子妃都處理不好宮務的話,那麽一些從小都沒有認真培養過的家族庶女怎麽能辦好這費腦子的差事呢!”


    眼看著煮熟的鴨子在索額圖和石文炳的一唱一和下要沒了,佟國維氣得當即冷笑道:“索相不也是家族庶出的嗎?我瞧著索相就挺能幹的。”


    “小舅子,這可不一樣啊,我阿瑪索尼還在世時,可是曾重點培養、教導過我要好好辦差,效忠皇上的!”


    索額圖的福晉佟佳氏可是佟國維的庶出長姐,看著佟國維氣惱的樣子,索額圖也悠哉遊哉地抬起右手摸了摸下頜上的胡子,嘴上占便宜的挺胸笑道。


    看著往日裏憑著自己是帝王嫡親舅舅的身份,就牛氣衝衝,對他都不甚恭敬的佟國維在自己嶽父和三姥爺嘴下吃癟的鬱卒模樣,胤礽忍不住用手指摸著高挺的鼻梁無聲的笑了笑。


    聽到“庶出”兩字,康熙的眉心下意識就皺了起來,心裏也有些不太舒服了,他也是庶出的皇子啊!怎麽今早上這些老頭子們都抽風了,一個個盯著皇家家事不打算放了?


    覺得自己同樣被索額圖的地圖炮給冒犯了的康熙不禁皺著眉頭重重拍了一下龍椅扶手,沒好氣地說道:


    “你們都是沒事兒幹了嗎?宮權難道比朝政還重要嗎?”


    “朕已經決定了,宮權現在就暫時挪到太子妃手裏管著,有要討論的政事就快些說。”


    一直捧著拂塵站在龍椅身旁的梁九功,瞧出來萬歲爺有些不耐煩了,也忙有眼色地揮動了一下手中的拂塵,高聲喊道: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朝臣們見狀也都跟著消停了下來,開始一件一件說重要的朝政了。


    ……


    辰時四刻,下朝後,康熙帶著梁九功回禦書房裏處理政務。


    胤礽則直接快步回到自己的毓慶宮。


    待他在前殿換了身幹淨常服匆匆來到後殿月子房裏時,一進門就瞧見自己寶貝兒子正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躺在太子妃身旁左右亂瞅。


    從張太醫口中了解到剛出生的小嬰兒是看不清東西的,瞅著小家夥一臉認真到處亂瞧的機靈模樣,胤礽不由出聲笑了出來。


    第9章 夫妻爭執


    再過不久,京城就要入秋轉涼了。


    正捏著針線準備在坐月子期間快點兒將虎頭帽給縫好的瓜爾佳氏聽到門口處傳來的動靜,一扭頭就瞧見了臉上帶笑、眉眼舒展的胤礽。


    難不成早朝時發生好事兒了?瓜爾佳氏眉眼彎彎的開口打招呼道:


    “殿下回來了。”


    胤礽笑著點了點頭,三步並兩步的走到了架子床跟前,彎腰一把將包在繈褓中的寶貝兒子給抱了起來。


    身子突然懸空的小弘晞下意識動了動被包在繈褓中的兩個小拳頭,從模模糊糊的視線中辨認出來是自己老爹回來了,立刻衝著胤礽咧嘴做出來了一個無齒笑容。


    看見小不點對自己露出來的軟乎乎粉色牙床,胤礽心裏更高興了,輕輕晃悠了兩下懷中的繈褓,就低頭對著小家夥溫聲喊道:


    “金團,今個兒想阿瑪了嗎?”


    胤礽的語速說得很緩慢,可在小弘晞聽來就是他爹又衝著他嘰裏呱啦的不知道說了句什麽。


    聽不懂,還是聽不懂啊,小弘晞控製不住的略微抽搐了兩下嘴角,對自己如今成為異世文盲的處境感到很尷尬。


    一直關注著兒子臉上小表情的胤礽,恰巧將小弘晞抽搐嘴角的動作看在眼裏,他不由驚奇地衝著靠在床頭上做女紅的太子妃喊道:


    “璃安,是孤的錯覺嗎?孤剛剛似乎從這小不點的臉上看到了嫌棄與無奈。”


    “哈哈哈哈,殿下大白天裏,你在胡說些什麽呢?咱兒子才出生三天,怕是連我們倆說的話都聽不懂呢,怎麽會知道嫌棄和無奈是什麽感覺呢?”


    瓜爾佳氏隨手將手中的針線放在一旁,好笑的對著胤礽說道。


    聽到自己福晉的話,胤礽也覺得八成應該是他看錯眼了。


    他又低頭看向了小弘晞,發現小家夥張嘴打了個哈欠,就像是一隻懵懂的小奶貓一樣,用光滑的臉蛋蹭了蹭絲綢麵的涼爽繈褓皮,而後閉上眼睛安心享受起了自己的人工搖籃服務。


    瞧見這一幕,胤礽不由張嘴“嘖”了一聲,覺得眼下整個紫禁城中怕是也隻有懷裏這個小不點過得最舒服了,吃飽了就睡,睡醒了再吃,完全沒有一點兒煩惱和壓力啊。


    他任勞任怨的又輕輕晃悠了幾下懷中的繈褓,等平穩的呼吸聲從繈褓中傳出來後,胤礽才小心翼翼地轉身走到了搖籃小床旁,將睡熟中無意識咂吧小嘴的寶貝兒子放進了他的小窩中。


    哄睡打發完兒子,他也順勢坐到了架子床的床邊處,對著瓜爾佳氏出聲道:


    “璃安,今天上朝時汗阿瑪將姨母追封成了‘平貴妃’,還把她額娘封為了三品淑人,算是對姨母身後事被人惡心作踐的一種彌補。”


    “殿下這是好事兒啊,姨母這輩子在後宮裏也屬實過得不算如意,她額娘變成有品級的夫人了,想來往後在赫舍裏府中生活時,也不會被人慢待。”


    聽到意料之內的話,瓜爾佳氏笑著感歎道。


    胤礽也讚同的點了點頭,而後抿了抿唇,說起了重點:


    “除了這件事兒以外,汗阿瑪還在上朝時明說了,等你出月子後就接管宮務,宮權暫時挪到你的手裏。”


    “什麽?汗阿瑪讓臣妾接管宮務?”


    聽清胤礽後半句話說的內容,瓜爾佳氏瞬間就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作為東宮的女主人,未來的大清國母,往日裏瓜爾佳氏給胤礽的感覺總是大氣穩重、端莊隨和的。


    她與自己皇額娘的眼睛長得很像,都是偏圓潤的杏眼,這般一瞪大,眼睛瞧著就更圓潤了,像是兩顆黑珍珠嵌在了白皙的鵝蛋臉上,胤礽驀的覺得手心有些發癢,心中有些發燙。


    他將右手虛攥成空心拳頭放在嘴邊輕咳了幾聲掩飾自己心中的那股異樣,又耐心將早朝中發生的“爭奪宮權”的事情講給了自己福晉聽。


    萬裏挑一被康熙選出來做太子妃的瓜爾佳氏從胤礽口中聽完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她很快就反應過來康熙此舉的深意了。


    追封平妃這種大事兒肯定是要在朝堂上說出來,由禮部官員負責的,可宮權讓誰管這種皇室家事,不就是帝王一句話就能定下來的嗎?


    即使太子妃掌管帝王後宮事務這種事情聽著有些逾越,但有前例可循,也不算特立獨行。


    汗阿瑪卻大張旗鼓的將宮權這事兒在朝堂上說出來,不還是想要表達他對太子的看重?為了讓文武百官親眼看到他對東宮夫妻倆的信任?願意讓自己兒媳婦提前越級掌管宮務,側麵不也說明,他以後情願太子登基繼承大統,成為這座紫禁城的下一任當家人嗎?


    起碼現階段是這樣,想到這份上的瓜爾佳氏忍不住看著胤礽感慨道:


    “爺,臣妾說句真心話,汗阿瑪真得待您挺不錯的。”


    胤礽笑著頷了頷首,他上朝時沒有想過自己汗阿瑪為何會小題大做的當朝說宮權的歸屬問題。


    等他頂著頭上的大太陽,走在回毓慶宮的青石板宮道上,遠遠瞧見自己的東宮匾額時,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感受到了自己汗阿瑪的心意。


    那一瞬,他連著鬱悶了快兩天的心情瞬間陰轉晴,嘴角也有了上揚的弧度,再次感受到,比起老大等人,他才是他們汗阿瑪最疼愛的兒子!


    看到自家爺臉上露出來了像是打敗一眾不省心兄弟的自信笑容後,瓜爾佳氏也大概能猜到儲君腦海中的想法,感受到了太子爺幼稚、較真的一麵,瓜爾佳氏忍不住輕笑了幾下。


    沒一會兒,她又抿了抿紅唇,略微試探的對胤礽詢問道:


    “爺,可能是臣妾旁觀者清的緣故,臣妾總覺得今日在朝堂上三姥爺說的話是不是有些隨性了?”


    “隨性?”


    聽到自己福晉突然間轉變的話題,胤礽困惑的皺了皺眉頭,不解道:


    “孤怎麽沒看出來呢?三姥爺隻不過是當著文武百官的麵替逝去的姨母向汗阿瑪求了個恩典,又與嶽父站在一起用庶出的話。”懟了不可一世的佟國舅。


    “庶出”兩字一出口,即使胤礽還沒有將後麵的話給盡數說完,他就發現瓜爾佳氏想要表達的意思了,回想起上朝時,三姥爺剛懟完佟國維,自己汗阿瑪就有些不耐煩的用手拍打龍椅扶手的樣子。


    他的瑞鳳眼也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當時他還以為汗阿瑪隻是單純維護他的嫡親小舅舅呢,其實是汗阿瑪覺得自己也被三姥爺的“庶出”倆字給戳到敏感的心窩子了嗎?


    看到胤礽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瓜爾佳氏也蹙著眉頭,歎氣道:


    “殿下,臣妾接下來說的話您可能不願意聽,但臣妾覺得我們夫妻一體,還是想要勸勸您。”


    “你想說什麽?”胤礽無意識的摩挲著手指,隨口接了一句話。


    瓜爾佳氏纖長的眼睫毛顫了顫,緊張的吞了兩下口水,才雙眼目視著胤礽,壓低聲音道:


    “臣妾未入宮時,瑪法和阿瑪就對臣妾悄聲叮囑過,儲君一日不登基就永遠不是大清的主人。”


    “納蘭明珠雖然明麵上在支持大阿哥,但大阿哥畢竟不是葉赫那拉氏的皇子,明相也不會豁出性命、不管不顧的為大阿哥謀奪大位,保不準等以後看出來大阿哥沒有問鼎大位的資格了,立刻脫身甩了大阿哥也是有可能的。”


    胤礽認可的點了點頭,聰慧如他,怎麽會看不出來老大就是自己汗阿瑪給他準備的磨刀石?老大的培養路線明明就是征戰將軍的方向。


    可明白歸明白,情感又不受控,看著從小到大處處與自己要比、要爭,每次瞅見自己時非但無半點對儲君的尊敬,還做出一副他是大哥,自己要敬重他的欠揍模樣,他沒有揮起拳頭痛扁他,就是顧慮到儲君的修養了。


    瞧著胤礽臉上露出來讚同她話的笑容,瓜爾佳氏用貝齒咬了咬紅唇,一針見血的快速道:


    “可赫舍裏一族卻是與太子緊緊綁到了一起,兩者中間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倘若太子順利登基,固然是好的,但若出了差錯,赫舍裏一族必定是最先被獻祭的,索相也是第一個被殺的。”


    “瓜爾佳氏,你放肆!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瓜爾佳·璃安的後半截話說完,胤礽的好心情瞬間就沒有了,仿佛清晰的聽到一道驚雷在自己耳畔處炸開。


    他一驚,在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呢,身子就已經“唰”的一下子從床邊站了起來,嗬斥的怒火聲也跟著從嘴中罵了出來。


    大婚一年多,頭一回瞧見長身玉立、溫文爾雅太子爺對自己發火的模樣,瓜爾佳氏一個不妨,被嚇得身子顫抖了一下。


    睡在搖籃小床中的弘晞也被突然暴怒的男聲給嚇醒,當場扯著嗓子哭了起來。


    理智回歸的胤礽聽到寶貝兒子的哭聲,忙轉身走到搖籃小床旁邊俯下身隔著木欄杆將抽噎的兒子抱了出來,輕輕拍著繈褓安撫著被意外吵醒的小奶娃。


    瓜爾佳氏也極快的用指尖擦了擦微微濕潤的眼角,將自己的視線從胤礽身上轉到了蓋著自己下半身的薄毯子上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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