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哪兒能啊?李佳爺爺說了東遷這事兒朝廷還得準備兩三年呢,現在隻是寫了個告示通知一下咱們,官員們負責給萬歲爺理出個東遷的旗人名單,等咱真的往東邊關外去了,朝廷會安排車隊送咱們一起過去的。”


    聽到這話小丫也變得眉開眼笑了起來,她對住在哪個地方不太在意,隻要能一家人在一起就行了。


    狗蛋兒心中則不禁有些沉甸甸的,他還惦記著夏日在鄉間小道上遇見的富貴好心人,一想到這次離開住了兩代人的京城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到這裏。


    他不由抿著唇往內城的方向望了一眼,心中暗道,等他長大了一定要靠著自己的本事重回京城,到時候尋找好心人來報恩!


    狗蛋兒家在為東遷之事而喜悅,村落中其餘的貧苦旗人們也在為等回到老家之後能享受的優渥政策而高興。


    民人們原本是對旗人東遷的事情毫不關心的,但在聽到等明年開春,東北之地就放開了,若有關內的民人願意遷移到龍興之地、落戶屯耕,朝廷也會相應劃分耕地、幫助建造房屋時,走南闖北的大行商們最先激動了,紛紛打起了做東北之地皮子與人參的生意。


    行商們的商隊也陸陸續續將“明歲起關內民人可以隨意到關外”的消息傳到了其餘省份,山東、山西、河南、河北等地無房也無田的民人們聞訊也都不禁動了心思。


    任何時代都不缺愛冒險的人,關外雖然苦寒,但勝在土地肥沃、出海也便利啊,如今海禁已開,海貿的高額利潤已經被許許多多聰明人看在了眼裏。


    在這個信息傳播不方便的年代裏,膽子大想要“進關東”闖一闖的無房無地民人們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了般,紛紛托關係去打聽京城中的情況。


    等到幾十年後,蓬勃發展的龍興之地成為了北方除京城、天津衛外,第三個發達的繁榮經濟區,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第110章 東宮臨盆


    此刻連老愛一家人也完全設想不到等東北解禁後, 龍興之地究竟會迎來多少拖家帶口的外地人員。


    隨著景山上的樹葉一日黃過一日,京城的秋意變得愈發濃鬱了。


    弘晞已經將告一段落的八旗之事拋在腦後,憂心起了他額娘越來越高聳的肚子。


    懷胎已有七個多月的太子妃, 肚子大到她站起來低頭都瞧不見自己的腳尖。


    雙胎往往會早產, 隨著胎兒月份的增大, 儲君父子倆也肉眼可見的變得愈發焦灼,精神狀態瞧著還沒有太子妃的好。


    太子爺時常不顧規矩,半夜裏宛如做賊般偷偷摸摸的從前殿跑到後殿裏擠上太子妃的床睡覺,更甚至會在黑乎乎的床帳子裏,盤腿坐在床邊, 低頭瞧著自己福晉的大肚子憂心忡忡地一看就是一整晚,生怕一個錯眼就出事兒了。


    心理壓力極大再加上嚴重的睡眠不足, 使得太子爺的身子很快就消瘦了下去,合身的袍子變得肥了,眼底下的青黑色也十分濃重,甚至白日在禦書房裏幫著萬歲爺處理政事時,都是哈欠連天的, 常常聽著聽著政事就靠在椅背上閉眼睡著了。


    還遠遠不到個子抽條年齡的小太孫也同他阿瑪一樣,瘦了不少,一張圓潤的小臉都有了尖下巴,可把太後娘娘給心疼壞了,每回在寧壽新宮中瞧見來給自己請安的小太孫了, 都得拿著極具蒙古風味的小點心投喂一番。


    父子倆這一副睡不安寢、食不下咽、如臨大敵的模樣也把萬歲爺與諸位皇阿哥們嚇了一大跳。


    康熙也隻好將原定在秋季的南巡之事往後拖到了明歲, 準備等東宮順利生產完再另外找時間帶大孫子出宮巡遊。


    相比起父子倆的緊張,興許是因為自己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最了解, 進入孕後期的瓜爾佳氏心態倒是十分平和,麵容也是紅潤的, 得益於身邊宮人精細的照顧,她除了肚子極大外,四肢還是纖細的。


    待瓜爾佳氏將《紅樓夢》翻來覆去的足足看了三遍後,中秋節已經慶賀完了,北方又連著下了好幾場淅淅瀝瀝的秋雨,層林浸染的景山地麵上堆積了厚厚一層枯葉。


    時至深秋,心心念念著要入宮讀書的小弘昱、小弘晴、小弘暉也終於在九月初,興高采烈的背著做成小動物形狀的雙肩包,進入了南三所的啟蒙書房與他們十七叔胤禮做了同窗。


    作為如今宮裏年齡最小的皇子,小十七的性子與前麵的哥哥們都不像,他十分靦腆還非常容易害羞,不像是騎在馬背上的小阿哥,反而像是養在深閨中的小姑娘,偶爾在禦花園中玩耍時看到陌生的宮妃了,都會忙不迭地邁著小短腿匆匆跑到自己養母端嬪娘娘身後,用兩條短胳膊抱著董氏的大腿,在其身後探出半個小腦袋,宛如一隻毛茸茸的幼獸般,小圓臉紅彤彤的,清澈的大眼睛上蒙著一層亮光,羞澀地對著來人奶聲奶氣的稱呼一句“某娘娘”。


    性子爽利的宜妃在紫禁城中沉浮多年,見慣日天日地的小霸王了,哪曾見過這般害羞的小皇子啊。


    中秋節時,她抱著一歲多的小鐵蛋兒去寧壽新宮中給太後娘娘請安,恰巧撞上了帶著小十七前來的端嬪。


    看著小十七羞赧的可愛小臉,宜妃一時之間沒忍住抱起兩歲多的小家夥在白嫩的臉頰上親香了一口,在場眾人當即就看到十七阿哥一張白皙的小圓臉與兩隻耳朵和脖子瞬間升溫,一下子就變得好似是煮熟的紅蝦子,坐在皇太後大腿上的胖乎乎小鐵蛋兒還一副傻樂的模樣,奶聲奶氣“咯咯咯”笑著拍打小手,叔侄二人截然不同的反應直接把所有人給逗笑了。


    自此後闔宮上下也都知曉了十七阿哥那比紙還薄的臉皮子。


    內向又有些社恐的小胤禮原本是獨自啟蒙的,如今撞上了與他年齡相近、簡直是行走中社牛的三個活潑侄子。


    一對三,沒過幾日,小胤禮就被侄子們給徹底打敗了。


    虛歲五歲,在四個小家夥隔壁書房中啟蒙讀書的小十六常常看到放學的鍾聲一敲響,他的三個侄子就拉著自己十七弟像是一陣清風似的、說說笑笑地跑出南三所,一眨眼就倒騰著兩條小短腿兒跑沒影了。


    每當此時,胤祿都得在心中搖頭默默流下兩道寬眼淚,暗自直呼:不羨慕、不羨慕、他是明年就要挪到尚書房中正式進學的大孩子了!而後才帶著拿有書箱的宮人沿著青石板宮道匆匆往北邊的景陽宮裏趕,爭分奪秒的完成師傅留下的功課。


    轉眼間,蕭瑟的秋風變成了淩冽的寒風,冬日來臨了,也到了太子妃的預產期。


    十月初五,戌時末,黑漆漆的夜裏北風呼嘯。


    暖意融融的東宮後殿內室裏,穿著秋香色寢衣的太子妃正倚靠在床頭上就著床頭燭台上的亮光,翻閱著邊緣處已被摩挲出毛邊兒的《紅樓夢》。


    穀雨打著哈欠走進來,瞧見自家主子竟還沒睡,不禁困倦地上前道:


    “娘娘,夜深了,您快些安寢吧。”


    瓜爾佳氏聞言又連著將手裏的書翻看了幾頁,才依依不舍的放下。


    正在伸手放床帳子的穀雨見狀不禁笑道:


    “奴婢還是頭一次瞧見主子如此喜愛一個話本子,像是陷進書裏了,莫非這書講盡了才子佳人的浪漫故事,讓主子迷了眼?”


    聽到心腹大宮女的調侃,瓜爾佳氏想了想書中描繪的種種,不由嗤笑一句:


    “書中的確是佳人成群,才子嘛,哈哈哈,也就那樣。”


    穀雨聞言倒是有些好奇了,又往封麵上瞧了一眼,正欲再說些什麽,頭頂的琉璃瓦上突然傳來了劈裏啪啦的輕響聲。


    瓜爾佳氏忙蹙眉道:


    “穀雨,快打開一扇窗戶看下,莫不是下雹子了?”


    “哎!”


    穀雨且答且行,幾步移到軟榻旁的東窗前,伸手拉開一扇木製雕花玻璃窗,霎時間寒風卷著雪粒子將她撲了滿臉,她忙“咯吱”一聲關好窗戶,轉身看著坐在床上的太子妃驚喜笑道:


    “娘娘,不是雹子,是雪珠子,這是下初雪了啊。”


    “瑞雪兆豐年,今年的初雪倒是來得挺早。”


    瓜爾佳氏莞爾一笑放下心來,在穀雨的服侍下在錦被裏躺好,準備閉眼休息。


    穀雨也將滿室燭火吹滅的隻剩下床尾燭台上的一根蠟燭用來照明,而後輕手輕腳地踱步出門。


    內室光線變得昏暗了,睡在架子床上的瓜爾佳氏卻又睜開了眼睛,她聽著窗外撲簌簌的落雪聲,熄燈前瞧見的“千紅一窟”茶,“萬豔同杯”酒,與住在大觀園裏眾多性子各異的女子如漲潮的海水般一浪接著一浪地湧入她的腦海裏。


    太子妃不禁抿了抿紅唇,兀自瞧著昏暗的床頂發呆,回想起之前在後世瞧見的各種新奇景象,後世的女子可以大大方方地讀書、上學、做各種各樣的工作,憑自己的本事吃飯,靠自己的手藝謀生,自由又肆意地鮮活生存著,而處於大清,漢家女子們剛剛保住了腳丫子,滿洲女子雖相對而言自由些,但也別想著同男子們一樣正大光明的到學院中上學。


    思及坐落在科爾沁部的羊毛廠與羽絨棉廠,瓜爾佳·璃安用素手輕輕撫摸了一下高聳的肚子,困倦的閉上眼睛,她總覺得自己這個太子妃也應該為大清女子做些什麽,但究竟能做什麽呢?千頭萬緒亂糟糟的,她一時之間又不知道究竟該從什麽地方著手。


    意識漸漸昏昏沉沉,一片朦朧間,瓜爾佳氏隱隱約約瞧見大觀園中的姐姐妹妹們爭先恐後地從書頁中跳了下來,進入了後世,林妹妹成為了有名的作家、詩人,簽售會上人排長龍;寶姐姐變成了卓越的企業家,在商海中揮斥方遒;鳳辣子在跨國大公司中出任ceo,談笑間盡是過億的大單子……,甚至她與自己的妯娌們都各自靠著才華在她們擅長的領域裏闖出來了一片小天地。


    放在桌麵上的鎏金自鳴鍾無聲地細數著分分秒秒。


    翌日,卯時末,黑乎乎的天空上飄著宛如棉絮的雪花。


    頭戴黑色裘毛暖帽、內裏穿著玄青色羊絨毛衣、外穿杏黃色羽絨冬袍的胤礽站在前殿的廊簷下,仰頭瞥了一眼天色,而後抬起手摸了摸從睜眼後就狂跳不止的左眼皮,轉身對著給他披黑色大氅的心腹太監吩咐道:


    “何柱兒,孤總覺得今日心裏有些不踏實,待會兒你派人去趟太醫院喊倆太醫到後殿看看。”


    這些天,何柱兒幾乎日日清晨能聽到太子爺這換湯不換藥囑咐自己去找太醫為太子妃診平安脈的話,他都已經形成條件反射了,儲君話音剛落,何柱兒腦袋還沒轉過來呢,笑嘻嘻的話就從嘴巴裏禿嚕了出來:


    “殿下,您就放心吧,咱們宮裏一切都準備好了,隻等倆小主子平平安安地生出來了。”


    聽到這話,胤礽也沒再開口說什麽,伸手從宮人手中接過小巧玲瓏的暖手爐就帶著幾個太監冒著雪花往東宮門口走去。


    何柱兒目送太子爺身影消失在宮門口,又縮了縮被寒風吹得冷颼颼的脖子,快步轉身往回走,招呼著前殿的宮人們為皇太孫起床做準備。


    冬日天寒,弘晞一個小娃娃也避免不了“賴床”。


    春、夏、秋準時準點的生物鍾到了冬季就失效了。


    即使內室中溫暖如春,但睡在架子床上的弘晞總是在起床時拚命與理智掙紮,和自己舒服又暖和的被窩難分難舍的。


    辰時初,平安照例來到小太孫的架子床前,隔著杏黃色的床帳子低聲喊道:


    “殿下,太孫殿下,您該起床了。”


    睡得臉頰粉撲撲的弘晞又聽到了小安子牌的“鬧鍾”聲,不禁艱難的睜開眼睛,打著哈欠手腳並用的從被窩裏爬了出來。


    小安子瞧見小太孫睡醒惺忪的撥開了床帳子,笑嗬嗬地伸出雙臂想要抱著小太孫去淨房,哪成想就看到三歲出頭的小殿下猛地睜大了眼睛,像是被什麽看不見的東西給驚嚇住了般。


    常人聽不到的平穩電子音在弘晞腦海中清晰地響了起來:


    【宿主,宿主,本係統檢測到你額娘肚子裏的倆胎兒變得異常活躍,很可能他們今日就要出生了。】


    幾乎是在係統的話音剛落,門外也緊跟著響起了宮人們慌亂的腳步聲。


    何柱兒滿含焦急的聲音透過棉門簾傳進內室:


    “你們幾個快去太醫院裏傳太醫,太子妃娘娘見紅要臨盆了。”


    “額娘!額娘——”


    弘晞前世今生都沒有見過婦人生產,事關自己親生母親的性命也是一下子慌了,忙從架子床上滑下來,赤著腳丫子踩著地毯邊喊邊往外跑。


    “殿下,殿下,外麵下雪了,冷著呢!”


    慢一步回過神的小安子瞧見披散著頭發的小太孫穿著一件單薄的寢衣就光腳往外衝,也懵了,順手抄起床上的小錦被就大步往外追。


    等他追出內室門時,瞧見自己站在大廳裏的師已經像是老鷹捉小雞似的牢牢將小太孫抱在了懷裏安哄著。


    何柱兒看到自己徒弟拿著小錦被追過來了,順手接過錦被將懷裏掙紮著要下地的小豆丁裹成蠶蛹,又對著平安焦急吩咐道:


    “小安子你跑快點兒,去前朝通知太子爺。”


    平安忙點頭往外跑,這事兒他熟悉啊!三年多前小太孫出生時,他就是這樣子幹的,太子爺不在宮裏,婦人生產又是件極危險的事情。往年宮裏主位妃嬪生產時萬歲爺還多多少少會坐在產房外等一等,其餘的皇子福晉生產時也都有身為婆母的妃嬪坐鎮。


    可儲君沒娘,尋常哪有後妃敢在太子妃生產時等在產房外啊,身份不夠是其一,其二就是萬一出什麽事情,哪個後妃能擔責?無奈,那時何柱兒隻能讓自己徒弟去乾清宮中喊萬歲爺。


    此刻窗外天色蒙蒙亮了,早朝也剛剛開始。


    小安子嘴裏呼著白汽,頂著漫天飛雪,踩著鋪有薄薄積雪的青石板宮道,一步一滑地快步往西跑。


    ……


    弘晞勉強穿戴好衣物就急急忙忙地跑來後殿。


    後殿的腳步聲比前殿還淩亂。


    太子妃已經被送進產房了。


    宮女們端著冒有白色水蒸氣的熱銅盆在產房中進進出出的。


    奶嬤嬤眼睛緊緊盯著小太孫,生怕三歲多的小殿下腦袋一熱就衝進了產房。


    弘晞像是一隻熱鍋上的螞蟻般,焦灼的在地毯上走來走去,還不忘像是個複讀機似的一遍遍在腦海中對著自己係統詢問道:


    【統子哥,你說我額娘會沒事兒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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