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還有多久到江寧。”


    “快了,萬歲爺,若是快的話咱們下午申時左右就到江寧了,慢的話怕是得到天擦黑了。”


    康熙轉了轉手上的玉扳指,思忖片刻對著心腹太監吩咐道:


    “梁九功傳令下去,就說老九暈船暈的厲害,咱們到最近的碼頭停下,坐著馬車去江寧,不著急,江南風景好,讓太後娘娘多看看。”


    梁九功忙不迭的點點頭,明白萬歲爺這是又拖著行程給暗訪的四阿哥、八阿哥留時間了。


    他再度告退轉身離去了。


    康熙則透過幹淨的玻璃窗,鳳眸微眯的透過窗戶望著遠方白牆黛瓦的建築群。


    ……


    日光遲暮,金烏西墜之際。


    曹寅領著江南一眾官員、富商、鄉紳在本該接駕的碼頭左等右等卻瞧不見半點兒皇家船隊的影子,都不禁有些著急了。


    為了迎接聖駕,他們可是精神飽滿的從早上就站在這碼頭處等了啊。


    “曹大人,萬歲爺是今日到達江寧嗎?”


    一個平時與曹家關係不錯的鹽官湊到曹寅身邊討好的低聲詢問道。


    曹寅如今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揚州與江寧離得又不算太遠,而且這風向也是順風路,不管怎麽算,萬歲爺的龍舟都應該到江寧了啊。


    “哎,那旗幟是明黃色的龍旗,是不是皇家的船隊到咱這兒了啊?”


    沒等曹寅張口說話,一個眼神不錯的鹽商就指著遠處水麵上的船隻出聲喊道。


    曹寅下意識往遠處望就看到兩隻小船朝他們一行人駛來,沒一會兒小船就靠岸了。


    約莫十幾個穿著黃馬甲的帶刀侍衛從床上下來,瞧見領頭的曹寅後抱拳道:


    “織造大人,九阿哥暈船暈的厲害,身子都發虛得靠著拄拐杖走路了,萬歲爺如今帶著太後娘娘和幾位主子一塊在揚州附近的驛站住下修整了,準備坐馬車走陸路來江南,特意派我們一群人提前過來給您說聲,大約三日後,萬歲爺直接進入織造府,爾等無需在碼頭處等了。”


    曹寅等人聞言皆是一愣,沒想到原因竟然是這樣,但又想想皇子、龍孫們本就生活在北方,出一個暈船體質的也不是什麽稀罕事情。


    最先回過神的曹寅笑著頷首道:


    “那還請諸位跟著我回別院先行休整一番吧。”


    能在禦前做帶刀侍衛的基本上都是出身不錯的八旗子弟們。


    帶刀侍衛們點了點頭。


    其餘官員和富商、鄉紳們瞧著等了一日卻隻等來了兩船的侍衛,算是白費了一天的功夫,別說萬歲爺的龍顏英姿了,連龍舟的影子都沒機會瞧見,隻好神色怏怏的跟在曹寅和侍衛們身後離開碼頭回城裏去了。


    殊不知,他們在前麵忙著迎接聖駕的事情,注意力被一件件瑣事給消耗著,四阿哥、八阿哥正在他們後方逐家逐戶的摸底呢。


    第135章 眾人遇險


    曹寅將兩船禦前侍衛安置在別院的當晚, 江寧就又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待到次日天光大亮後,雨水不僅沒停止還轉變成了瓢潑大雨,曹寅站在府邸的抄手遊廊上, 仰頭觀察烏沉沉的天空就能猜到東邊的揚州此刻必然也是正下著大雨呢。


    江南地區本就多雨, 這樣的天氣不稀奇, 隻不過突如其來的大雨勢必會阻止萬歲爺前行的腳步,畢竟皇家一行人從京城大老遠趕過來是來巡遊的又不是逃難的,一群人沒必要冒著大雨前行,這一是因為如今水泥產量遠遠跟不上使用,未拾掇的濕漉黃土路走起來泥濘極了, 二是皇太後的年紀大了,皇太孫又年紀太小了, 這一老一小的萬一再在路上淋了雨,感染風寒就不好了。


    因此即便曹寅未收到帝王傳信,也默默的在心裏將皇家一行人到達織造府的時間又往後推了兩日。


    可惜第二天,大雨仍舊未停。


    第三天,照舊是大雨傾盆, 看著府邸中精心養護的荷花池水位都險些與鵝卵石小道齊平了,曹寅忍不住有些著急了。


    莫不是天破了個窟窿?今夏的雨水還下個沒完沒了了?


    夏季正是洪災易發的時節,一眾江南官員們瞧著這連下了三日的瓢潑大雨,一顆心也都揪了起來,畢竟萬歲爺如今就在江南呢, 倘若真的發生洪災了, 他們這些頭戴烏紗帽的沒有一個能逃掉帝王責罵的。


    好在臨近傍晚時分,瓢潑的雨水總算是停下了, 然而曹家別院裏剛移栽不久的珍貴花木卻遭大殃了。


    無論是開得再好、再漂亮的花也抵不過被這般大的雨水連著衝刷三日。


    看著移栽時還蔥蔥鬱鬱的繁茂花木,此時無一例外全都變成殘花敗葉了, 李氏真是一邊心疼又一邊焦慮,忙又從庫房中抽出一筆銀子來拯救這“殘破”的景致。


    孫氏也穿上了裏三層外三層的誥命夫人服飾,頭上頂著幾斤重的奢華發飾,焦灼的在後院裏等待著,內心希冀著萬一皇上冒雨前行能準時抵達江寧呢?她這個曾被萬歲爺親切稱為“吾家老人”的嬤嬤可要以最好的精神狀態迎接皇家一行人啊!


    想象很飽滿,現實很骨感,令孫氏大失所望的是第四日、第五日萬歲爺的車隊還是沒有到達江寧織造府。


    小小的曹雪芹將家族自從收到萬歲爺南巡消息就開始迎接聖駕的一係列精心準備與橫生的波折看在眼裏,記在了心裏,眼下三歲多的他雖然大部分事情都還不能理解,可他有個好記性,他的雙眼就像是一台攝像機般將府內發生的一切都連聲音帶畫麵地存儲進了腦袋裏。


    直到他長至少年,書讀得多了,經曆的事情也多了,再回憶起幼年時這些如癡如夢的日子,才不得不苦笑著承認:


    織造府眾人迎接聖駕和打仗時兵丁們的士氣是一樣的都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他們一家人三日又三日的等皇家一行人。


    待到雨停後的第五日都沒迎接到聖駕,那時全家從上到下還可笑的以為萬歲爺一行人是被揚州的好風光迷了眼,挪不動腳步了,從未料想到他們聖心已失,萬歲爺隻是拖著時間不肯來江寧見他們這些故人罷了,當時究竟是多麽自大又多麽狂妄才會覺得他們這些普通人能摸清楚一代雄主的心思啊……


    而此刻南方的烏雲似乎被風吹到了北方。


    南方的降雨不斷,京城上空也響徹著轟隆隆的驚雷聲,豆大的雨珠子從天而落摔打在幹燥的夯實土路上碎成了八瓣兒,濺起了不少黃色的浮塵。


    六月初二戌時四刻,夜色黑乎乎的,窗外大雨如注。


    八貝勒府內傳來一聲女子尖叫。


    “爺——小心!”


    入睡前無意識將右手搭在了心口的郭絡羅氏滿頭大汗的從噩夢中驚醒,一下子直挺挺的從床上坐了起來,披散在腦後的黑發被冷汗打濕,一縷縷的頭發黏在了白皙的脖頸上,她卻半點兒不知,像是一隻擱淺在沙灘上的魚兒般,眼神驚恐,隻顧著雙手緊緊攥著身上的單薄錦被,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福晉可是夢魘了?”


    坐在門外麵椅子上守夜的陪嫁丫鬟正靠著牆低頭打盹兒,被內室中的動靜驚醒後,忙起身掀開珠鏈繞過屏風走進內飾,就看到自家福晉六神無主的張慌模樣,心中不由一驚,忙幾步走到床邊,扶著郭絡羅氏的胳膊,雙眼擔憂的低聲詢問道。


    八福晉吞了吞口水,仰頭看著自己的大丫鬟嗓音略微沙啞地詢問道:


    “今日可有八爺的消息?”


    大丫鬟為難地搖頭道:“福晉,奴婢還未曾收到南邊的消息,想來是因為這兩日下大雨的緣故致使八爺的家信被耽擱在路上了。”


    郭絡羅氏閉了閉眼,剛才夢中的景象再一次在腦海中重現,她低頭咬著紅唇平複紊亂的心神,又抬著右胳膊用寢衣袖子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


    這時外麵突然響起了奶嬤嬤的驚恐的呼喊聲:


    “福晉,福晉,不好了,咱們小阿哥起高熱了。”


    “什麽?!”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整個心神都被遠在江南的夫君給牽動著的郭絡羅氏聽到兒子也在這個節骨眼上生病了,嚇得她心髒重重個咯噔一跳,腦袋還沒有反應過來呢,手已經將蓋在身上的單薄錦被給掀到床內側了。


    她急急忙忙的下床,哪曾想她的雙腿都軟了,兩腳剛接觸到腳踏,整個身子就往前摔,嚇得大丫鬟忙瞪大眼睛,彎腰攙扶道:


    “福晉,您慢點!慢點!奴婢扶您去看咱小阿哥。”


    瓢潑大雨的夜晚裏,整個貝勒府徹底亂了起來。


    一牆之隔的四貝勒府此時也不遑多讓。


    不久前,住在側院的李氏再度有了身孕,府裏的二阿哥也有了姓名“弘昀”。


    四爺打著想讓大兒子和二兒子好好相處、培養兄弟情的心思,又考慮著李氏的身子如今不爽利就在南巡前將弘昀挪到了正院裏交給烏拉那拉氏撫養。


    今晚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平常還算乖巧的小弘暉與小弘昀在上床入睡前兄弟倆各個鬧脾氣哭著不睡覺,一個比一個哭得厲害,奶嬤嬤們哄都哄不住。


    四福晉好不容易將三歲多的好大兒和一歲多的庶子給哄的閉眼睡覺,疲憊的連連打哈欠,正預備到淨房中泡個熱水澡鬆快一番就上床安寢呢,就聽到了隔壁鬧出來的亂哄哄動靜。


    她忍不住蹙眉看著自己的乳母詢問道:


    “嬤嬤,八弟妹那邊發生何事了?”


    “福晉稍等一下,奴婢去前院問問蘇培盛。”


    烏拉那拉氏點了點頭,沒過一會兒老嬤嬤就麵有憂色的回來了,對著四福晉俯身輕聲道:


    “福晉,老奴聽蘇培盛說隔壁的小阿哥今個兒吃過奶,睡著後起高熱了,扯著嫩嗓子,大哭不止,八爺府裏的府醫熬的湯藥壓根灌不進小阿哥的嘴裏,奶嬤嬤剛捏著勺子將藥汁喂進小阿哥的嘴裏,下一瞬就被小阿哥給吐了出來,那邊正亂呢。”


    四福晉聽到這話也驚住了,小孩子們的抵抗力弱,生病是家常便飯的事情,她的弘暉在周歲左右大時也是三天兩頭的遭災的。


    可隔壁的小弘旺現在才三個多月大,那體型就和一隻小奶狗差不多大,如果今夜高熱要是降不下來的話,輕則腦子燒成傻子,重則直接就夭折了。


    想起如今正和她家四爺一起在南麵辦差的八爺,以及平常八弟妹對弘暉的喜愛,烏拉那拉氏抿了抿紅唇,對著乳母催促道:


    “嬤嬤,你快把爺之前從宮裏拿回來的那小兒發熱顆粒給我取來。”


    老嬤嬤聽到這話,臉上糾結極了:


    “福晉,那種神藥對治療小兒的頭疼腦熱有奇效,咱們府裏眼下也隻剩下兩小包了,大阿哥和二阿哥現在還小呢,離不了那種藥粉啊。”


    四福晉也知道自己乳母說的話再理,將有可能會救自己兒子命的神藥送給小侄子,說不心疼那肯定是假的,畢竟這些後世之藥的數量有限,四爺從宮裏帶回來時就給她仔細說了,老爺子是看在住在宮外的孫子、孫女們份上,才給他們府中有子、有女的小輩家裏分發神藥的。


    想來是老七、老八家的孩子出生的時間太晚了,萬歲爺這個做汗瑪法的還沒來得及給七兒子、八兒子家裏分保護小兒性命的神藥呢,要不然就憑著那粉紅色顆粒的微甜口感,也不可能會讓老八家的小阿哥喝不進去嘴裏啊。


    各種思緒在烏拉那拉氏腦海中極快的滑過,最終她還是咬牙道:


    “別說了,嬤嬤,你快去把兩包顆粒都給我拿過來,咱們兩家是鄰居,四爺和八爺幼時還都被孝懿皇後撫養過,倘若一個弄不好,八弟家的小阿哥真的出意外了,咱們兩府怕是以後會生嫌隙的,我和四爺畢竟是做哥嫂的,怎麽能看著老八家的小娃娃麵臨夭折的風險呢。”


    老嬤嬤看著自家福晉如此堅持的模樣,忍不住歎了口氣隻好點了點頭,快步來到內室將一隻小木匣子給四福晉取了過來。


    烏拉那拉氏翻開匣子瞧了一眼,也沒顧上換衣服,直接讓乳母撐著油紙傘,到前院令蘇培盛提著燈籠冒著大雨到隔壁去了。


    “嗚嗚嗚嗚嗚,哇哇哇——”


    “旺兒乖啊,快點兒聽話把湯藥喝了啊。”


    四福晉被人領進嬰兒房時入眼就看到郭絡羅氏哭得眼睛通紅的將小弘旺抱在懷裏,年過半百的府醫捏著小嬰兒的下巴與鼻子,奶嬤嬤右手顫抖的將銀勺中的黑色藥湯往小不點兒嘴裏硬灌。


    可惜這樣也無濟於事,她看的真真的,那藥湯子剛灌進嘴裏就從嘴角流出來了,小弘旺的臉色紅的就像是煮熟的蝦子般,額頭上的青筋都冒了出來,嗓子都沙啞了。


    都是為人母的,看到弘旺小阿哥這般慘,四福晉的乳母心裏也不太好受,倒是對福晉手中捧著的珍貴小匣子給釋懷了幾分,神藥再好也比不上護住一個小阿哥的命好。


    “八弟妹。”


    眼睛哭得紅彤彤的,說話帶著哽咽的八福晉聽到熟悉的女聲,一抬頭就看到了住在隔壁的烏拉那拉氏。


    她不禁吸了吸鼻子,將懷裏打橫抱著的兒子遞給身旁的大丫鬟,幾步走到門口,啞著嗓子看著烏拉那拉氏詢問道:


    “四嫂是我們府鬧的動靜太大,吵到你了嗎?”


    四福晉搖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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