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直郡王在,惠妃在陵園內居住時自然是不會受到那些仗著天高皇帝遠,心大了的刁奴們欺負的,但過去的這一年對於作為四妃之首的納喇氏來說卻是一場痛苦的折磨。


    她深深覺得去歲每一天的守陵日子活生生都是帝王拿著一根無形的鞭子在狠狠地鞭笞她的精神,不讓她生出癡心妄想!


    她的裏子、麵子都被那條看不見的狠辣鞭子給一鞭鞭的硬生生抽沒了!


    是以,遭受到重大打擊的惠妃一回到延禧宮正殿就過起了深居簡出的日子。


    她既不搭理住在偏殿,剛晉升位份沒多久的良嬪,也鮮少去寧壽新宮中給皇太後請安,整個人都變得低調極了,大多數時候都在自己的宮殿裏閉門不出,這般安靜的模樣甚至有時會讓人忘記惠妃娘娘已經回宮了的事實。


    胤禔看到自己額娘一改往昔變得這般沉默的模樣,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但很快他也敏銳的感覺到他額娘的極高心氣兒被自己汗阿瑪打散後也是有莫大的好處的。


    最顯而易見的就是餘生開啟擺爛生活的惠妃不僅不催促直郡王去爭去搶那完全不屬於他的大位了。


    麵對帶著五個孩子前來給她請安的伊爾根覺羅氏時,她也懶得像過往那般為了在孫子弘昱麵前有個好形象,往往十分刻意地偽裝成對弘昱的額娘、姐姐們同樣很好的絕佳瑪嬤了。


    骨子裏深深烙印著重男輕女屬性,且後半輩子也改不掉的惠妃,懶得裝了,瞧見嫡孫弘昱了仍舊是眉開眼笑的,看到大福晉母女五個,她也不會像以往那般違心的裝出慈愛的笑臉了,隻是分給母女五個淡淡的眼神就懶得細看了。


    伊爾根覺羅氏見此也不怎麽在意,畢竟她原本心中就對自己的婆母沒有什麽期待,她在娘家有親生額娘倒也不用上杆子的用熱臉貼惠妃的冷屁股,如今婆媳雙方互相懶得搭理,麵子上過得去,倒還是省事兒了。


    至於哈拉哈齊四姐妹,她們的年齡也大了不少,自然愈發能感受出來瑪嬤對她們與弟弟的明顯區別,比起以往瑪嬤會根據弟弟在她們身邊與否用兩張麵孔對待她們四人,如今瑪嬤直接忽視掉她們四個了,姐妹四人還覺得在延禧宮裏放鬆了不少,畢竟她們最親近的人是額娘,瑪嬤也不是一日、兩日不喜歡她們,四姐妹對此早就習慣了。


    在這種境遇下,直郡王內裏亂糟糟的家庭關係倒是難得有了些許微妙的平衡,不用夾在生母、福晉中間左右為難了,胤禔也忍不住長鬆了一口氣。


    隨著幾場淅淅瀝瀝、貴如油的春雨降落,冬日的寂寥白色漸漸被滿眼鮮活綠色所取代。


    景山上的樹木生出嫩葉,嫩葉由青綠變為濃綠,五顏六色的春花在枝頭上次第盛開,而後隨著氣溫的逐日攀升,春花凋謝結出夏果。


    五月初三既是太子爺的二十七周歲的生辰也是仁孝皇後第二十七周年的忌日,胤礽從小到大都沒有人為他慶賀過生辰。


    幼年時,每到這日,後宮的氣氛都會緊張起來。


    他汗瑪法會獨自去坤寧宮裏一坐就坐大半天,他則要不待在乾清宮裏發呆,要不就是獨自坐在毓慶宮裏低頭沉默。


    今歲與往年相同又有些不同。


    在萬歲爺的言語提示下,禦膳房的人搗鼓出來了表麵鋪著厚厚奶油的西洋蛋糕。


    初三當日,早朝結束後,康熙帶著太子去了坤寧宮,梁九功奉萬歲爺之命抱著放有生辰蛋糕和長壽麵的食盒跟在天家父子倆身後往北邊而去。


    父子倆拿著食盒進入坤寧宮中一待就是整整一下午,待到黃昏時分,二人才相攜著從宮殿裏走出來。


    沒有人知道父子倆這半日裏究竟是聊了什麽,唯有一直守在殿外的梁九功拿到食盒時,瞧見裏麵的蛋糕和長壽麵都已經吃完了,太子爺的眼睛有些紅,萬歲爺臉上的表情卻怎麽都看不透,夕陽餘暉照射在父子倆身上將二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弘晞雖然也很好奇他汗瑪法和阿瑪中間究竟聊了什麽,但他是個有分寸的孩子,明白每個人心裏都有不能言說的秘密,也就沒有過多關注這事。


    不過卻有另一件擺在眼前的必做事情令弘晞茶餘飯後的閑暇之餘,很是發愁。


    太子爺的生辰過後,緊跟著就是端午。


    夏季的氣溫一日炎熱過一日,眼看著五月過完了,六月過完了,進入七月,弘晞一天天掰著手指頭算,最終還是來到了他逃避不了的這一天。


    農曆七月十五日,太孫殿下的五周歲生辰。


    放眼曆朝曆代望去,康熙朝皇子們的質量之高,內卷程度之深,絕對是名列前茅。


    康熙爺的雞娃式教育也是彪炳史冊,古今中外隻要是有用、有趣的知識,康熙這個學富五車的大學神融會貫通、靈活掌握了,那麽他就要求自己的兒子、孫子們也得學會!


    故而,清宮裏皇子、皇孫們虛歲三歲開蒙,虛歲六歲正式進學。


    與後世同樣年齡的孩子們相比,這些龍子龍孫們日常所學的知識可不像是“幼升小”這般簡單,姑且用“小升初”來類比。


    到年齡了的弘晞,作為一國皇太孫要同他阿瑪幼年時一樣在“小學”畢業升入“初中”前需得舉行一個剃頭儀式。


    是以,七月十五,上午的早朝剛結束,康熙就領著他上朝的兒子們,捎上在偏殿讀書的大孫子,一群人烏泱泱的沿著青石板宮道來到了與東宮挨著的奉先殿。


    梁九功已經先行一步帶著內務府的剃頭匠在殿外恭敬地等候著了。


    待眾人進入奉先殿裏,弘晞被他七叔、八叔一左一右地按在椅子上。看著他汗瑪法焚香祭酒,對著擺放在供桌上列祖列宗們的神牌以及掛在牆上的太祖、太宗、世祖畫像,說一些“愛新覺羅一族第六代玄孫弘晞今日長大要剃頭了,還望諸位祖宗們在長生天上保佑金團這孩子平平安安的”吉祥話後,剃頭匠就從隨身所挎著的箱子裏取出一把打磨得鋥光瓦亮的剃刀預備給小太孫剃頭發了。


    銀光閃閃的刀片接觸到頭皮時有些微的冰冷,弘晞臉上不顯,心裏則忍不住默默流下兩道寬麵條似的眼淚,明白等今日過後,他那些束發用的精致漂亮的小金冠、小玉冠是再無用武之地了。


    當今的滿人數量太少了,滿人被漢化的勢頭又是如此的迅猛不可擋,當政者剃頭發保持滿人的民族發型是愛新覺羅一族代代堅持不變的事情。


    弘晞為了分散自己對腦袋上頭發的注意力,不禁抬起眼皮打量著牆上的三幅畫像。


    以往他不仔細看今日倒是發現了一個細節,太祖努爾哈赤、太宗皇太極作為純正的滿人,這父子倆的臉型是略微方一些的,等到了他翁庫瑪法順治這一輩,福臨是滿蒙混血,臉型是偏圓潤的。


    順治皇帝和孝康章皇後又生下了他汗瑪法玄燁。


    孝康章皇後憑一己之力生生把愛新覺羅家未來皇帝們的下巴削尖了,從康熙爺開始,雍正、乾隆、嘉慶……全部都是瘦長臉,細長眼。


    想起來上輩子他曾看到的資料,孝康章皇後的民族族群是“漢化女真人/漢人”,他汗瑪法極大可能是滿漢蒙三民族混血故而才長了一張與其祖、與其父不同的瘦長臉,多年後又憑借著強大的生育能力,生出來一大群瘦長臉的兒子、孫子們。


    弘晞這般亂七八糟的在腦海中想著,忍不住抬起右手摸了摸自己隨著年齡的增長,也開始從小圓臉往瘦長臉演變的小下巴。


    “萬歲爺,太孫殿下的頭發剃好了。”


    剃頭匠的聲音在弘晞身後響起,將小太孫發散到天邊的思緒給盡數拉了回來。


    “不錯,金團以後就是大孩子了。”


    康熙伸出手心長著薄繭子的右手盤著大孫子渾圓的腦袋瓜,滿意的笑道。


    弘晞也忙不迭的看向梁九功取來的全身鏡子。


    後世有句名言,檢驗一個男人帥不帥要看他的清宮戲扮相。


    五周歲的小太孫身高已有1米3了,屬於同齡男孩中很高的了。


    身穿杏黃色小袍子的男孩腿長、胳膊長,象征著“保佑平安長大”寓意的金項圈還沒有從脖子裏摘下,麵容俊秀的臉蛋長了兩條濃黑的長眉,眉毛下方一雙黑亮有神的瑞鳳眼,眼尾略微往上翹,高鼻紅唇,膚色白皙,氣質優雅,精致的五官加頂級的骨相縱使沒了大半的頭發也是很好看的。


    弘晞戴上小安子雙手捧著的杏黃色瓜皮帽,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對著腦海中的係統呐喊道:


    【統子哥,我今日變“禿”了,肯定也變強了!】


    隨機穿越係統20230508號:【……】


    縮在小殿下脖子金項圈玉石中的係統小人兒看著此間馬上就要完成的輔助宿主“改變大清國運繼而扭轉華夏近代頹勢”的主線任務,短短五年之間就被自家奶娃娃宿主快給完成了。


    它在心中高興的同時又忍不住有些沉甸甸的,這種別扭的情緒是算法也解讀不出來的,令這個從千年之後而來的高級人工智能不禁感覺怪怪的。


    ……


    盛夏的燥熱隨著聒噪的蟬鳴聲一點點消退,七月底,京郊科學院裏傳來了好消息。


    去年四月,侍衛們送到科學院中讓那些洋人科學家們研究的古董蒸汽機,在今歲夏末秋初的日子裏終於被那群科學家們給搗鼓明白,還複製出來了兩台新的。


    康熙收到消息後大喜,當即就帶著幾個兒子和大孫子去科學院裏察看了。


    瞧見高壓水蒸汽進入氣缸後進行往複式活塞運動,活塞帶動連杆,連杆使得飛輪旋轉。


    一群跟著十阿哥漂洋過海來大清的洋人科學家們眼中異彩連連,其餘通過首屆西學恩科選拔出來的大清本土人士們眼裏也滿是震撼。


    康熙見狀原本懸在嗓子眼處心髒總算是落回了肚子裏,有種“趕上時代”秋褲紮進襪子裏的踏實感。


    最讓他欣慰的是,此間科學院裏的洋人們還是很能幹的,摸清楚古董機器的原理,做出新蒸汽機的時間要短短小於乾隆那個科學院,這節省下來的大把時間還能做出不少新東西呢,關鍵時刻一步快就是步步快啊!


    站在其身側的弘晞,一雙瑞鳳眼也是亮晶晶的,看著眼前黑色的蒸汽機嗡嗡作響,他仿佛瞧見了會跑的火車、鐵皮車、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工廠,明白一場轟轟烈烈具有劃時代意義的蒸汽革命在此時空中是從美麗的古老東方大國最先掀起來的!


    第144章 金童玉女


    老愛一家子在科學院裏足足待了一個多時辰, 等到用完膳食準備離開京郊時已經是下午了。


    夏末秋初的時節,京郊的綠蔭仍舊繁茂,白日裏隻要過了最炎熱的正午時分, 即便下午的太陽光仍舊是金燦燦的晃得人險些睜不開眼, 但照射在行人身上的光線卻不灼熱, 偶爾一陣清風迎麵吹過來還是很讓人舒服的。


    馬車行到外城,心情十分愉悅的康熙伸手撩開車廂玻璃窗的卷簾瞥見街道上挺熱鬧的,也不禁生出來了幾分遊玩的心,索性不打算直接帶著幾個兒子和大孫子回皇城了,反而非常有興致的從馬車上下來, 牽著大孫子的手,帶著身後的幾個兒子們在外城頗為繁華的大柵欄商業區閑逛了起來。


    今日是休沐日, 街道上的人流量不少,攤位一個接著一個在街道兩側排成長龍,熙熙攘攘的。


    穿著長袍馬褂的米思翰剛抱著小孫女從一間文玩店裏出來,入眼就看到店門口的古董攤子前圍了一群人。


    站在中間的幾個人儀態不俗,長得也頗為俊朗, 瞧著甚是顯眼。


    他原本隻是淡淡地往人群裏瞥了一眼,哪成想恰好就與一個穿著青色常服、手拿折扇的中年男人瞧了個正著。


    看清楚那人正是白龍魚服的萬歲爺後,米思翰不禁瞳孔一縮,微微眯眼再仔細看了看萬歲爺周邊站著的人,好家夥, 直郡王、誠郡王、四貝勒、五貝勒和八貝勒都在, 那被萬歲爺拉著手的小豆丁不正是金尊玉貴,剛剃頭沒多久的太孫殿下嘛!


    皇家一群人今個兒這是集體出宮微服私訪了?


    米思翰來不及細想, 忙抱著懷裏的小孫女抬腳下了幾級台階,跟在二人身後的小廝們也快步跟了上去。


    “皇, 黃老爺您怎麽這個點兒了在外麵啊?”


    米思翰快步來到古董攤子旁邊,下意識的“皇”字剛開口就瞧見萬歲爺濃眉微蹙,忙從善如流的改了口。


    瞧見米思翰來逛文玩店,康熙也挺意外的。


    他帶著身旁的幾個兒子和大孫子從古董攤子前的人群中退出來,看到米思翰懷裏長得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正一臉好奇的瞧著他們。


    弘晞的視線微抬,剛好與被祖父高高抱在懷裏的小姑娘撞了個正著。


    小姑娘穿著一身鵝黃色的秋裝,額前薄薄的齊劉海旁是倆插有珍珠發飾的包包頭,劉海之下長了兩條長長的彎彎細眉,一雙水潤透亮的黑眸鑲嵌在精致的小鼻子和櫻桃小嘴之上、圓潤的小臉,瑩白的膚色,烏黑的頭發,絲毫不含怯意的眼神打量著他們這些陌生人,單從這女孩兒的神態和模樣就能瞧出來她是生於富貴人家,且從小就被長輩們嬌養著長大的。


    看著小姑娘漂亮的模樣,康熙倒也樂了,抬起右手摸了摸小姑娘腦袋上細軟的頭發,看著米思翰笑著開口詢問道:


    “米思翰,這是你哪個孫女啊?”


    米思翰看著萬歲爺眉目舒展儼然心情十分不錯的樣子,語氣裏也帶了幾分鬆快,眼神慈愛地瞧了一眼懷裏的女娃娃,對著康熙笑道:


    “黃老爺,這是奴才的小孫女,乃是長子馬斯喀家的嫡女,平時養在奴才和老妻跟前。”


    康熙聞言,眉毛倒不禁往上抬了抬,視線又移到了小姑娘臉上,她記得自己皇瑪嬤還在世時,米思翰的老妻博爾濟吉特氏也經常同其餘的蒙古老福晉們一同到慈寧宮中給太皇太後請安,還被自己皇瑪嬤稱讚過一句是性子爽朗、腦袋聰慧的伶俐人。


    富察氏乃是滿洲顯赫大族,家境不俗,這小女娃瞧著也被教養的挺好的。


    康熙摩挲著右手中的折扇,暗自思索著。


    在蝴蝶翅膀的煽動下,胤禛如今還沒有女兒呢,他記得兩年前自己汗阿瑪就給十二弟和米思翰的大孫女拉紅繩、賜禦婚了,看著眼前的小姑娘長了一臉聰明相,笑起來眉眼彎彎似月牙的晶亮眸子,有些被甜到了,忍不住抬起右手握著小姑娘的小手輕輕晃了晃,對著米思翰出聲詢問道:


    “富察大人,這小姑娘今年幾歲了?”


    米思翰笑著答道:“四爺,這孩子現在四歲剛出頭。”


    胤禛點了點頭,心裏則不禁暗道一聲可惜,女娃娃比他家弘暉大了點兒,是個小姐姐。


    弘晞可不知道就憑這僅僅一麵之緣,站在他旁邊的四叔可就生出來了想要給他家銅蛋兒早早尋個福晉的心思。


    乾隆與他白月光元後富察氏的故事在後世實在是太出名了,弘晞使勁兒回想了一下,依稀記得那富察皇後是富察·李榮保的女兒,李榮保不是米思翰的長子,那眼前這小姑娘相許就是富察皇後的堂姐了,畢竟乾隆夫妻倆現在還都沒有出生呢。


    注意到漂亮小哥哥觀察自己的眼神,富察·嵐瑤也微微低著頭,滿臉天真的看著他,心中想著眼前這小哥哥倒是瞧著比她家裏那一堆的哥哥、堂哥、堂弟們都要生的好看。


    倆小豆丁一個抬頭、一個低頭,下午的太陽光在二人身上蒙了一層金色的光暈,倆人都是長相出挑的漂亮孩子,任誰瞧著都像是一對金童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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