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國縣竹邑鎮五道口村,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小村莊,坐落在兩座山脈形成的穀地裏,風景獨好,但也是交通不暢,早些年還有點與世隔絕的感覺,也是二十年前縣裏修了一條公路從五道口經過,這個小村莊才有了見世麵的機會。


    這天,太陽西沉,紅豔的霞光猶如魔鬼的爪牙,與斑駁的雲彩相映,倒也是有獨特的美感。


    楊慶不曉得欣賞,穿著棉襖扛著鋤頭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憨厚地跟鄉鄰們打著招呼。


    “慶子,你什麽時候辦喜事啊?”有人打趣著問道。


    “還早,還早哩!”楊慶撓著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等他走後,幾個已經忙好晚餐的婦女湊在一塊嘀咕:“哎,老楊家現在是發達了,又是買牛買豬,又是修大房子。”


    “誰說不是?早知道,我就把我家的閨女介紹給慶子了,這白白讓外村的那個誰占了便宜。”


    “慶子人好,又能幹,我早就覺得他是個人才,跟你說了不信。不過那個外村的,好像是鄭家村的姑娘,聽說也挺漂亮的。”


    “發達的是老楊家的老大,錢都是他跟外頭寄回來的,要不,以楊崇貴那老頭和楊慶這點種地的本事,能掙得到這麽多錢?”


    “哎,聽月娥說,她們家老大也還沒結婚,嫂子,你家閨女也要抓緊了啊!”


    這邊在八卦著,楊慶則是剛剛回到了家,家裏剛剛修好的四層小樓,在周圍頂多是兩層的小樓,甚至大部分還是一層小瓦房的老式建築群裏,顯得有些鶴立雞群。


    難怪那些婦女覺得老楊家發達了,別說五道口村,就連附近的鄭家村,都很少見到有人家有錢建四層小洋樓的,鎮上倒是有,但那都是在關鍵的大馬路邊。


    楊慶回來的時候,剛好,有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笑容滿麵地從他們家的大堂走出來。


    “慶子回來啦?”那個女人聲音很嘹亮。


    “米菇嫂,你來了?怎麽不多坐一會兒?”楊慶看到這人,愣了一下,但還是禮貌地招呼了一聲。


    等那人走了之後,他才皺著眉頭,將鋤頭在牛欄附近放好,走入大堂。


    楊崇貴,也就是楊軼、楊慶、楊歡三兄妹的父親,六、七十歲的年紀,頭發都白了,但身體還是很硬朗,雙目炯炯有神,正坐在太師椅上喝茶,舉手抬足之間,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氣韻。


    楊家的大堂擺設有講究,跟電視裏那些古代大家族的很像,正中央是一左一右兩張太師椅,中間是四方桌,而兩邊則是兩排間隔著花瓶排列的椅子,比太師椅要矮一些。


    倒不是什麽古董和貴重的家具,椅子都是木頭做的,這大山裏材料取之不盡,再找村裏的匠人幫忙打出來,而花瓶那更是便宜貨,仔細看還能看得出來瓶身上的花紋不齊全,瓶口更是歪瓜裂棗的,是鎮上市場裏人家賣的廠家處理的次品,但用來種花,倒也不影響。


    楊慶看到母親正在收拾客人的茶杯和剝下的花生殼、糖紙,他趕緊過去幫忙,一邊幫忙,一邊說道:“媽,剛剛那人,不是米菇嫂嗎?給我介紹了淑儀的那個。”


    說白了,就是一個媒婆。


    “對啊!”董月娥微微一笑,放手給兒子去收拾。


    董月娥五十多歲,比起楊崇貴倒是看上去年輕許多,慈眉善目的,沒有楊崇貴看起來那麽凶。


    “我不是有淑儀了嗎?她怎麽還上門啊?”楊慶皺了皺眉頭,不解地問道,“媽,咱們可不能做對不起淑儀的事。”


    楊慶將東西收拾到一邊,先給自己倒杯水喝,等說完話再去洗杯子。楊崇貴倒是一聲不吭,繼續喝他的茶,老爺子就是這個沉默寡言的性格。


    “誰說我讓米菇過來,就是再給你介紹對象的?”董月娥笑著說道,“我那是著急鐵子,他今年不是回來過春節嗎?就想著,給他介紹一個對象,看他能不能看上眼。”


    “噗……”楊慶把喝著的水都噴了出來。


    楊崇貴皺了皺眉頭,開口說道:“多大的人了?還這麽毛躁?”


    老爺子聲如洪鍾,每一個字都透露著令人凜然的威嚴,不可辯駁!


    楊慶更是不敢,他低眉順眼地點頭,連忙把桌子上自己噴出來的水擦幹淨。


    “媽,你不用給大哥介紹對象的。”楊慶小聲跟老娘說道。


    “為什麽?他在外麵有對象了?”董月娥的反應很敏銳,立刻就抓住了楊慶的破綻。


    “咳咳,反正,大哥這次回來,不是他自己一個人,除了歡歡,還有人。”楊慶含糊地說著,他已經泄露天機了,但沒有說楊軼帶來的是一個人,還是兩個……


    正常人都不會往兩個上麵想,董月娥也一樣,她一臉喜意:“慶子,你是說,你大哥這次回來,是帶了對象回家?”


    楊崇貴也抬起了頭,看向楊慶。


    “嗯……”楊慶支支吾吾地點頭。


    “哎,你說這孩子,怎麽不早點說?還藏著掖著!”董月娥又是欣慰,又是埋怨起來,“帶了對象回來,哎,要不是慶子你說了,我再給他介紹一個,那可就壞大事了!不行,一會兒,我得推了米菇嫂。”


    “哎,對了,慶子,你大哥那對象長得怎麽樣?人長得好看嗎?個子夠高嗎?哪裏的人?”董月娥追問了起來。


    “我哪裏知道?我又沒看過,等大哥回來就知道了,也就這兩天的事!”楊慶撓了撓頭。


    “那我得趕緊多買點肉,還去鎮上買點魚,人家姑娘第一次來咱們家,可不能太寒酸……”董月娥興致起來了。


    ……


    第二天,江城,楊軼將一箱箱打包好的東西搬到霸狼的貨廂,楊歡和墨菲也在幫忙,他們買的東西很多,就算是皮卡的貨廂,也是被塞得滿滿當當的。


    “楊軼,我忘記這些了,我給你父母買的衣服。”墨菲在楊軼開始捆尼龍繩固定的時候,慌慌張張地抱著幾袋衣服跑下來。


    “什麽衣服?”楊軼不解地問道。


    “給你麻麻買的旗袍,給你粑粑買的毛呢西裝……”墨菲掏了出來。


    那個西裝,是老式的,有點像上海灘裏許文強穿得那件,而旗袍的顏色也比較素雅,看起來墨菲還是很認真地挑選過。


    “我父母不見得會穿這些,尤其是我爸,他那人,哎,怎麽說,對穿衣服沒那麽講究,但就不喜歡穿得太正式,最多是穿那種大襟馬褂,古裝片裏的那種。”


    “那可怎麽辦啊?”墨菲慌了神,她覺得自己買錯了東西,很是自責。


    “算了,怎麽說,也是你的一番心意,帶回去,他要是不喜歡,我來穿!”楊軼笑了笑,還是接了過去,放在貨廂,然後用帆布蓋上。


    “但要是萬一你粑粑不喜歡,衝你或者我生氣怎麽辦?”墨菲緊張地問道。


    “怎麽會?”楊軼拍了拍墨菲的肩膀,安慰道,“他脾氣比較烈,可也不是隨便對人發脾氣的,除非做錯了事,違背道德,更何況,他的脾氣也是衝我和我弟發的,其他人一般領教不到!”


    “粑粑,粑粑,小乖它們怎麽辦?”曦曦也蹬蹬蹬地跑下了樓,嘟著小嘴說道,“我們不在家,它們會餓壞的。”


    “這個,我已經拜托了你杜姐姐幫忙照顧,她這個春節不回去,一會兒,就過來接小乖它們去她的宿舍。”


    曦曦這才喜笑顏開,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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