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驍似笑非笑的瞅了阮棲一眼,頗有興致捏起南初的手機,一臉愛莫能助:“這位驍爺我是真撕不動。”


    “喲,還能有你不敢惹的人?”南初嘲諷他,但又有點驚訝的樣子,畢竟唐驍家境跟人脈不錯,也向來我行我素,是圈子裏出了名的少爺暴脾氣,還難得有他不敢惹的人。


    “不過你想知道她們家地址的話,問問阮棲,她們住一塊兒。”把手機遞給了阮棲。


    阮棲腳底抹油,正準備逃,被南初眼疾手快的抓住衣領抓回來:“什麽情況,你認識?”


    唐驍抱著手臂看戲:“她姐,準確的說,繼姐。”


    南初驚呆了。


    她跟阮棲是鄰居,小時候住在一棟筒子樓裏,家境差不多,玩得也好。辦家家酒的時候爭著做公主,上幼兒園級還因為一隻塑料感很強的王冠鬧過矛盾,不過轉眼就和好了,總之是兩個又臭美又意氣相投的小姑娘,成天上躥下跳、惹是生非,把一群同齡的小男孩欺負地哇哇大叫。


    後來阮棲媽媽改嫁,兩個人斷了聯係。


    也就是兩年前,南初在唐驍的酒吧裏碰到阮棲,小時候跟她一塊兒胡天胡地的小夥伴變得文靜、知性,靦腆,完全變了個人似的,南初有點不習慣,好在兩個人感情還在,興趣相投,又迅速的黏在一起。


    “你媽嫁的居然是秦書妍的爸爸?”南初驚訝極了,但很快反應過來,“不對,這不是重點,你姐聯係方式呢,能聯係上她嗎,或者我現在直接把你綁了,她會出現來贖你嗎?”


    “她會倒貼你錢,然後讓你多在我身上割點器官下來做標本。”阮棲見她激動,沒什麽好氣的潑她冷水。


    “你們關係這麽差?”南初撇撇嘴,“這麽說你也聯係不上她。”


    這話阮棲沒法答,她還說秦書妍為什麽破天荒的回薑家,原來是跟經濟團隊鬧失蹤。


    唐驍笑著頂了頂腮幫:“她要能聯係上,我把我酒吧折給你。”


    “誰要你這個不賺錢還盡往裏搭錢的破酒吧。”南初不屑。


    又非常崩潰:“不是,你姐是不是藝人當久了有什麽心理病。她知不知道她這樣做很沒有職業道德的,而且你知道她團隊有多奇葩嗎,哪怕給我找個借口,類似摔斷腿住院之類的呢,我也至少能跟我老板和品牌方交代,你知道他們給的說辭是什麽嗎,說薑書妍最近通告太多,很累,需要休息,我tm的……”都忍不住爆粗口了。


    阮棲隻能回她一個帶點兒‘我理解你’的同情微笑。


    唐驍仿佛對此很習慣:“你要是了解薑書妍,就不會這麽說,她不是有病,她是壓根兒不在乎你那點你看起來很巨額的違約賠償金,你看看她的照片,是不是每一張眼神裏都寫著‘你們這群low雞,都不配多看我一眼’。”


    南初被他這個說法逗笑,最後總結了一下:“我現在越接近這個圈子,越覺得你們有錢人是真的有病,而且越有錢,病得越重!你看你驍少,拿著家族的信托基金揮霍,非要弄一不賺錢的酒吧,跟我說什麽開酒吧就不是為了賺錢,就是為了聽別人講故事”


    “至於你阮棲,住著我三四個月工資都不夠買一平方米的高級公寓,開車七位數的豪車,卻經常為了省點油費,寧願騎小黃車,或者搭地鐵,吃碗麵你都要跟堅持跟我我搞aa製,為了你,我還下載了無數次拚多多就為了幫你砍一刀。你今天又是搭乘地鐵過來的吧?”


    唐驍笑得嘴角抽搐,阮棲張了張唇想反駁她今天不開車的原因,根本不是為了省油錢,而且嚴格的說她真不算有錢人。


    南初卻並不給她機會,繼續趁著酒勁兒控訴:“當然,最有病的是你那個繼姐,我早就聽人說她本人非常難搞,可誰叫她人氣高,品牌方指定這次合作一定要她。光是前期的方案,跟她經紀公司對接的時候,我們同事就修改了無數遍,全部是因為她私人的一些吹毛求疵的小習慣,好不容易方案通過了,我們花費了無數心血,加班熬了好幾個通宵,人家直接跟我玩失蹤,真6!”


    南初咬牙切齒的說著,但話到最末,情緒已經變了。


    唐驍跟阮棲相互看了她一眼,感覺她都快哭了。


    阮棲下意識去扯紙巾,想遞給她,但是南初已經站起來,吸了吸鼻尖:“行了,我本來就是想過來跟你們倆抱怨一下,抱怨完了,我還得找人去,找不著就換工作唄,反正我們這行老是換來換去的,我都習慣了。”


    阮棲聽得怪不是滋味的,她知道南初老板最近正在跟她談升職am的事,南初一直很期待的,畢竟誰不想升職加薪,沒想到臨門一腳,出了這個事。


    她準備開口:“其實……”


    唐驍跟她同時開口:“其實我有她私人電話,你要不要聯係試試。”


    阮棲的話就憋回去了,有些疑惑的看了唐驍一眼。


    結果打了十幾通,關機,沒人接。


    南初很失望,但她確實沒別的辦法:“算了,連她經紀人都找不到她,我算什麽,我現在回去改方案,換人,看看老板和品牌方那邊能不能過。”


    “需要替換什麽藝人跟我提,我幫你問問。”唐驍向來仗義,她走之前提了一句。


    酒吧服務生陸續上班,開始做準備工作。


    南初一走,唐驍對上阮棲的視線,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尖:“看我幹什麽?”


    阮棲就輕輕的,意有所指的說:“秦書妍的私人電話,連我都沒有。”


    唐驍清了清嗓子:“你想多了,同樣的坑我還能摔兩次?是上次有劇組請我做顧問,那什麽……剛好碰見。”


    “懶得管你。”阮棲不想聽他解釋,她也挺擔心南初的,擰著包包準備走。


    “要不要我從你一程?”唐驍頓時狗腿起來。


    “不用,你洗把臉,當好你的頭牌,酒吧再不賺錢,我就宰了你!”


    阮棲本來不打算回薑宅的,但看南初走時喪氣的模樣,又總覺得該為她做點什麽。


    回到別墅時,正好碰到方姨出來扔垃圾,大概是太著急了,方姨手上的東西不堪重負掉了一大半。


    掉出來的都是些舊衣服之類的,還有拆封的品牌盒子一大堆,阮棲下意識蹲下身幫忙。


    “謝謝棲棲啊。”方姨跟她道謝,“都是妍妍的,你說她多浪費,衣服鞋子過季就扔,這次帶回來的行李箱,我幫她收拾,好多東西她直接讓我扔掉,明明還好好的,多可惜。”


    阮棲的手下意識頓住。


    薑書妍向來不喜歡她碰她東西,還曾經麵無表情的警告過她,阮棲很久之前就對她的任何東西敬而遠之,這會兒也不知道該不該幫方姨撿。


    “你看看這鞋子,多好看,款式也新,也是說扔就扔了,浪費的啊。”


    一隻高跟鞋從鞋盒裏滾落出來,銀灰色的,上麵鑲嵌著亮晶晶的小碎鑽,五位數的鞋身做工很好,雅致精巧,舒適奢華。


    跟南初昨天發給她讓她去提貨的那雙一模一樣。


    阮棲從小對這種閃閃發光公主範兒的東西著迷,新款發售上市的時候,她舍不得買,從自己的理財規劃裏一點點的存,好容易存到,也遇上鞋子打折扣,但還是失之交臂。


    而薑書妍早就穿膩味了。


    她愣愣的盯著那隻品牌鞋看了很久,久到方姨已經把鞋子撿起來,收進鞋盒裏,她都沒有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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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莎士比亞說:當我們還買不起幸福的時候,我們絕不應該走地離櫥窗太近,盯著幸福出神。


    阮棲很小的時候讀到這句話,對它理解十分淺薄,她問媽媽許佳寧,許佳寧開玩笑跟她解釋:“意思是你現在雖然很想要吃櫥窗裏那隻蛋糕,但是你的零花錢花光了,所以不如不看,不然越看越想吃。”說完把她拉走了。


    然而阮棲是個很執著的小姑娘,回頭看了好幾眼,自己嘀咕著想辦法:“可我想吃,媽媽你可以給我買啊。”


    “就算你不給我買,我還可以找爸爸。”


    “就算你們都不給我買,我……我也可以找初初,她也喜歡吃蛋糕,我可以讓她買了分我一半。”


    “或者,媽媽,你能提前給我下個星期的零花錢嗎?”


    “不然我就去……去討飯,我不要飯,我拿著碗,隻要小蛋糕。”


    “.……”


    小姑娘聲音軟軟糯糯,咕咕叨叨的不肯放棄,許佳寧被她氣笑,拉著她折返,真的給她買了那隻小蛋糕。


    小阮棲吃得心滿意足。


    但是櫥窗裏不僅有小蛋糕,還有漂亮的公主裙,洋氣的書包、亮閃閃的水晶發夾,阮棲從小對這些著迷,跟小南初一起扒拉著櫃台不肯走,兩個小姑娘臭美的討論著誰穿上更好看一點,然後回去撒嬌跟大人索要。


    小阮棲有百分之五十的幾率能得到,因為許佳寧也是個愛美的女護士,醫院裏,她永遠是把自己收拾得最幹淨的那一個,阮棲跟著她,也很愛幹淨,小姑娘長得粉雕玉琢又討喜,許佳寧喜歡打扮她。


    很多年後,阮棲總是會想起那天。


    許佳寧溫柔的彎著腰問她,要不要選擇跟媽媽走,跟媽媽的話,以後會有很多漂亮裙子穿、會給她買她喜歡的水晶夾子,她想吃什麽零食都能滿足她。


    阮棲回頭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抽煙的阮爸爸,從小到大的記憶裏,阮棲都有點怕他,因為男人沉默寡言,很少抱她,也幾乎不怎麽跟陪她玩,她總是聽許佳寧跟他吵架,話題永遠是奶奶嫌棄阮棲是個女孩,他們阮家就欺負她沒有生個男孩……


    阮棲那個時候還小,對離婚這種事還停留在懵懂的電視裏的情節,她本能的害怕,但是又更本能的依賴許佳寧,或者被她說的那些漂亮的東西引誘,跟著她走出了生活了八年的筒子樓。


    許佳寧沒有胡說八道,阮棲跟著她搬進薑家以後,小姑娘的生活產生質的飛躍,許佳寧不再上班了,她不是小護士了,是院長夫人,能百分之百滿足阮棲對櫥窗裏那些亮閃閃玩意兒的所有幻想。


    薑成是個看起來很溫和的繼父,不抽煙,隻偶爾心情好喝一點酒,不跟許佳寧吵架,或者說是許佳寧不跟他吵架,別說吵架,她連大聲說話都不會。


    再婚的許佳寧變得溫柔又有耐性,她的美麗跟溫柔在薑宅價值不菲的洋房裏綻放,像一朵被人從野外移栽進溫室的薔薇,連刺都被拔掉了。


    而薑成的溫和是一種修養,總是在適宜的時候對阮棲展開微笑,阮棲那個時候還小,單純的以為微笑就是親近,冷漠就是推拒。


    有那麽一段時間,甚至會對薑成產生類似父親的依戀,然而薑書禹很快出生,阮棲隱約讀懂,有些人的微笑也分了很多種層次的,薑成對她永遠是客氣。


    其實不太敏感的話,阮棲還是很幸福的。


    她是樂觀的小姑娘,用唐驍的話來說其實就是笨,缺心眼兒加膚淺,是那種最簡單的,用物質就能輕易滿足的女孩。


    唐驍跟她住在一條街,他們家的洋房比薑家的還要大,是整條街上出了名的混世魔王。他混,純粹是因為他那個時候胖,肥胖總給人一種笨拙感,而笨拙的孩子最容易被排除在集體之外,唐驍為此經常跟小孩子打架,每次打架他都占贏,把人家揍得鼻青臉腫的,大人們自然更不喜歡自家孩子跟他玩。


    阮棲搬過來後,也被默默的排斥了。她媽媽許佳寧的事情傳得不大光鮮,雖然薑成早就離婚,但嬌弱的□□小護士跟院長的桃色新聞,依然心照不宣的被人津津樂道,鄰居們看她們總是充滿了意味深長的戲謔。


    許佳寧的出身太低微,那個年代住得起這種老洋房的,講的都是階層,許佳寧跟阮棲顯然不被這個階層接納。


    唐小胖不管這些,他家裏常年沒人,隻有一個保姆,沒人管他。


    小阮棲搬來那天,穿著碎花裙,紅皮鞋套白色的小襪子,土的不能在土,小手扯著書包的雙肩帶,眼神局促,但又被眼前城堡似的別墅震撼,傻乎乎的。


    唐小胖把手上的足球踢過去,吧唧一聲砸小姑娘瘦弱的背脊上:“喂,土妞,你都要流口水了!”


    那個時候阮棲還是個有脾氣的小姑娘,惡狠狠地把球扔回給他,瞪了他一眼。


    唐小胖一根手指轉著足球,衝她邪魅一笑:“叫聲哥,以後這片我罩著你,除了我也沒人敢罩你。”


    阮棲才不理他,把辮子一揚,背著小書包一搭一搭的跟許佳寧一起進入大鐵門。


    過了一個月,阮棲發現沒果真沒人跟她玩,女孩子們看見她都躲得遠遠的,仿佛她身上有什麽傳染病。


    男孩子們要調皮搗蛋一點,不僅捉弄她,還把她推草叢裏。


    她穿著許佳寧給她新買的白裙子,蹲在高大的林蔭樹下一個人無聊的畫圈圈。


    唐小胖左手抱著大袋薯片,右手舔著甜筒,路過時瞄了樹邊的小妞一眼,還算滿意,沒那麽土了。


    他都走過了,忽然聽見蹲在地上的小姑娘很輕很輕地喊了聲:“哥。”


    唐小胖沒聽清楚,以為幻聽,想了想回頭說:“你大聲點兒,我聽不見。”


    小姑娘緊緊閉著嘴巴,沒吭氣,有點委屈似的,捏著裙角,眼巴巴望著他。


    唐小胖就說:“哥不是白叫的,以後要上供的,有什麽好吃的,要第一個想到我,知道嗎?”


    阮棲乖乖點了一下頭。


    唐小胖還算滿意,想了想,大方的遞了一袋薯片給她:“算是哥給你的見麵禮,以後我罩著你,別不懂事兒,有什麽就來問我。”


    小阮棲眼睛就亮了一下,很虔誠的接過薯片,又喊了聲:“哥。”童音脆生生的,又軟又糯。


    她接過來,就把薯片打開,剛要拿一片喂進嘴巴裏,唐小胖嚴肅的看著她:“剛跟你說什麽,一下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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