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家你怎麽不吱一聲啊!”許清燭氣急。


    遊熠看見她的動作,收回目光繼續看書:“吱。”


    許清燭:“……”


    許清燭緊忙退後,一直退到隔斷後麵看不見遊熠的地方,迅速係上內衣扣,然後若無其事地進客衛去洗手。


    洗完手出來,她邊歪頭解著麻花辮,邊朝他身邊走過去,笑著打招呼:“熠熠哥哥下午好呀。”


    遊熠五天沒見許清燭,其實對她有一點陌生了,沒抬眼看她,翻了頁書,隨口應了句:“下午好,工作還順利嗎。”


    許清燭點頭:“順利的。”


    她解開了兩隻麻花辮,隨意攏了攏長發到後邊兒,兩隻黑色頭繩戴在手腕上,而後側身看他。


    她彎著腰,手肘撐在腿上,乖巧地托腮側看他,眸眼亮晶晶的,嗲著聲音撒嬌說:“熠熠哥哥,一會兒到我家見我爸媽,我得拜托您一件事。”


    遊熠聽到了她語氣裏的諂媚,合上書,抬眼看她。


    她今天帶著妝回來的,十分清透粉嫩的妝,戴著棕粉色的美瞳,眼睛周圍閃著一點點金粉,嘴唇像果凍一樣透粉,她托腮的雙手指甲上是做了透亮的美甲,上麵有立體蝴蝶結和點綴的碎鑽。


    她穿粉色寬鬆運動長褲,白色緊致體恤,體恤很短,她此時彎著腰,腰那裏露了一截白皙纖腰。


    她今天從妝容到衣著,都與前些天很不同,今天的她很粉色,身上也散發著女孩子的甜香,少女感很強。


    有點像女團門麵,不像低調演員,不知道她這是幹嘛去了。


    遊熠淡淡點頭:“你說。”


    許清燭直起腰來,往他身邊湊了湊,她腿都快貼到他的,一邊親昵說:“寶貝,你得在我爸麵前表現得特別愛我,讓我在我爸麵前抬起頭來。”


    遊熠:“?”


    許清燭解釋說:“因為我爸總打壓我嘛,所以你就得表現出來你特別寵我,讓我爸看見了他都覺得酸那種的,最好酸得他牙疼,我這場仗才算贏了。來,寶貝,到你拚演技的時候了,快,你先叫我一聲寶貝聽聽。”


    遊熠:“……”


    許清燭很體貼,知道這對他來說有點難度,體貼建議說:“哥哥你要是叫不出來寶貝,你叫我寶寶也行。”


    遊熠:“。”


    第10章


    遊熠沒有叫許清燭寶貝或是寶寶,他隻說到時候會隨機應變。


    許清燭還挺遺憾的。


    遊熠原本是要五點鍾準時到家接許清燭,但他以防發生臨時纏身走不開的事,推掉了手頭上的所有事情,中午就回來了。


    五點整,兩人一起從遊熠家出發,去許清燭的爸媽家。


    車裏,許清燭卸了彩妝,隻在唇上淺塗了層奶茶蜜桃色的口紅,換了一身白色衛衣衛褲,膝蓋上放著隻小巧的粉色菱格雙肩包,雙手扶握著斜壓在身上的安全帶,安靜地坐在遊熠的身旁。


    遊熠那種拐走別人家小孩的錯覺又來了。


    她的五官精致小巧得實在太顯小,紮著減齡柔順的馬尾辮,她體型偏瘦偏嬌小,才八十斤多點兒,老老實實地坐在他身邊,呼吸都透著乖巧,仿佛兩人的年齡差不是六歲,是十歲。


    許清燭爸媽家也住在碧海閣大平層公寓,和許清燭是同個小區,車斌將車開進停車場,聽著許清燭的指揮,開到電梯附近,許清燭和遊熠下車。


    車斌也跟著下車,他去開後備箱拎東西,轉頭間打量周圍車位上正停著的一輛輛豪車們,他才意識到遊總和許小姐其實是門當戶對的。


    遊熠單手拎著為許清燭爸媽準備的禮品,按下電梯開門鍵,許清燭進去人臉識別,電梯升向頂樓,她親昵地挽上了遊熠的胳膊。


    遊熠垂睫看她,她卸了妝,但指甲未卸,她挽著他胳膊,柔軟的手指在他袖子上抓出兩道淺褶,她指甲上的蝴蝶結和碎鑽柔和了他外套的冷質感。


    許清燭抬頭對他笑了笑,神色如常,邊跟他說:“我家最早的時候住老城區那邊的別墅,但我怕蟲子嘛,我們就搬家住高新區那邊的躍層了。再之後聽說你家要建大平的,我爸本想要訂樓上樓下兩個,住著方便,可我又不想和我爸住太近,萬一我回來晚了還得悄悄關門防著他,最後我哄我媽,我媽哄我爸,就沒買樓上樓下的,買了東一棟西一棟。”


    遊熠這兩次聽許清燭提起她爸的語氣,已經明白當時在婚禮現場被幾個人按著的不太理智的男人是她親爸,她當時含糊說那人是她媽媽的老公,應該是礙於她剛說完自己在家裏是個小祖宗的話,抹不開麵,故意誤導他的。


    電梯鏡麵裏映著遊熠深邃的輪廓,他看向鏡裏的許清燭,許清燭恰好也轉頭看向鏡裏的他,兩人在鏡中對視,許清燭對他莞爾,他對她頷首,緩腔應了一句:“知道了。”


    遊熠低磁的嗓音響在空蕩的電梯裏,落入許清燭的耳裏,許清燭聽出了兩分溫和。


    許清燭不禁在腦袋裏想了一下他對她說“知道了,寶寶”這五個字時的聲音與畫麵,嗓音肯定動聽極了,畫麵也曖昧極了,他含情的桃花眼落在她臉上,莫名讓她想得臉紅。


    遊熠看到了許清燭雙頰逐漸變紅的趨勢,微有不解,恰好電梯門開,感到自己臉紅得快到耳根子的許清燭連忙拽著他邁出電梯。


    出電梯右轉,前麵有一道啞光黑色雙開裝甲門,許清燭挽著遊熠走到門前,她按下門鈴,而後依偎回遊熠身旁,等著爸媽來給她開門。


    當然她能直接刷臉進去,但她講究一個儀式感。


    很快門開,一位極有氣質的女人出現在兩人麵前。


    俞月湘一身極簡的淺咖色襯衫與西褲的穿搭,濃密的黑發披肩,氣質優雅,狀態鬆弛,笑意溫柔地喚著人:“寶寶回來啦。”


    隨後她看向遊熠,也溫柔地喚他:“小熠回來了。”


    與遊熠的初次見麵,俞月湘給了女兒很大的支持與麵子,望向遊熠的目光溫柔親切。


    許清燭抿嘴一笑,乖乖巧巧地點頭說著“媽媽,我們回來了”,而後為工作忙,隔了一周才回來的事情抱歉,再為遊熠和媽媽互相介紹,最後說:“熠熠,叫媽。”


    遊熠在心裏有那麽一瞬的默然,但麵上從容入戲:“媽,我們回來了。”


    說著,遊熠遞出禮品,向許清燭的媽媽道歉婚禮上發生的事情。


    俞月湘和家裏那位在這幾日已經找人了解過麵前的這位女婿,了解到他隻有一段戀愛經曆的基本情況,也知道他單身很多年,不是感情隨便的人,就已經很加分。


    而今再次見到他,他不再是一身新郎官燕尾服的模樣,一身休閑西裝,內搭白體恤,麵容幹淨俊朗,聲音溫和有禮,目光內斂溫潤,個性上與許清燭很互補,像是能寵著女兒的人,又加了些分。


    另外女兒還悄悄地與她說過喜歡了這個人很久的話,俞月湘尊重女兒的選擇,也相信女兒不會隻是因為他好看才喜歡他,他身上一定有女兒值得喜歡的品質,便對這位女婿很友好。


    俞月湘笑著接過禮品,對遊熠說不要客氣,熱情地請人進來,給倆孩子遞了拖鞋,一邊對許清燭小聲說:“你爸在最裏麵那個小客廳抽煙呢,帶遊熠過去,你好好說話,別氣他。”


    許清燭輕應了一聲,帶遊熠去裏麵小客廳見父親。


    小客廳的落地窗旁,一位身材保持得非常好的男人正坐在一張厚重的黑色皮椅裏抽雪茄。


    他岔著腿,弓著腰,手肘撐在膝蓋上,襯衫袖子挽著,抽雪茄的力氣用得很大,兩腮向裏凹陷得很深,是一種心情非常不好緊眉鎖眼的歎息姿勢。


    許清燭乖巧喊人,卻是一聲別別扭扭的話:“許先生,我帶你女婿回來了。”


    許閑陽氣勢很強,低頭咬著雪茄,捏著雪茄的無名指上戴著隻很大的印章戒指,他沒立即抬頭,定了五六秒才慢慢抬眼看過去。


    許閑陽已習慣女兒這兩年叫他許先生,臉色沒什麽變化,但聽到陰陽怪氣的“你女婿”三個字,他心裏已經很不悅,再在對上遊熠目光的瞬間,許閑陽繃緊了臉,隔著金絲邊眼鏡的敵意冷冽驟發。


    而遊熠目光不偏不躲,溫和迎視。


    許清燭注意到了兩人之間的氣氛,沒當回事,笑著介紹兩位互相認識,然後說:“熠熠,叫爸。”


    許閑陽:“……”


    遊熠從容道:“爸,我們回來了。”


    俞月湘跟過來看情況,正聽到遊熠喊的這一聲爸,心裏一咯噔,果見許閑陽臉上出現了被許清燭氣得要死的表情。


    俞月湘心知女兒這就是故意在惹怒她爸,連忙出聲說:“好啦好啦,正好阿姨已經把飯做好了,倆孩子也餓了吧,快過來吃飯吧。”


    有俞月湘打圓場,四人算是勉強坐到了一張桌上。


    遊熠剛才在見到許清燭母親時,為婚禮上的事情鄭重道了歉,這時見許清燭父親,再次為婚禮上的事情道了歉。


    許清燭父親的心裏著實有火,但情緒還算穩定,沒有給遊熠臉色看,對遊熠點頭說:“先吃飯。”


    桌上有許清燭她爸下廚做的肉炒豆角絲,顏色很深,加了孜然和老抽,許清燭嚐了一口,還是熟悉的味道,笑著抬眼說謝謝許先生。


    許閑陽臉色稍有緩和,知道她喜歡吃牛肉,夾了清淡的嫩牛肉到她碗裏:“寶寶最近有好好吃飯嗎?”


    他仔細看著女兒的麵容,心疼說:“好像瘦了一點。”


    許清燭搖頭:“沒瘦呀,熠熠廚藝很好的,他在家裏都有給我做飯哄我吃,我也都有好好吃飯。”


    許閑陽頓時沉下了臉,許清燭這是在跟他秀什麽恩愛?


    俞月湘緊忙繼續打圓場,這頓飯吃得她最累。


    許清燭吃飯不老實,桌下的腳一直在亂動,她脫了拖鞋,蹺著二郎腿,時不時用穿著船襪的腳尖去戳他小腿,大拇趾在他小腿兒那一戳又一戳,邊用眼神示意他給她夾菜。


    遊熠前兩次躲開了,但她很來勁,來勁後用力戳他小腿,遊熠一邊回答許清燭爸媽的提問,一邊表現出很寵她的樣子給她夾菜,後來就沒心思躲了。


    許清燭爸媽倒是沒有問出懷疑他們感情的問題,大多都是問遊熠的工作怎樣之類的。


    許清燭她爸心裏不滿,有氣,但作為長輩,也是有風度的,始終沒有說出讓女兒和遊熠下不來台的話。


    許清燭看她爸那樣,覺得她爸還是不夠酸不夠生氣,腳尖又戳了一下遊熠的腿,她瞟了眼桌上的油燜蝦,遊熠會意,夾了蝦來,為她剝殼,放到她碗裏。


    許清燭眯著眼睛對遊熠撒嬌笑:“謝謝寶貝。”


    這一句謝謝寶貝話音落,俞月湘明顯感覺到身邊許清燭她爸呼吸一停,然後深呼吸。


    遊熠終究全程都沒有叫許清燭寶貝,但他聲音溫和,情緒穩定,應對自如,舉止得體,對許清燭也很體貼與耐心,這反而更讓許清燭她爸感覺糟心,那種當小祖宗一樣養大的小公主已經被人給搶走的酸澀氣怒情緒,讓許清燭她爸感覺更加強烈了。


    許清燭見吃得差不多了,最後夾了塊嫩牛肉放到遊熠碗裏:“老公你嚐嚐這個,特別好……”


    許清燭話未說完,許閑陽因為許清燭的這一句“老公”,耗盡了作為長輩應有的所有的和藹與風度,摔了筷子,起身走人。


    俞月湘沒去追,長長歎了口氣,用眼神訓了許清燭一句“你說你沒事兒招他幹嘛呀”。


    許閑陽一生意氣風發傲氣衝天,唯獨對這個女兒,一點脾氣狠不起來,就算狠起來,也是自己躲起來邊抽雪茄邊抹眼淚。從女兒出生起,許閑陽就開始月月為女兒掉金豆。今天女兒摔著了,明天女兒生病了,女兒回回有事,他回回哭。後來女兒長大了,總跟他生氣,他也哭。


    昨天晚上的時候,許閑陽就已經哭過一回了。原因是他接到女兒的電話,女兒在電話裏通知他,說她已經和遊熠領完證了,讓他今天對遊熠的態度好一點。掛了電話後,許閑陽氣得手都在抖,氣得一雙眼睛通紅,沒多久就哭了。俞月湘昨晚為了哄他,早上起來到現在,腰還疼著。


    這對父女倆真是沒完沒了的。


    俞月湘跟遊熠說著別介意,說隻是為公司的事情煩心,讓遊熠繼續安心吃飯。


    許清燭倒是把話給說穿了,她扭頭靠近遊熠,對遊熠說:“我拍了十年的戲,他從來沒去片場看過我,也沒出席過我的任何一場頒獎禮,我拍的任何片子,他也沒看過,連逛商場的時候路過我的廣告牌,他都不看一眼。”


    許清燭說得聲音很小,但其實她不用這麽小聲地說話,畢竟也沒別人在,可她細軟的嗓音裏有著很多年來積攢的委屈,不知不覺就低下了聲音。


    她在做她喜歡的事情,她爸卻不支持她,她有很多次在頒獎禮台上都期待地尋找台下她爸突然出現的身影,但是卻從來都沒有找到過。


    十年來,她心裏的那些期待,一次又一次地在最高點時落空,摔得她渾身疼痛。


    許清燭此時真的很委屈,她垂著眼,眼眶也漸漸有了發紅的趨勢,她臉很白,便顯得她眼睛上的那抹紅格外清晰惹眼。


    遊熠將她的委屈都看在眼裏。


    接著,有兩滴冰涼的眼淚落到遊熠放在腿上的手背上,她眼淚明明很輕,卻讓他感覺很沉,有著難以忽視的冰涼觸感與沉重重量。


    遊熠說不上是什麽感覺,大概是同情這個姑娘吧。在她垂頭靠近他時,感覺到她想在她母親麵前忍住眼淚的心思,他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馬尾辮。


    他在她母親麵前演出了心疼安撫她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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