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如今的修為,完全可以讓她不受到任何幹擾和痛苦。


    信他?


    扶諾卻往後退了退,笑著搖了下頭,固執道:“不管信不信,誰也不可以。”


    她伸出爪子,因為一直忍著身體的異樣,眼睛都熬紅了,爪子還有些顫抖:“給我吧。”


    小小的一隻,就算長再大在他麵前永遠都是瘦小的。


    歲沉魚維持著原本的姿勢,低著頭站在原地沒有動。


    身後的尾巴卻都豎了起來,但是僅僅一條尾巴就能給扶諾強烈的壓迫感,更何況他還有九條。


    扶諾身體抖得更加厲害。


    歲沉魚盯著她看了很久,呼吸發沉,這丹藥吃了多少都會傷到身體,或是在情感上更為遲鈍,吃得多了此後就永遠走上了無情道。


    他心知此時的貓崽與自己並不是一條心,可是總是念想的。


    他想說隻要她點個頭,說一句想,自己可以隨時隨地都出現在她身邊,陪著她,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她,自己也隻會在她身邊。


    可她不願相信任何人,隻相信她自己。


    他的貓崽長大了,如今在這方天地裏,隻要他想,這隻貓崽沒有任何還手之力,隻能任他所為。


    隻要那樣,她會成為他獨有的貓,永遠都是如此。


    歲沉魚不說話。


    “歲沉魚,你不是跟我說過嗎?”扶諾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輕聲說,“不要把任何希望放在其他人身上。”


    “更何況……”她彎唇道,“如果我真的開了情竅,那我一定愛慘了那個人,幾粒丹藥而已,能阻擋住什麽。”


    歲沉魚幽深的視線在她粉色的爪墊上死死看了很久,久到扶諾緩緩吐出一口氣,抱緊卦清卷時。


    一條尾巴伸到了她麵前,尾巴尖上卷的就是方才那瓶絕情丹。


    扶諾愣了一下,唇邊忽然漫出一聲短促的笑,將那些丹全都拿了過去。


    在歲沉魚緊緊不鬆又隱忍的目光下,取了一顆吃下。


    一顆。


    歲沉魚眼瞼驟攏,掀起眼瞼看她。


    體內的躁動已經穩定了不少,扶諾抱著卦清卷緩緩趴了下去,運轉體內的靈氣讓自己平複下來。


    察覺到她的變化,歲沉魚走到她身邊,抬起一隻爪虛虛覆在她的額頭。


    隻這個動作扶諾瞬間就抬起了眼。


    看到她眼中的戒備,歲沉魚心裏像是被什麽紮了一下。


    他的靈力在扶諾額頭流轉,漸漸包裹住她的全身。


    扶諾心中微微一動,就像之前在水麵上時一樣,他的靈力的確可以讓她緩解那種不適,如他所說,她完全可以依靠著他的強大,安穩度過特殊時期。


    精神消耗得尤其多,被歲沉魚的靈力覆澤後她仿佛像是找到了可以依托的地方,肩膀放鬆下來,她嘴唇動了動:“謝謝。”


    燥熱褪去,身體浮出一層細密的冷汗,隻留下了涼意。


    歲沉魚不發一言,他俯下身,身後的尾巴全都籠了上來,將她齊齊圈住。


    被尾巴圈住就仿佛是在這裏圍出了屬於她的一寸安全的天地,扶諾觸碰到他尾巴上的毛,眼中有些癢,忽的問:“為什麽要放棄。”


    在外麵他拉住自己的爪時她就知道他不願自己吃下絕情丹,拿著丹藥進了識海也是如此。


    也是,若是他真的心悅她,怎麽會願意讓她吃下這個東西。


    歲沉魚的爪子已經虛虛搭在她的眉心,上麵纏繞著虛無的靈氣,一點點地被她吸進去,他垂眸,尾巴尖在她身上輕輕安撫:“你害怕。”


    “什麽?”


    歲沉魚微歎一聲:“若是這樣能安心,你隻管做。”


    想到那個把自己拽下來的宣闕,扶諾有些發怔:“可你不是……”


    歲沉魚知道她要說什麽:“我說過,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他另一條的尾巴往前輕輕探了下,觸碰到她眉心的一點,一觸即分,其餘的尾巴卻將她圈得更緊,他屈膝坐下來,低下頭鼻尖在她的耳朵上輕輕蹭了蹭。


    “我活了這麽多年,沒什麽是等不起的,隻要你活著,我也活著,我就能等。”


    他低聲一笑,聲音發沉:“等你開了情竅,無視所有的阻擋,能愛慘了我的那天。”


    “所以諾諾……”他語調緩了緩,帶了幾分從未有過的無可奈何,“不要怕我。”


    第72章


    扶諾倚靠在毛茸茸的大尾巴上, 疲憊感一次又一次襲來,隻是卻撐著眼皮沒敢睡。


    “若是累了,睡一會兒。”歲沉魚垂下頭, “還有一會兒才能出瘴水。”


    扶諾搖搖頭。


    “你在怕我?”歲沉魚淡聲說,“我不會碰你。”


    扶諾抿了下唇。


    要說之前扶諾還不信,可當他把所有的絕情丹交給自己的那一刻她信了,畢竟從頭到尾歲沉魚從沒有做過什麽對自己不利的事情。


    她說不清是為什麽, 就是有這種直覺。


    真的好累啊, 來到這個世界她就沒有再有過輕鬆的感覺了, 毀滅吧, 全都毀滅了算了。扶諾自暴自棄地想。


    她將腦袋埋在歲沉魚的尾巴裏, 緩緩閉上眼睛。


    再次醒來時因為外麵劇烈的爭鬥聲,扶諾睜開眼, 歲沉魚的原型還被自己靠著, 隻是神識卻不在,身體已經沒有什麽大礙了。


    扶諾怔了片刻才聽到外麵的聲音。


    “歲沉魚,你本事就把本座殺了。”


    是宣闕。


    “人最忌諱的就是過於高看自己。”歲沉魚聲音聽起來很平靜, “尤其是對自己認識不清之時。”


    扶諾一個激靈,忽然想起了之前歲沉魚說的那句話。


    “我殺了他”。


    她回歸本體, 但依舊像是之前那樣, 被歲沉魚放在懷裏,也露不出頭。


    可是身體的顛簸感讓她胃裏翻天覆地。


    這好像不是水裏了,因為她能問到周圍的味道。


    沉思片刻, 扶諾識海虛體現出, 也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此時的確已經不在水裏了, 還是歸龍澤的地界,隻不過深入了許多, 放眼望去根本望不到頭,冰水交雜被他們掀得翻天覆地,周圍那些靈獸四散尖叫。


    “救命啊殺鳥了!”


    “我的窩我的窩!別動我的窩。”


    “哪個天殺的打擾我睡覺!”


    “好重的妖氣魔氣,要老命了。”


    三界二主同時出手,整個歸龍澤被攪得翻天覆地。


    歲沉魚是什麽人物,按照他說的,過去若是他厭倦了這個世界,他是可以隻手將整個修真界毀了的人。


    宣闕是什麽人物,是個神出鬼沒當初能逼得魏聽雲無可奈何避無可避,是從底層一路廝殺上來的人。


    扶諾聞到的血腥味都不知道是誰的。


    見她虛體現出,宣闕和歲沉魚都停下了動作。


    前者將唇邊的血擦掉,微微抬起頭:“你來啦。”


    還來啦,你現在這個狀態是可以說這種語氣助詞的時候嗎?


    扶諾問:“宣闕你到底想做什麽?”


    宣闕粲然一笑:“本座當然是想你永遠在身邊。”


    “諾諾,沒有說笑。”他說,“心悅你是真的,本座什麽都可以給你,也是真的。”


    話音才落就身後就有一劍刺來,就算他憑借著自己的多年來實戰的經驗躲過,也被那劍氣傷到了手臂,他身形晃了晃,笑得很恣意:“歲沉魚,你就算將本座殺了又如何?不過一條爛命。”


    他看著扶諾:“你要就拿去。”


    真是個瘋子。


    “我對你的命沒興趣,對你也沒興趣。”扶諾低頭看著他,“宣闕,去報個班吧。”


    宣闕愣了一下:“?”


    “你懂什麽是喜歡嗎?”扶諾說,“你這種放在過去的社會是要被抓起來的。”


    “……”


    什麽過去?被誰抓起來?


    歲沉魚極其不耐煩地嘖了一聲,他有意要把宣闕殺了,可他在等貓崽把話說完。


    扶諾被宣闕著冥頑不靈的執著給氣到了,緊緊捏拳。


    如果真的說不聽,她真的隱藏不住自己的殺心。


    在這個世界待久了,尤其是身邊都是些殺伐自由的人,她好像也被帶動得覺得一條命也就那樣,尤其是知道自己以後很可能會因為這樣在這個世界不停循環的時候。


    她真的很煩,煩這些說不通還不懂得珍惜的人,煩他們不把自己的意願當回事。


    她心想,既然都這樣總是生生死死的,那不如礙著自己的人都去死算了。


    總歸宣闕這條命很大原因也是自己救來的,既然他不懂珍惜那就別要了。


    扶諾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怨氣,好像這股怨氣衝出來的一瞬間,連帶著過去吸進去的那些魔氣都被帶了出來,隻衝入胸腔。


    她捏著失而複得的劍,眸色越來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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