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黑以後,一輛美式中型吉普車從雲大後門悄然駛出校園。前麵的駕駛室裏坐著身穿便衣的李副官和司機,後麵車廂內坐著四個人,東方焜、阿強、慈夢薇和淩峻峰。


    東方焜提出夢薇和淩峻峰要跟隨去緬北,起初李副官不同意,東方焜解釋說這兩個人都有各自的專長,對尋找寶藏有很大幫助,李副官才點頭同意。


    中吉普的車廂上罩著帆布的車棚,木板凳子靠兩側廂壁,坐在上麵的人麵對麵看著。車廂的中間堆滿了行李和攜帶的各種物品。


    夢薇一身男裝,長發全部塞在帽子裏,猛一看像一個英俊小生。因為光線灰暗,除了東方焜和阿強,現在還沒有人注意到夢薇是個姑娘。


    夢薇緊挨東方焜坐在,這樣她的心裏有安全感。阿強和淩峻峰坐倆人對麵,此時幾個人都在靜靜地坐著,想著各自的心事,誰也不說話。


    隻有阿強把他那隻二十響拿在手裏不時地擺弄著,時不時地用衣袖擦擦槍身。這是支真正的德國造毛瑟m1932駁殼槍,東方聰健托朋友花高價從青島給他買的,阿強如獲至寶,睡覺的時候都抱在懷裏。至今還沒舍得打一槍,如果在燈光下能看到烤藍色的槍身發出誘人的光澤。


    平時阿強閉著眼睛可以把這支槍快速的拆卸分解和組成,所以雖然車廂內很黑暗,阿強摸著槍的每個部分就跟自己的身體一樣熟悉。他一邊擺弄手裏的槍,一邊在想這次去緬北這支寶貝一定要開葷了,自己無論如何要保護好少爺,否則對不起老爺對自己的養育之恩。


    吉普車出城西去,一個小時候行駛到西山腳下停了下來。西山位於滇池西岸,從遠處望去,整座山脈則如同一個美麗的少女仰臥在滇池畔,而西山是由昆明去緬甸需要翻越的第一座大山。


    吉普車停穩後,李副官率先從駕駛室出來,他借著駕駛室裏微弱的光線看了一下手表,低聲罵了一句,“媽的,怎麽還沒到。”


    後麵車廂內的幾個人也借機下來活動一下身體,因為後麵他們很可能要顛簸十幾個小時才會停下來休息一下。從這裏出發,沿著著名的史迪威公路前行,如果運氣好,達到目的地至少也要十天到半個月的時間。


    等了十多分鍾,遠處有明亮的車燈在晃動,漆黑的夜色中如同兩把鋒利的寶劍上下揮動,仿佛要把混沌中的宇宙劈開。


    不一會,又一輛中吉普在路邊停了下來,從駕駛室裏下來一個人,穿著軍裝,肩膀上有兩道杠,是個中尉連副,肩膀上卻斜挎著一隻蓋德m3式衝鋒槍,在車燈的照射下跑到李副官的身邊行了一個軍禮,大聲說:“報告李副官,行動組的兄弟們都到齊了,請指示。”


    “你們怎麽才到,好了,上車出發。”李副官說完轉身朝前麵車走去。


    東方焜知道後麵車上的這些人都是從26軍警衛營裏挑選出來的精英,由一個連副帶隊專門負責這次尋寶行動的保衛。


    見李副官上車,其他幾個人也紛紛從後麵爬進車廂裏,隨後把後麵的布簾放下來。兩輛中吉普在轟鳴聲中開動了,驚心動魄的尋寶之旅正式開始了。


    出昆明向西的這條滇緬公路走到龍陵後分岔,從兩處進入緬甸,也就是史迪威公路的南線和北線。南線是經潞西、畹町進入緬甸,北線是經騰衝、猴橋進入緬甸。


    東方焜他們這次要走的是北線,就是到達龍陵後拐向西北,經過騰衝進入緬北,不過就是從昆明到龍陵這段路程他們至少也要走七八天的時間。


    李白所作的《蜀道難》中,有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的感歎,李白一定沒有到過滇西,否則就不會有蜀道難的感慨,而是滇路難了。


    坐在車裏的人很快就嚐到了什麽叫顛簸,汽車根本就不是在行走,而是在跳躍著前行。


    因為是夜晚,大家看不到車外的情景,但是從劇烈的跳躍中他們能感受到是什麽樣的路況,有時比乘坐遇到風浪的小船,都讓人驚心,顛起的身體還沒落下來,車子又躍了起來。


    幾個人被顛簸得有了暈船的感覺,夢薇第一個受不了了,趴在車廂後擋板上嘔吐起來。


    聽到夢薇嘔吐的聲音,淩峻峰驚訝地問:“她是個女人?”


    阿強坐在淩峻峰的旁邊,不以為然地回答,“有什麽好奇怪的,沒人說她是男人啊。”阿強從第一次在醫院見到淩峻峰後,就從心裏不喜歡他。


    人的交往就是這樣,第一印象非常重要,往往會決定兩個人的關係,而且第一印象還很難被改變。阿強第一次見到淩峻峰後就感覺他有些陰陽怪氣,所以不喜歡這個人。


    淩峻峰沒有理會阿強,而是望著對麵的東方焜說:“東方,我們不是去旅遊,帶著一個女人會很不方便的,進入原始森林後她會拖累大家。”


    阿強一聽淩峻峰的話心裏就不樂意了,心想還輪不到你來教訓少爺,阿強沒等東方焜說話就搶著說:“我們少爺都不怕,你多操什麽心?”


    夢薇吐了一陣後挺起身體,然後又坐回到東方焜身邊,摸出手絹擦了擦嘴,雖然汽車發出的噪音很大,剛才倆人的話她聽得很清楚,從心裏感激阿強為自己說話。


    淩峻峰見東方焜沒有什麽表示,又接著說:“你們對緬北的熱帶森林根本不了解,那裏的莽莽林海會吞噬進入到裏麵的一切,到野人山尋找寶藏的人,十之八九都沒有從叢林中出來……”


    阿強從小生活在東南亞,對熱帶叢林非常熟悉,他馬上打斷了淩峻峰的話,“你這些話嚇唬別人可以,對我們可不好使,我和少爺自小就在叢林裏長大,什麽也見過?”


    “阿強,淩兄說得不錯,緬北的熱帶叢林的確是凶險萬分,絕對不能掉以輕心。”東方焜大聲對阿強說。


    東方焜無法跟淩峻峰解釋為什麽要帶著夢薇,阿強的話剛好替他解了圍,所以東方焜一直沒說話,任憑阿強向淩峻峰發泄不滿,看到火候差不多了,於是製止阿強再說下去。


    淩峻峰見東方焜對自己的話沒有表示什麽,也不好再說什麽。不過他想不通東方焜為什麽會讓一個女人跟隨著,他知道東方焜對探險很有經驗,應該會考慮到帶著一個女人的後果。


    車廂內有又陷入了沉默中,耳朵裏隻有發動機的轟鳴和汽車的顛簸聲。大家雖然都有些疲倦了,但是在這種環境中要想睡覺卻是不太可能,身體不時地被拋起來,然後又重重地摔在堅硬的座位上,全身仿佛是散了架一樣。


    天亮後,他們到達了滇緬公路上的第一個縣城安寧,叫縣城實際上隻有一條百十米長的街道,兩邊是低矮破舊的房屋,縣城邊有一個足球場大小的空場,旁邊有幾棟木板房。這裏是一個兵站,抗戰時期奔波在滇緬公路上的運輸車隊到這裏後歇歇腳,沿途有很多這樣的地方,不過現在有些已經廢棄了,有些被保留下來當作了馬車店,供來往的客商歇腳。


    兩輛吉普車停在空場上,大家紛紛跳下車。隻見周圍雜草叢生,一幅敗落的跡象,已經沒有三四年前繁忙的運輸景象,當時一個車隊過來就有上百輛卡車,空場上停的滿滿得。


    東方焜在心裏計算了一下,他們行進的速度平均起來每小時還不到二十公裏,比跑步快不了多少。而且這段路在整條滇緬公路上,相對來說還是比較好的,照此情況看,要到達緬北真的是一個漫長的征程。


    他們在這裏稍作休息,吃點東西然後抓緊時間趕路。顛簸了一個晚上,所有人都疲憊不堪,感覺比走一晚上的路都累。李副官領頭走進了旁邊的木板房裏,招呼夥計趕快給他們準備吃的。


    這時東方焜他們才注意到後麵中吉普裏下來的士兵,加上帶隊的連副和司機剛好十個人,不愧是老蔣的嫡係部隊,清一色的美式裝備,有兩個人背著m1型卡賓槍,其他人都是美製的新式湯姆森衝鋒槍。


    早點供應米線,夥計很快就將大碗的米線端了上來。他們這些人圍坐在三張桌子邊,士兵們坐了兩桌,東方焜和李副官他們單獨一張桌子。


    李副官一邊吃一邊對幾個人說:“大家盡量多吃,咱們要到晚上到下一個休息點的時候才能吃飯。為了多趕路在後麵的日子裏咱們一天隻能吃兩頓飯。”


    “我聽說緬甸那邊的人就是一天吃兩頓飯。”夢薇低著頭邊吃邊說。


    “咦,她是個姑娘?”李副官驚訝地問,“難怪感覺這麽清秀。”


    坐在另外兩張桌邊的士兵聽說有姑娘,不約而同地伸長脖子朝這邊張望,這些當兵的聽到有女人,如同蚊子嗅到到血,有兩個士兵竟然情不自禁地起身走過來,笑嘻嘻地說:“看看是什麽樣的女人跟咱們一起行動?”


    李副官臉色一沉,嗬斥了一聲,“回去吃你們的,沒見過女人啊,一幅色迷迷的樣子。”


    李副官轉臉望著東方焜說:“一路上讓個女人跟著,這不是惹事嗎!”


    東方焜隻好如實說:“三份藏寶圖裏有這位姑娘的一張,如果不讓她參加,咱們隻能再回昆明。”


    “哦,原來如此。”李副官隻知道有人給了東方焜一份藏寶圖,卻不知道是什麽人獻出來的,他好奇地看著慈夢薇問:“請問這位小姐是什麽地方人?”


    “東北人。”夢薇冷冷地說了一句,然後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飯也不吃了,起身朝外麵走去。


    看著慈夢薇的背影,李副官自言自語地說:“還是個帶刺的玫瑰,很有個性。”


    東方焜已經預感到夢薇在接下來的旅程中肯定會帶來不少麻煩,在這群如狼似虎的男人中,一個漂亮女人帶來的衝擊波是非常可怕的。這些整天把頭顱栓在褲腰帶上的士兵,有時什麽事情都能幹得出來。


    吃完飯後,東方焜把阿強叫到一邊,偷偷地叮囑說:“你一定要注意保護好夢薇姑娘,任何時候都不能讓她脫離你的視線,聽明白了沒有?”


    “知道了。”阿強悶聲悶氣地答應一聲,接著又發牢騷說:“她一個女孩家跟著瞎折騰什麽,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這時其他人都已經上車了,東方焜也不再說什麽,招呼阿強朝吉普車那邊走去。


    出發後的第三天,在經過一個破舊的村寨時,從路邊的房屋裏跑出一個人,隻見這個張開雙臂站在道路中間攔住了他們的吉普車。


    司機急忙踩刹車,隨著輪胎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中吉普在距離攔車人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司機從車窗伸出頭去,大聲罵道,“混蛋,你找死啊。”


    在車廂裏蜷縮的時間久了,大家巴不得有機會下車活動一下腿腳,夢薇第一個借機從後麵跳下車,其他幾個人見狀也紛紛從車廂裏出來。


    這時後麵的那輛車也趕上來在後麵停了下來,揚起的滾滾塵土剛好朝他們幾個撲麵而來,弄得大家灰頭灰臉。就是因為汽車行駛起來塵土飛揚,所以後麵的那輛中吉普才不敢跟的很近,總是在後麵二三百米的地方。


    雲南山上的泥土不同於其它地方,這裏山上都是紅土,所以道路上揚起的灰塵也是紅色的,漫天飛舞如同雲霞,一路下來把幾個人都變成了關公臉。


    下車後東方焜注意到攔車的人原來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一身破舊的黃色軍服,看樣子像一個退伍多時的老兵。花白的絡腮胡須顯得有些蓬頭垢麵,抗戰勝利後,經常在各處看到這種模樣的退伍老兵。


    隻見老兵走到駕駛室的右側,對坐在裏麵的李副官說:“這位先先,我已經在這裏等了好幾天了,能不能拉我一程?”


    李副官用不耐煩的口吻說:“不可以,我們在執行重要任務,不能隨便載人。”


    說著話李副官抬手示意司機開車,忽然從後視鏡中看到東方焜他們都幾個不知道什麽時候下了車,來到了車前。


    老兵似乎不想放棄這個機會,他大聲說:“老子也是參加過遠征軍打過鬼子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坐坐你們的車有什麽不可以。”


    這時後麵車上的中尉連副帶來兩個士兵跑過來,大聲問:“出什麽事情了?”


    李副官指著攔車的老兵對連副說:“把他給我拖到旁邊去,媽的,竟然敢截下老子的車。”


    連副揮手示意兩個手下把老兵拉開,夢薇看不下去了,邁步站到老兵前麵,大聲說:“你們要幹什麽!一個老人坐一下我們的車有什麽不可以?你們自己家裏沒有老人嗎?如果老人家是你們的父親你們能這樣對待他?”


    兩個士兵被夢薇質問的無話可說,都看著坐在駕駛室裏的李副官。李副官對夢薇的多管閑事很惱怒,生氣地說:“我們是在執行秘密任務,怎麽可以隨便讓什麽人都跟隨著?出了問題誰負責?”


    夢薇不依不饒地說:“少用秘密任務嚇唬人,我知道你是在說我,當初我是跟東方老師談好的條件,如果知道你們這些人跟著一起來,我就不拿出藏寶圖了。”


    形勢一下子弄得很僵,大家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東方焜,因為他是保密局任命的少校組長,具體負責這次尋寶行動,論軍銜也屬他最高,所以自然要聽他的。


    東方焜走到老兵麵前,微笑著問:“你剛才說自己在遠征軍當過兵,請問老人家是那支部隊的?”


    “第六軍新編39師的。”


    “哦,老人家是哪裏人?”東方焜很感興趣地問。


    “湖南人,不過已經二十多年沒回去了。”老兵神色黯然地說。


    東方焜在美國的時候就聽說過中國遠征軍的許多事情,特別是這次來緬甸前,在昆明他專門查閱了許多關於緬甸遠征軍的資料,因為他們這次要去的野人山,就曾經有數萬名遠征軍士兵命喪其間。


    在被稱為“綠色魔窟”的野人山中,五年前中國的遠征軍在這裏上演了一場震撼世界的大悲劇,在這場國際性的大撤退中,無數遠征將士的生命被吞噬在莽莽林海中。所以剛才聽老兵提到遠征軍的時候,東方焜就肅然起敬。


    “請問老人家如何稱呼?”東方焜接著問。


    “我當兵的時候一直是個馬夫,大家都習慣叫我老兵,時間長了姓名就忘記了。”老兵似乎不願意透露自己更多的情況。


    “嗬嗬,叫老兵好,聽起來很親切。”東方笑嘻嘻地說,“那麽請問老兵想搭車去哪裏?”


    “也不知道你們去什麽地方,我要去緬北的野人山一帶,你們能把我捎帶到哪裏都可以……”


    沒等老兵說完,東方焜就驚訝地問:“您要去野人山!能說說您去野人山做什麽嗎?”


    “五年前我們師兵敗野人山的時候,有幾個好兄弟都死在了那裏,在我把他們埋葬的時候就發誓,等打敗了日本鬼子後一定把他們帶回家來。我已經年紀大了,擔心再過幾年就有心無力了,所以想去野人山把幾個兄弟帶回來……”


    老兵的話讓所有的人都動容,都想不到老兵竟然是要去完成這樣的誓言,東方焜沒有多想就激動地對老兵說:“太巧了,我們就是去野人山的,請老兵上車,我們一直把你拉到目的地。”


    聽東方焜這樣說,李副官立刻人打開車門從駕駛室裏下來,他碰了一下東方焜的胳膊,然後走到旁邊去。


    東方焜明白李副官的意思,於是跟著他身後走到一邊。


    “東方先生,你不覺得這件事情有些奇怪嗎?我們剛走到這裏,這個老兵就跑出來攔車,而且他也要去野人山,難道真的是巧合?”


    “我看不出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再說這麽一個老兵就是有問題也不會對咱們構成威脅。”東方焜不以為然地回答。


    “不管怎麽說,捎帶上他不是給咱們找麻煩嗎?”


    “李副官,你這樣講就不對了,老兵是去境外把為國捐軀的兄弟們請回來,這是值得敬佩的行為,我們應該主動幫助他才可以,怎麽能說找麻煩!”


    見東方焜執意要帶上老兵,李副官隻好說:“那好,不過我提前說明,如果因此出現問題,我可不負責任。”


    “請李副官放心,出了事情一切責任由我承擔。”東方焜堅決地說。


    倆人轉身回來,招呼其他人上車繼續趕路。


    汽車起動後,夢薇拿出自己的水壺遞給老兵,親切地說:“給老伯,喝口水。”


    夢薇的這個舉動讓車裏的人都很驚訝,一個女孩能把自己喝水的壺給一個老頭用,隻有兩種情況,一是女孩跟這個老人家的關係很密切,另外就是這個女孩心地特別善良,把所有的老人都視為親人。


    東方焜和阿強都為夢薇的善良感動,而坐在對麵的淩峻峰則不這樣看待,從慈夢薇擋在老兵身前的那一刻起,他就感覺慈夢薇跟老兵關係不一般。


    一個姑娘能為陌生的人挺身而出,不是誰都能做出這樣的舉動。淩峻峰一直冷眼觀察著慈夢薇的一舉一動,他發現慈夢薇看老兵時,眼睛裏流露出的眼神帶有一種很特別的溫情,裏麵包含著尊敬和關懷。淩峻峰實在想象不出眼前的兩個身份懸殊的人會有什麽樣的聯係,他可以斷定慈夢薇與老兵之間沒有血緣關係,那又會是什麽關係呢?


    老兵接過慈夢薇遞過來的水壺,連聲說謝謝,不過他並沒有喝,他把壺蓋又擰上,然後對夢薇說:“多謝姑娘剛才替我說好話,好人一定會有好報。”


    慈夢薇笑了笑說:“應該謝的人是東方老師,沒有他的同意您搭不上我們的車。”


    老兵又看著東方焜說:“多謝這位先生,如果沒有你們捎帶上我,恐怕要好兩三個月才能走到野人山。實話說我已經攔截了好多輛車了,沒有一個人願意讓我搭車……”


    東方焜擺擺手,大聲說:“沒什麽,您老人家能自己去境外把為國捐軀的英雄請回家,實在是讓人敬佩,我們做這點事是應該的。”


    “老兵,你真的在緬甸打過仗?”淩峻峰忽然插嘴問。


    東方焜不知道淩峻峰問這句話是什麽意思,難道他是懷疑老兵去野人山的目的?


    老兵沒有說話,隻見他解開破舊的上衣紐扣,然後把衣服向後一脫,露出了瘦骨嶙峋的上身,老兵指著自己左側肩膀上的一處傷疤說:“這就是鬼子的三八大蓋擊穿後留下的傷疤,從後麵也能看到。”


    阿強本來就看不慣淩峻峰的言行,現在見他對老兵不禮貌,於是馬上說:“自己都不知道是個什麽人,還好意思問人家。”


    說著話阿強又看著老兵問:“老兵,問件事情,你們當年在緬甸打仗的時候,有沒有遇見過從南洋回來的那些開車技工?”


    “不錯,是有許多從南洋回來的年輕人,在滇緬公路上經常看到他們開著卡車運輸物資……”


    老兵的話音未落,阿強就激動地問:“在這些人中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叫霍雄飛的年輕人?開車技術特別好。”


    老兵沉思了一會,似乎是在回憶,隨後緩緩地搖搖頭,“沒有記得有這樣一個名字,我們是戰鬥部隊,他們是後勤服務的,雖然有時遇到,不過很少交往,即便是看到過你提到的這個人,也不一定認識。”


    東方焜知道在新加坡的時候,阿強跟霍雄飛的關係最好,從家裏出來前父親還專門提醒過,到滇緬公路後注意打聽霍叔叔的消息,沒想到阿強還惦記這件事。


    東方焜心裏明白,要想打聽到霍叔叔的下落可能性微乎其微,當時在這條交通大動脈上運輸戰略物資的車輛有一萬五千多輛,想要打聽其中的一個司機,比大海撈針還難。據說還有許多南洋技工被日本人抓住後直接就活埋了,很多人根本就沒有留下任何信息和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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