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做向導,第二天下午三個人就越過了中緬邊境,來到了距離邊境隻有十多公裏的一處山坡上。


    三個人站在一塊突出的岩石上,極目遠眺,視野中滿是崇山峻嶺,山峰之間則覆蓋著茂密的叢林。在這片危機四伏,人跡罕至的山野中,除了人數很少的原始土著狩獵民族外,就是頑強地繁衍生息下來的明代漢族遺民生活在這裏。


    老兵指著對麵一座山峰對東方焜說:“公子請看前麵那座山的半山腰,有一條像腰帶一樣的東西,那裏就是我們找的地方。”


    順著老兵手指的方向望去,兩山之間夾著一座險要的山峰,三座山的造型像漢字“山”,中間最高的那個山峰,半山腰以下是個斷崖,山的斷麵如同刀削斧剁般整齊。


    在斷崖的頂部,沿著山勢走向有一個狹長的山寨位於半山腰中,猛然一看真的如同一條玉帶纏繞在山峰上,在懸崖之上建造這個狹長的山寨有種鬼斧神工的氣勢。


    遠遠望去,懸崖前麵有潔白的雲霧如絲帶般飄舞,懸崖頂上的山寨又似坐落在雲端上,真有些瓊樓玉宇的感覺。


    阿強忍不住驚歎道,“太險要了,他們的寨子建造那麽高的懸崖上從什麽地方上去?”


    東方焜知道這些明朝遺民能夠生存下來非常不容易,當時既要躲避清廷的追殺,還有與當地的土著人鬥爭,可以說是在夾縫中生存,所以他們選擇居住的地方多是些地勢險要,易守難攻的地方,所以他們把山寨建造在這樣的山峰上也不足為奇。


    老兵接著說:“想當年日本鬼子來了幾百人,打了半個多月都沒有拿下這個山寨,還是我們團長帶兵來替他們解了圍,所以我跟著團長上去過,隻有一條小路可以上到一半的地方,要想上到寨子裏,必須要乘坐吊筐上去。”


    “你是說根本就沒有路可以上到寨子裏?”東方焜驚訝地問。


    老兵肯定地點點頭,“太詳細的情況我不清楚,反正據我所知上麵的山民出入懸崖上山寨都是靠那個吊筐上下,有沒有其它路就不好說了。”


    就憑他們三個人到上麵的山寨去救人,勢必登天還難,東方焜眯起眼睛遙望著懸崖絕壁上的山寨陷入了深思,他知道稍不小心不但救不人來,他們幾個也會陷入其中難以脫身。


    阿強和老兵都看出東方焜在思考著對策,倆人都默默地站在一邊不敢打攪他。


    東方焜忽然轉過身來看著老兵問:“請問慈夢薇的父親叫什麽名字?”


    “哦,我們團長叫慈煜恒。”說完老兵又補充了一句,“團長雖然後來提成了少將副師長,但是我們還是習慣稱他團長。”


    “你既然跟隨慈團長上過這個山寨,一定知道他們寨主的情況吧?”東方焜又問。


    “了解一些,我聽其他人談起過,這個寨子叫沐家寨,就是因為寨主叫沐岩,據說是他們是明朝沐王府的後人,沐寨主有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分別叫天龍、天虎和天嬌,我曾經見過這兄弟倆……”


    聽老兵說到這裏,東方焜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馬上問:“你見過沐家兄弟倆沒有?”


    老兵點點頭,同時流露出疑惑的表情,不知道東方焜問這句話是什麽意思。“見過兩次,我們在山寨裏隻待了很短的時間,雖然認識他們兄弟倆,不過不熟悉。”


    阿強似乎猜出了東方焜的心思,他笑著說:“慈夢薇的父親救過沐家寨,所以山寨裏的人應該不會難為她,少爺是不是這個意思?”


    東方焜的表情並沒有輕鬆的意思,他沒有回答阿強的話,繼續問老兵,“沐家兄弟倆個子長得都不高,不過都很結實,其中一個的額頭上有塊傷疤,對不對?”


    阿強感覺挺奇怪,少爺沒見過沐家兄弟,怎麽會知道人家額頭上有塊傷疤?


    “不錯,沐天龍的額頭的確是有個很長的傷疤,公子認識他們?”老兵同樣露出好奇的表情。


    東方焜側臉看著阿強說:“還記得咱們去醫院探望方紫菱,回雲大的路上遇到兩個綁架我的人嗎?如果我猜測的不錯,他們就是沐家兄弟。”


    “靠,這麽說跟咱們還是冤家對頭,看來這件事更不好對付了,我還以為少爺是在想沐家人看在夢薇的父親幫過他們,求他們放過夢薇呢,哎,看來是沒戲了。”阿強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公子怎麽會跟他們打過交道?”老兵疑惑地問。


    “說來話長,咱們還是邊走邊說。”說著話東方焜從岩石上跳下來,“從這裏到達前麵的山還得需要走一天時間吧?”


    “差不多,天黑前能到斷崖下麵就不錯了。”老兵依舊是走在前麵,領著東方焜和阿強繼續朝沐家寨方向去。


    穿行在茂密的叢林中是件非常困難的事情,樹木盤根錯節,而且還有許多樹藤與枝幹纏繞在一起,許多地方根本就無法通過,不過老兵似乎總能找到通過的地方,他領著倆人穿來繞去,朝著一個方向行進。


    阿強很好奇地問老兵,“老兵,別人在森林裏行走很容易迷失方向,你是不是有什麽秘訣?”


    “嗬嗬,哪裏有什麽秘訣,有句老話叫老馬識途,我養了一輩子馬,別的沒學會,跟著馬學會了如何認路。”老兵開玩笑地說。


    說著話一條溪流出現在他們麵前,因為濕潤的原因兩邊的雜草和樹木顯得特別茂盛,河流兩邊的樹木枝繁葉茂,樹葉比別處長得寬大,而且還油光發亮。


    三個人趟過膝蓋深的河水,剛來到河對岸,河邊的岩石上長滿青苔,踩上去溜滑,阿強一個不小心腳下一滑,屁股一下子坐在地上,東方焜伸手拉了他一把,將他拽起來。


    “媽的,把我的屁股摔成兩瓣了……”


    阿強還沒說完,東方焜忽然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噓了一聲,示意阿強安靜。阿強以為有情況,本能地拔出二十響,豎起耳朵聽著周圍的動靜。


    很快他們就聽到周圍的灌木叢中響起了簌簌的聲音,那些樹葉仿佛是在微風的吹動下嘩嘩地抖動起來,濃密的樹葉如同泛起的波浪一層一層地朝他們站立的這個位置湧過來。


    隻見無數條十幾公分長的森林螞蝗,昂著頭從樹葉上快速朝三個人蜂擁而來,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忽然冒出了這麽多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仿佛每個樹葉上都有一隻蠕動的螞蝗。


    這些可怕的嗜血魔王是熱帶森林最可怕的生物之一,緬甸的螞蟥個頭特別大,據說一隻大螞蟥一次能吸一斤血。森林中的河邊經常有倒斃的動物,就是被埋伏在這裏的旱地螞蝗突然圍攏上吸幹了血而死。


    這些沒有眼睛,黏糊糊的東西身體像彈簧,向前爬行的時候,身體忽然伸長好幾倍,行動起來非常迅速,而且嗅覺異常靈敏。


    三個人都知道這種東西的可怕,不過他們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多的螞蝗一起進攻的場景,黑壓壓的沿著周圍的樹叢圍攏過來,而且有一些不知道什麽時候從頭頂的樹葉上落下來,掉在他們的頭上、身上。三個人頓時感覺脊背發涼,汗毛孔仿佛都炸開了,頭皮生生發麻,感覺像是陷入了魔窟之中。


    東方焜搶先大喊了一聲,“快跑……”


    三個人急忙掉頭往回跑,不顧一切地又跳回小河中,往河對岸逃竄,而且一邊跑一邊不停地把落在身上的螞蝗往下拽,這些可怕的小東西一旦粘貼到皮膚上,吸盤就牢牢的吸附住,滑滑的身體用手抓不住,很難將它們撕扯下來。


    回到對岸後,東方焜感覺自己脖子上有兩條黏糊糊的東西,他用力拽了幾下都沒弄掉。阿強急忙用小刀把東方焜脖子上的,兩個身體已經滾圓的螞蝗挑下來。


    令人奇怪的是雖然僅僅隔著幾米寬的一條小河,這邊卻沒有那些討厭的小東西,好像它們都有獨立的領地一樣。


    “咱們沿著小河向前走一段,尋找灌木稀疏的地方後再過河吧,那些地方應該沒有螞蝗。”老兵心有餘悸地說。


    “好吧,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大的螞蝗,而且還這麽凶猛。”


    老兵看著東方焜笑著說:“等到了野人山你就知道了,那裏的螞蝗比這些還可怕,好在不早雨季,否則根本就不敢進入。五年前我們從野人山撤離的時候,有好多士兵就是被這種可怕的東西弄死的。”


    “這麽厲害?”阿強有些驚恐地問。


    “當時剛好遇到雨季,有時被迫在晚上行軍。你們知道這種東西爬到人身上吸血的時候,開始的時候人根本沒有感覺,等發覺時它已經吸飽了,有的士兵太困了,坐在樹下睡著了,全身爬滿了都不知道,等發覺時已經晚了,哎,情景太慘了……”老兵似乎不願意說下去。


    三個人沿著河岸又走了幾公裏,忽然遇到了一塊開闊地,沿著河邊有十幾米長,四五米寬的地方,地麵很平整,看樣子是人們有意整理出來的空場。


    讓他們奇怪的是在空地的一側擺放著一些表麵平坦的石塊,而在這些石塊的上麵竟然放著許多東西,有卷成捆的獸皮,大棵的靈芝,還有些翡翠原石,都是些山裏非常珍貴的東西。不過周圍卻沒有一個人影,不知道是誰把這麽多好東西放在這裏?


    看到這麽多好東西,阿強的眼睛都亮了起來,他急忙走過拿起一個拳頭大小的翡翠原石,隻見原石的一麵被磨平,露出裏麵青翠欲滴的翡翠來,他看了一下,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對東方焜說:“少爺,快看這裏竟然有個寶貝。”


    東方焜沒有理睬阿強,他看著石頭上擺放整齊的東西,又向周圍的樹林中巡視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動靜,他好像明白是怎麽回事了,於是輕聲問老兵,“這裏會不會是森林中的土著人用來自由交換東西的地方?”


    老兵緩緩地點了一下頭,“很有可能,我以前也沒有見到過這種場麵,不過聽人講過緬北的森林中有一個人數很少的民族,好像是叫卡芒族,極少有人見過他們的真麵目,他們就是用這種方式與外界交互東西。”


    “他們就不怕自己的東西被人拿走嗎?”阿強好奇地問。


    東方焜看著地上的那些奇珍異寶說:“據說這些還處於蒙昧狀態的土著民族,性格憨厚純樸,他們用這種最原始的以物換物的方式來獲得食鹽這樣的生活必須品,來同他們交換的人無論留下多少東西,他們從來不問,完全憑人們的良心來交換。”


    “不過他們會藏在不遠處的樹林裏偷偷看著,咱們快走吧,如果耽誤的時間長了,恐怕天黑前就到達不了沐家寨了。”老兵催促倆人趕快走。


    三個人沿著河邊繼續行進,剛離開那個土著人用來交換商品的空地不遠,突然從密林中射出一支箭來,隻見那支箭帶著一聲哨響,噗的一下紮進了他們前麵的一棵樹幹上。


    走在前麵的老兵猛然停下腳步,朝射出箭的方向張望。這是支特製的箭,箭尾帶著一個能發音的小竹管,很顯然是用來報警用的。不過周圍什麽動靜沒有,像是幽靈射出的箭。


    阿強舉著手裏的駁殼槍,緊張地巡視著四周,茂密的叢林在風的作用下不時的搖動著,仿佛埋伏著千軍萬馬,就是看不對方藏身在什麽地方。


    “媽的,是不是一群幽靈在作怪?”阿強輕聲說。


    看到紮在樹幹上仍然顫動的箭,東方焜忽然明白是怎麽回事了,他猛然轉身盯著阿強問:“你是不是拿人家的東西了?”


    被東方焜一問,阿強立刻漲紅了臉,他也明白過來這支箭是衝自己來的,“我……我……我剛才看了看這塊石頭……忘記放下了……”阿強一邊吞吞吐吐地說,一邊從挎包裏拿出了那塊翡翠原石。


    東方焜瞪了阿強一眼,生氣地說:“你怎麽可以隨便帶走人家的東西?他們雖然憨厚,如果觸犯了他們,你就別想走出森林。”


    老兵也壓低聲音說:“卡芒人在森林裏如同鬼魂一樣,雖然咱們看不見他們,他們卻可以隨時跟著咱們,注視著咱們。給他們留下的東西多少都無所謂,但是卻不能隨意帶走。”


    “大不了給他們錢,有什麽了不起的……”阿強不服氣地嘟囔著說。


    東方焜了解阿強,其它方麵都很好,就是有點貪財,“人家是以物換物,錢在森林裏有什麽用!能吃還是能喝?”


    說著話東方焜從阿強手裏拿過那塊翡翠原石,一隻手高高地舉起來,然後慢慢地又走回去,把翡翠原石重新放在原來的地方,隨後又舉著雙手,示意自己什麽東西都沒帶,轉身離開。


    東方焜把翡翠原石放回去後,擔心再有什麽麻煩,三個人倉惶離開了這裏。


    傍晚的時候,三個人終於趕到了沐家寨所在的山腳下。東方焜發現這裏的山勢非常特殊,山腳是一個很大的斜坡,斜坡上去後就是斷崖,看情形斜坡是斷崖垮塌下來後形成的,斜坡上已經被茂密的樹木覆蓋。


    穿過斜坡上的樹林,等靠近斷崖後,才發現這裏險要的地勢超過他們的想象,特別是半山腰上的沐家寨,抬頭向上望去,有點像懸空寺,仿佛是建造在半空中,距離下麵最近處也有幾十米高。


    山崖下的情景卻讓老兵感到很驚奇,原來在斜坡之上,貼近斷崖附近建起了一個的村寨。


    村寨不大,有幾十戶人家,一座座吊腳樓聚集在斷崖下,同山腰上的沐家寨一樣,也是長長的一溜。靠近寨子後能聽到家禽的鳴叫,偶爾也有幾聲狗叫傳過來。也許正是做晚飯的時候,山寨裏炊煙繚繞,給人一種世外桃源的感覺。


    三個人在寨子外觀察了一下,老兵悄聲對東方焜說:“幾年前我們來的時候,這裏隻有一間房子,就是在吊筐旁邊。想不到現在會有個寨子了。”


    阿強低聲說:“是不是上麵沒地方了,他們搬到下來來住了。”


    “嗯,有這種可能,懸崖上麵的地方本來就小,再說都住在上麵也不方便。”


    老兵的話音剛落,阿強又悄聲說:“也不知道夢薇小姐被他們關在下麵的寨子裏還是弄到上麵去了?”


    “肯定是弄到上麵去了,我知道上麵的寨子不但有房子,還有好幾個山洞,幾年前日本鬼子圍攻這裏的時候,出動了飛機對他們進行轟炸,對上麵的人沒有一點損傷,因為他們都躲藏進了山洞裏,我估計小姐也一定是被關進山洞。”老兵用肯定的口氣說。


    東方焜看了一會,然後對老兵說:“咱們去吊籃那邊,先尋找機會上去。”


    “好吧,跟我來。”老兵說完,彎腰帶著倆人沿著山寨外向中間部位走。


    山民們住的都是吊腳樓,就是用幾根木樁把木頭房子支撐在空中,離地有兩三米高,所以這些人家都沒有院牆。寨子外同樣沒有什麽遮擋,有的隻是一叢叢的灌木,三個人很容易來到斷崖下,然後藏身在灌木後麵。


    老兵指了指緊貼在岩壁上,用圓木搭建的一棟木頭房子,隨後又抬手指指懸崖上麵。


    東方焜順著老兵手指的方向望上看去,隻見頭頂的半空中懸吊著一個東西,因為太陽已經落山,還有點高看不清楚是什麽,而懸崖下麵空空的什麽都沒有,隻是在木頭房屋的旁邊有塊很平整的地方。


    “媽呀,這麽高怎麽上去?除非長出翅膀來。”阿強驚歎地說。


    老兵蹲下身體,輕聲說:“吊筐是在上麵控製的,上麵有人下來就直接放下來。在那個木屋裏有兩個值班的人,如果有人要上去,就敲幾下鑼,上麵就會把吊筐放下來。”


    老兵話音剛落,阿強馬上笑嘻嘻地說:“這個容易,咱們去把木屋裏的倆人放倒,然後敲幾下鑼,讓上麵的人把吊筐放下來。”


    老兵擺擺手,“就是擔心有人冒充他們的人,所以每次敲擊鑼的是有變化的,節拍不一樣,敲錯了上麵的人根本就不理睬。”


    “靠,還這麽複雜。”


    東方焜一邊觀察一邊低聲說:“都是被逼出來的,這些流落在異國他鄉的人都是很強的防範心理,否則就會吃虧,其實在其他國家的華人也一樣……”沒說完東方焜忽然停住了,隨後輕聲說:“注意,有人過來了。”


    阿強和老兵急忙從樹叢後探出頭來,隻見從那邊的便道上過了兩個人,他們走到木頭房子前大聲吆喝了一聲。


    隨即一個中年男子從屋裏出來,手裏還拎著一麵銅鑼,看樣子跟來的倆人很熟悉,打了個招呼後開始敲擊銅鑼。


    東方焜注意到鑼聲剛開始兩長一短,隨後節奏又變成了一短一長,看來老兵說的不錯,鑼聲裏的確藏著暗號。


    很快,一個吊筐從懸崖上放了下來,看著緩緩下落的吊筐,東方焜心裏有了主意,他馬上蹲下轉過身來,招呼阿強和老兵靠近他,壓低聲音說:“等會吊筐再上升的時候,我攀在吊筐的下麵跟著一起升到上麵去,你們倆去木屋把裏麵的人放倒,我到上麵後再把吊筐放下來,把你們提上去。”


    倆人同時點頭答應。東方焜又補充了一句,“記住最多把人打昏,捆綁起來就可以,最好不要傷了性命,他們都不是壞人。”


    “好,知道了。”


    東方焜說完後,起身看了一下,隻見吊筐還有十多米就要落到地上了,他彎著腰快速溜到岩壁邊,從這裏可以在最短的時間衝過去,因為他必須要等吊筐升起來後才能靠近,否則會被上麵的人發現。


    此刻天色已黑,懸崖下麵顯得格外陰暗,旁邊樹叢的陰影也為東方焜做了掩護。他站的位置正對著木頭屋子的側麵山牆,不過能夠看到有紅紅的火光從木屋的門口照射出來,當地人的堂屋中都有一堆火塘,做飯燒水都在這個火塘上,而火塘中的火是常年不滅的,這個習慣可能與當地氣候濕潤有關。


    吊筐落在了木屋東側的空地上,兩個人跟拿銅鑼的打了個招呼,然後倆人抬腿邁進了吊筐中。下麵的人又敲擊了兩聲銅鑼,吊筐開始一點點升起來。


    東方焜忽然發現敲鑼的人似乎沒有離開的意思,吊筐升起了快有一人高了,那個人還在抬頭看著吊筐,而且與上麵的兩個人有說有笑,東方焜心裏著急起來,下麵的人不離開他就過不去,如果再晚幾秒鍾等吊筐升起來後他就不能攀到吊筐下麵了。


    阿強也看到了前麵的情景,他知道敲鑼的人不離開少爺就不能靠近,阿強急中生智,彎腰從地上摸起一塊石頭,朝木屋的門口拋了過去,石頭一下子從門口扔進了木屋裏,立刻發出了劈裏啪啦的聲音,也不知道打翻了什麽東西。


    拿銅鑼的人聽到木屋裏傳出的聲音,急忙跑過去看個究竟,在他轉身的同時,東方焜抓住時機竄了過來,此時吊筐已經離地二米多高。


    吊筐是用竹條編製而成,外麵再用獸皮編織的皮繩捆紮起來,裏麵可以站立四五個人。


    來到吊筐下麵後,東方焜來了一個旱地拔蔥,身體向下一蹲,而後縱身跳起來,一隻抓住了吊筐下麵的皮繩,隨後另外一隻手也就勢向上一探,抓住了另外一根皮繩。


    因為防止皮繩腐爛,皮繩都被用油脂浸泡過,所以又硬又滑,東方焜隻能用力將手指摳進皮繩與竹筐之間,然後穩穩地將自己吊在了竹筐下麵。


    吊筐一點點往上提升,攀在下麵的東方焜感覺時間特別的漫長,因為吊筐上升到一半的時候他就感到雙臂有些酸痛了。最討厭的是站在竹筐裏的兩個人不時地在裏麵挪動腳,有個家夥的腳就踩到了他手指的部位,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了東方焜的手指上,把東方焜的手指都踩麻木了。


    東方焜隻能是咧嘴強忍著,他低頭向下看了一眼,距離地麵已經有三四十米了,這個時候如果掉下去,肯定是摔成一灘肉泥。


    好在上麵兩個人的談話分解了東方焜的注意力,倆人講的滇西一帶的土話,東方焜在昆明待了這段時間,所以能聽出部分意思,倆人的談話中就提到了在史迪威公路上打埋伏,並且抓到了一個姑娘的事情。從他們的談話中也證實了老兵說法。


    不知不覺吊筐提升到了懸崖上麵,從懸崖向外伸出了一個用圓木搭建的平台,吊筐就停在這個平台旁邊。伸出懸崖的平台下麵有三根碗口粗的木樁,呈三角形支撐在平台與岩壁之間。


    等吊筐裏的倆人下去後,東方焜慢慢甩動了一下自己的下身,讓雙腿勾住了支撐平台的木樁,然後將身體移動到了木樁上。他終於將身體斜躺在木樁上長喘了一口氣。


    聽到上麵的人走遠後,東方焜翻身上到了用圓木搭建的平台上,緊靠平台邊是一棟木頭房子,有燭光從木頭的縫隙中透出來。東方焜從懷裏拔出手槍,躡手躡腳地走過去,趴在木頭之間的縫隙上朝裏看了看。


    木屋內掛著兩盞油燈,屋子中間有一個粗大的絞盤,是用來升降吊筐的,旁邊有桌子有床,簡易的木板桌上放在一盞帶玻璃罩的防風燈,另外還有兩碟小菜,桌邊坐著兩個中年男人,一邊聊天一邊喝著小酒,神情悠然自得。


    東方焜注意到牆邊豎立著兩支步槍,好像是加蘭德m1半自動步槍,他參加海軍陸戰隊後,進行新兵訓練時就是使用的這種步槍。


    東方焜琢磨著如何把兩個人分開,他彎腰從地上拾起一塊石頭,用力砸在圓木搭建的平台上,發出嘭的一聲響後,隻見房屋裏的兩個人停止了交談,靜靜地聽了一下,隻聽一個人說:“外邊好像有什麽動靜。”


    “有個鬼!什麽東西能爬上來。”另外一個人滿不在乎地說。


    “你先喝著,我出去看一眼。”說著話他順手抓起步槍就走出來。


    東方焜把身體緊貼在屋牆上,等那個人繞過牆角來,東方焜猛然竄出來,左手捂住他的嘴巴,右手的槍柄照他的頭猛敲了一下,隨後把他輕輕拖到了牆腳下。


    屋裏的人似乎聽到了動靜,大叫了兩聲老四,隨即也抓起步槍走出來,他的前腳剛邁出門檻,東方焜就從旁邊朝頭部給他來了一下,然後把他拖進屋內,迅速捆綁起來,最後把外邊的那個人也弄進來捆綁好。


    解決了兩個人後,東方焜開始轉動絞盤把吊筐放下去,忙碌了半個小時才把阿強和老兵拉上懸崖。


    東方焜把掛在牆上的子彈袋拿下來,同步槍一起遞給老兵,然後對阿強說:“阿強,你守在這裏,我跟老兵去救人。”


    老兵對山上的情況很熟悉,帶著東方焜穿過狹長的山寨朝後麵的一個山洞去。這個時候正是一家人圍坐在火塘邊喝茶的時間,所以街道上看不見人。


    山寨的房屋都是用木頭搭建的,緊貼著後麵的山崖,家家的房門都是敞開的,這裏的人家真是夜不閉戶,絕對不會有人能上到這裏來偷東西。


    倆人從房屋前走過的時候,很清楚地聽到屋子裏麵的人大聲地說笑,東方焜能感受到山寨裏麵的人生活得還是很愉快。


    走了有十多分鍾,前麵的老兵停下腳步,將身體靠在一塊突出的岩石後,探頭向前觀察了一下,隨後回頭低聲說:“前麵有個敞棚,是搭建在一個山洞口的,小姐應該就關在這裏。”


    東方焜側身向前看了一眼,十多米外的崖壁邊果然有個木頭房屋,隻是前麵沒有牆壁,完全是敞開的,借著裏麵的燈光看到有人在晃悠,好像是在來回溜達。


    “老兵對這裏的情況很熟悉啊。”東方焜一邊觀察一邊低聲說。


    “嘿嘿……團長帶兵替山寨解了圍,沐寨主帶著團長把這裏看了一遍,當時我也偷偷跟著看了一下,想不到現在竟然用上了。”


    “你在這裏等著,我過去看看。”東方焜說完從岩石後走出來,大大方方朝敞棚那邊走去。


    老兵躲在岩石後麵,奇怪地望著東方焜的背影,心想明明那邊有人在活動,他怎麽什麽也不顧地走過去了。


    隻見東方焜徑直走進敞棚裏,好像還跟裏麵的人打了個招呼,幾秒鍾後就見他探出身來,朝這邊揮了揮手,示意老兵趕快過去。


    老兵雙手端著步槍快步跑了過去,隻見地上躺著一個人,旁邊還放著一支蓋德m3式衝鋒槍。


    東方焜指著地上的人說:“你把他捆綁起來,我到裏麵看看夢薇是不是關在這裏。”說完,東方焜舉著手槍快步走進山洞裏。


    洞穴不是很深,進去二三十米後東方焜就看到了一個用碗口粗木頭做成的柵欄,在柵欄的兩邊的石壁上各點著一盞油燈,東方焜急忙走過去,借著微弱的燈光看到裏麵搭著一個地鋪,上麵躺著一個人,這個人麵朝裏,身形瘦削很像一個女人。


    東方焜低聲叫道:“夢薇,你是夢薇小姐嗎?”


    聽到叫聲,躺在地鋪上的人猛然坐起來,她似乎聽出了東方焜的聲音,急忙跑過來,果然是慈夢薇。


    夢薇一把抓住東方焜扶在木柵欄上的手,激動地說:“東方老師,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


    東方焜微微一笑,“你怎麽那麽肯定?我是不小心走錯了地方來到這裏,既然碰到了就順便把你弄出來吧。”


    一邊開著玩笑,東方焜一邊低頭看木柵欄的門,發現一條粗大的鐵鏈纏繞在門上,一把鐵鎖將鐵鏈兩端緊緊鎖在一起。東方焜左右巡視一下,想找東西把鐵鎖弄開。


    “門口的看守身上有鑰匙。”夢薇提醒說。


    慈夢薇的話音剛落,老兵急匆匆跑了進來,手裏舉著一串鑰匙說:“我在那個家夥身上發現了一串鑰匙。”


    東方焜接過鑰匙匆忙打開鎖,把慈夢薇從裏麵放出來。


    老兵站在一邊,抑製不住內心的喜悅,高興地對夢薇說:“小姐,我把你的事情都對東方公子說了,小姐說的不錯,東方公子真的是個好人。”


    夢薇故意把臉朝旁邊一扭,冷冷地說:“誰說他是個好人了?剛才他還說是走錯了地方,根本不是來救我的。”


    “東方公子是跟小姐開玩笑。”老兵急忙低聲說。


    東方焜把鐵鏈輕輕放在地上,看到夢薇擺出了小姐架勢,一邊朝外走,一邊開玩笑地說:“你一直在欺騙我,這筆帳暫時先不算,咱們先離開這裏再說。”


    輕輕鬆鬆就把人救出來了,東方焜和老兵的心裏都很高興,想不到事情這麽順利。他們知道主要是山寨裏的人太大意了,想不到有誰會冒險爬到上麵來救人。那麽多日本鬼子,憑借著飛機大炮拿山寨都沒辦法,有誰能來這裏救人!


    三個人很快趕回懸崖邊,隱蔽在暗處的阿強見他們回來了急忙跳出來,一臉焦急的表情,“怎麽去了這麽長時間?可把我急壞了,正準備去找你們。”


    東方焜看了一下手表,笑著說:“前後還不到半個鍾頭,你真能虛張聲勢。”


    “阿強兄弟是心裏著急的原因,要不怎麽有度日如年的說法。”


    老兵剛說完,慈夢薇就催促大家,“咱們還是先離開這裏,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你們在客套,比女人的話還多……”


    聽夢薇這麽說自己,阿強心裏很不痛快了,不高興地說:“小姐,我們可是冒著生命危險來救你,不但沒有感謝的話,還說不好聽的?”


    “好了,別鬥嘴了,趕快進吊筐離開這裏。”東方焜急忙製止了倆人的爭鬥。


    阿強和老兵剛要朝懸崖邊的平台走,突然倆人不約而同地都停住了,他們忽然都意識到了一個問題,東方焜用吊筐把他們送下懸崖後,他自己就無法離開這裏了。換了其他人也一樣,也就是說他們幾個人中,最後肯定會有一個人將要留在這裏不能離開。


    “少爺,你先下去,我把你們送下去。”阿強搶著說。


    老兵也搖著頭連聲說:“不,不,你們都到吊筐裏,我把你們送下去。”


    東方焜明白倆人的意思,笑著說:“都別爭,趕快進吊筐裏去,把你們送下去後我自然有辦法離開。”


    “少爺,還是我來吧……”阿強猜出東方焜是要順著吊筐上的繩索滑下去,不過這樣做危險性很大。


    阿強還沒說完就被東方焜打斷了,“我接受過這方麵的訓練,控製繩索的能力比你強,你們趕快進吊筐裏去。”


    說完,東方焜朝三個人揮揮手,自己轉身朝放絞盤的木屋裏走去。阿強和老兵知道再爭搶隻會耽擱時間,三個人默默地走進吊筐中。


    木屋中的絞盤就是將一個水桶粗細,大約有一米半長的一截大木柱安裝在一個鐵製的支架上,上麵纏繞著粗繩,木樁的兩端各有一個像船舵一樣的輪盤,上麵有十多個手柄,用來轉動木樁。


    平時都是由兩個人來操作絞盤,一人站在一端,握著輪盤上的手柄來帶動中間的大木樁,不停地纏繞上麵的繩索使吊筐上下。


    現在由東方焜一個人來操作,而且吊筐裏還是三個人,所以非常吃力。事實上把人送下去花費的力氣並不拉上來少,同樣需要用力搬住手柄,控製住吊筐下落的速度。


    看著絞盤上越來越少的繩索,東方焜估計吊筐應該落下去一大半了,他的額頭上也滲出了許多汗珠,不過他顧不上擦一下,因為需要兩隻手交替著轉動手柄。


    就在這時,木屋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而又雜亂的腳步聲,緊接著七八個端著槍的人衝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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