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原先也是?她經常來的地方,宮裏的禦花園中?有哪些?小道她都記得分外清楚,可宮牆很高,內外皆有宮門侍衛與禦靈衛值守,沈鹮也隻?能站在外圍遠遠看一眼皇宮裏露出的樓閣一角。


    紫星閣離皇宮很近,站在皇宮可以看見紫星閣的浮光塔,站在紫星閣前也能看見皇宮裏的梵宮,此刻沈鹮就處在浮光塔與梵宮之?間?的這條路,正對著皇宮的一處小門。


    總得再想其他?辦法的,不然……去求求長公主?


    沈鹮正在猶豫,便?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往宮門而去。


    “白大人!”沈鹮連忙揚聲,提起裙擺便?朝白容跑了過去。


    白容一席玄衣在雪中?分外顯眼,他?身量高,便?是?高高的白雪堆也無法將他?完全?遮擋。沈鹮與白容離了小半條街,也不過幾息間?她便?追上了對方,而後站在白容身邊昂著頭笑盈盈地望向他?,態度與昨日截然不同。


    白容在聽見沈鹮喊他?的時候也沒停下腳步,直到沈鹮走到他?身邊來了,白容才吝嗇地分給她一記眼神,目光是?慣常的鄙夷,帶著些?許詢問。


    沈鹮依舊笑著,厚著臉皮明知故問:“白大人是?要去宮裏嗎?”


    白容那眼神似乎在說?:蠢貨。


    沈鹮搓了搓手:“能否帶我一起啊?”


    “憑什麽?”白容大約是?覺得她笨得可笑,嘴角甚至露出譏諷的弧度。


    沈鹮麵色不改,繼續道:“上次我給白大人的藥,白大人吃完了吧?”


    白容:“……”


    沈鹮又道:“我近來還想起了先前在靈穀看見的石刻,上麵似乎記載了與白大人類似的病例,隻?是?我這腦子時好時壞的,一時半會?兒也沒想得很明白該如何治。”


    “你的確腦子不好使。”白容說?完這話,徑自?朝前走,卻也沒趕走沈鹮。


    沈鹮見有戲,繼續跟上對方問道:“白大人可以隨意進出皇宮嗎?需不需要什麽腰牌之?類的?”


    白容開口:“你若沒話找話,不如閉嘴。”


    沈鹮了然地點了點頭,順從地把嘴巴抿上,甚至麵帶微笑。


    二人走到宮門前,沈鹮朝白容又近了些?,生怕旁人看不出他?們是?一起的。守宮門的禦靈衛當真認得白容,恐怕整個隆京也難找到與白容這般相?貌的第二人,憑著這張臉,白容也能隨意進出皇宮。


    “這位是??”其中?一名禦靈衛指著沈鹮問白容。


    白容嫌麻煩地蹙了一下眉,瞥沈鹮一眼道:“魏家的人。”


    沈鹮心領神會?地掏出郎擎的禦師腰牌晃了晃。


    魏千嶼近些?時候一直在皇宮裏,魏家也偶爾會?派人入宮給他?送些?東西,尤其是?過年間?,魏夫人最寵兒子,隔一日便?要人帶些?吃食入宮。


    因沈鹮跟著白容,禦靈衛也沒多盤問,隻?是?要她將身上的武器卸下。


    沈鹮也不怕別人搶了她的重刀,將那把表麵上看過去平平無奇的小木劍放在了禦靈衛哪兒,便?從容地跟著白容跨入皇宮。


    沿著這道宮門往裏走,需要越過三層長長的宮巷才算是?真的到了皇宮內部。


    沈鹮昂著頭看向宮牆的上空,走在這高牆之?中?除卻藍天白雲,什麽也看不到。這裏一如她記憶裏的模樣,沉重,莊嚴。


    白容走在前頭,突然開口:“入宮了,你可想到了些?什麽?”


    沈鹮回神,知曉白容說?的是?他?病症的問題。


    提及此,沈鹮開口:“白大人能否再讓我碰一下你的傷口?”


    白容腳步一頓,目光冷冷地盯著沈鹮。


    沈鹮也嚴肅道:“我需要再確認一下。”


    白容沉默了會?兒,這才彎腰朝沈鹮湊近了些?。他?垂下眼眸,雙手背在身後,待到沈鹮的手指按在了他?頭頂生出的兩個窟窿處,他?的手才不自?覺地收緊。


    那缺了一塊的頭骨裏,略堅硬的骨頭相?較於三個月前長得更長了些?,恐怕再要兩個月便?能頂出傷口,將他?額角上方的頭皮頂成一塊圓鼓鼓的凸起,不要半年便?能破皮而出。


    沈鹮收回了手,一時不知要如何與白容解釋,再看向不遠處路過帶著古怪眼神朝他?們二人瞥來的宮人……況且此地也不是?合適的地點。


    她從袖子裏掏出了藥遞給白容道:“我相?公的一滴血隻?能分出三粒藥,但?這不是?長久之?計,白大人還需好好適應生長痛,在生長痛的那段時間?裏,最好找個無人的地方慢慢熬過去。”


    白容蹙眉,收了藥問她:“真是?生長痛?”


    沈鹮點頭:“是?。”


    “為何?”他?明明已?經過了那段時間?,總不能說?他?如今還是?未長成的孩童?


    “有極少?一部分的妖會?經曆二次生長,因案例屈指可數,所以我一開始也沒往那方麵去想過。”沈鹮抿嘴,委婉解釋道:“白大人並?非生病,而是?進化。”


    “進化……”白容握著藥瓶的手緊了緊,不明白妖身能如何進化。


    沈鹮道:“正如人的生長期如果過快,骨頭成長時皮膚跟不上便?會?被撐破出生長紋,白大人的二次生長迅猛,如今的身體?扛不住那種疼痛才會?本能地蛻化成原形以完全?的妖身去適應。大妖的血有療愈的功效,其實變相?地壓製了白大人的部分生長,如若白大人想快速度過這段時期,還是?應從本能為好。”


    意思便?是?,以霍引之?血製成的藥,能不吃便?不吃吧。


    “度過二次生長期,日後我便?不會?再犯病了?”白容依舊將這當成病症。


    沈鹮挑眉,目光不自?在地朝他?的額頭瞥了一眼道:“待你度過二次生長期,再生什麽病或許就不在我的認知範圍內了……”


    “此話怎講?”白容還想再問,卻被人打斷了。


    “白大人。”一名宮人迎麵而來,對白容行禮,再看向沈鹮,眼神打量。


    宮人是?東明宮的,小皇帝身邊的太監。


    白容冷著臉看向他?,等他?開口,宮人道:“長公主殿下正在東明宮,陛下叫奴才帶白大人過去。”


    白容眉頭微微蹙起,再瞥沈鹮一眼,問她:“你是?要去見殿下,還是?要去見魏千嶼?”


    沈鹮一怔:“你怎知道?”


    白容嗤了聲:“我勸你現在折回,誰也不見。”


    沈鹮聞言,不自?在地朝那宮人瞥了一眼,再往白容湊近了些?,壓低聲音道:“我是?來找人救命的,怎能不見?”


    “記得殿下對你說?的話嗎?”白容問。


    “什麽話?”沈鹮一臉不解。


    白容道:“她讓你戴好麵具,認準身份,其餘的,一概不必關心。”


    沈鹮開口:“可風聲境……”


    “青雲寺調查沈鹮,與你沈昭昭無關。”白容說?罷便?要走。


    沈鹮正要跟上去,那東明宮的太監卻將她攔住,臉上掛著不算友善的笑詢問道:“你是?紫星閣的禦師?”


    沈鹮點頭,見白容已?然走遠,此處還未到皇宮內部,想來白容也未真打算帶她入宮,她又被白容誆了一次!


    東明宮的太監道:“那禦師可知白大人是?什麽人?”


    “蓬萊殿的……殿主?”沈鹮不明所以。


    太監卻說?:“他?是?長公主的人。”


    沈鹮嗯了兩聲,點頭,一臉茫然。


    所以呢?


    太監嘖了聲:“皇宮重地,哪兒由你對白大人拉拉扯扯?閑話竟傳至下人們那兒,若非咱家動計攔下,此等流言再入殿下或陛下的耳裏,隻?怕你在紫星閣也待不下去了。”


    沈鹮:“……”


    天大的誤會?啊!


    她內心震撼,表麵還得拱手道謝:“多謝公公提醒。”


    “還不快快離去?”太監說?完,一揮浮塵。


    沈鹮哦了聲,抬眸時已?不見白容身影,隻?得原路返回。但?此一行也不算一無所獲,依白容方才的話來看,便?是?她不必擔心風聲境靈穀村落裏的舊事,隻?要她咬死了而今的身份,其他?皆可擺平。


    那就暫且……將心放寬些?。


    再從宮門離去,沈鹮取回了重刀,一路走出皇宮範圍,直至回到紫星閣,突見一道暗紅色的光閃過天際,如樹紋裂開,刹那消失不見。


    沈鹮一怔,連忙回頭去追尋那道光影,目光呆愣地盯上了皇宮處的梵宮一角。


    方才的異動仿佛是?幻象,若非天上的雲層中?裂開一道明顯的氣痕,沈鹮便?要以為自?己看錯了。


    梵宮之?上,竟緩慢飄出幾縷黑煙,仿佛著了火。


    沈鹮略驚。


    那是?什麽?


    而此刻的梵宮頂上,煙塵四?起,摔倒在雪堆裏的兔妖探出自?己的頭,被方才那一瞬閃出的紅光驚出一對兔耳,又被這一股濃烈的黑煙嗆出了三瓣嘴唇。


    “人才,你可真是?個人才。”周無凝沒顧身上的雪渣,對著魏千嶼直鼓掌。


    魏千嶼被這煙塵熏黑了一張臉,睜圓了眼頗為無辜地望向比自?己矮一截的兔妖。


    在他?的正前方,一個星圖矩陣尚在燃燒,融化的雪順著觀星台上深刻的符文脈絡流淌。


    “你方才做了什麽?”周無凝伸手去拽魏千嶼的衣襟,發現自?己的力氣無法將他?拽下來,於是?踢了一下他?的小腿,魏千嶼哎喲一聲總算彎腰。


    魏千嶼道:“我聽你的,設陣、畫符、對應星辰啊。”


    “現在是?白天,你對個什麽星?”周無凝瞪他?。


    魏千嶼道:“白天星辰隻?是?隱匿,又非不在,我就順著步驟……”


    尚未說?罷,周無凝卻是?一怔,熱氣漸升。


    二人震驚地朝方才星圖矩陣處看去,隻?見不知何時周圍的雪悉數融化,冰涼的水填入符文凹槽,觀星台輕微震動,竟蕩起幾圈漣漪。


    忽而一束白光破雲而出,從空中?墜下,如雷電霹至跟前,將觀星台上的煙塵吹散。


    那束光在周無凝與魏千嶼眼前分裂,劈裏啪啦綻開,環繞二人身側,形成暗淡的星圖光點。


    周無凝張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環顧四?周,喃喃自?語:“莫非你還真是?個……人才。”


    第84章 星海


    梵宮處的動靜引得皇宮守衛紛紛趕往, 便是尚在東明宮的東方銀玥也作別了小皇帝,隨宮人?前去。


    走至觀星台下,皇宮守衛攔住了東方銀玥的去路,提醒道?:“殿下, 當心危險。”


    東方銀玥抬眸看了一眼豔陽之下的梵宮, 被?劈開的雲層已經漸漸在風湧間合上,魏千嶼與周無凝都沒離開觀星台, 可見上麵並沒有預料中的危險。


    “你們也不必上去了。”東方銀玥道?:“便就在此地守著, 若再有異動即刻上去查探, 務必將人?護住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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