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決定參加科考,在這之前他會陪在祖父身邊,度過這次難關。


    回到京城,已是十月底。


    途中,他們總算聽到了一個好消息。


    前往祁周的胡將軍雖然沒有來得及救下肅城,但保下了第三座城池,霜城。


    霜城易守難攻,加上胡將軍極善陣法,祁周久攻不下,雙方已陷入膠著的局麵,霜城暫時沒有危險。


    風嶽進攻兩次皆失敗,目前暫且無動作。


    滄和舉兵十萬進攻被侯將軍打了回去,之後再也沒動靜。


    局勢看起來一片大好,但戰爭沒有結束,所有人心裏都仍繃著那根弦。


    進京的前一夜,賀若真等人歇在一處客棧。


    正是賀若真與李鳳璟初次見麵時的地方。


    彼時,小殿下一身汙泥,髒的隻剩下一雙眼睛在外,沈念嫌棄的退到了門邊上。


    賀若真亦不想挨他。


    那時的小殿下,明朗,燦爛,朝氣蓬勃。


    如今的李鳳璟,眼裏滿是深邃與沉重。


    他站在廊下望著那間,他曾經被綁架呆過的房間。


    他猶記得,那時她一身白衣,仿若從天而降,他一度以為是仙女下了凡塵。


    其實,這個想法倒沒有錯。


    雪上賀若族居於世外,她不食人間煙火,用一錠金子買一個包子,可不就像那未入人世間的仙女。


    她一路的事跡是那三年在賀府,他從錦衣衛口中得知的。


    想到此他唇角輕輕一彎。


    那時的她一定很可愛,可惜他從未見過。


    賀若真剛打開房門,便看見李鳳璟立在廊下盯著那間屋子瞧,她微微一怔後便欲關上門進屋,便還沒來及得及便聽他道,“師父。”


    賀若真停下動作抬頭望去,隻見他正遙遙望著她,目光深沉而又堅定。


    “師父,我有話想說。”


    賀若真當即意識到了什麽,心中猛地一跳,“我...我累了,想早些休息。”


    “可師父剛剛不是要出嗎?”


    李鳳璟隻當看不出她的回避,接著道,“師父為何見了我便要關門,是不想見到我?是我何處惹師父生氣了?”


    不止今日,這些時日她都是如此。


    幾乎不給他們二人獨處的機會。


    他明白她的意思,他也想過就此作罷。


    畢竟他很快就要及冠,很快就要冊封太子。


    已經到了他放下她的時候。


    可是,每每這樣想著他就心痛難忍,他也想過會不會這隻是他的執念,會不會時間一久,他就能忘了。


    但最後他發現,他忘不了。


    他不想放手,不想與她疏遠,更不想放她走。


    從初時心動到後來喜歡,再到如今,她已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上。


    他想和她在一起,想娶她。


    除了她,他不會再愛上任何人。


    所以,他想再努力一下。


    縱是百年規矩那也是人定的,他想試試。


    若最後實在不行,他起碼也拚盡了全力,也無憾。


    賀若真被他的眼神灼的偏過了頭。


    他們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了近三年,對彼此不說了如指掌,也是有著一定的了解。


    有些事,即便不說出口,彼此心中也都有計較。


    就比如,她這些日子的疏遠,他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比如,他此時光一個眼神,她就已經知道他想做什麽。


    她不知道事情為何會發展到這一步,令她措手不及,也在她的意料之外。


    但事已至此,或許逃避已經解決不了問題。


    所以,他們之間,或許需要一次開誠布公的談話。


    “好。”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淡淡說了聲好。


    李鳳璟勾了勾唇,此時此刻,他的心裏已經有了決斷,他要知道,她是否對他動過心。


    拋開他們的身份,她是否喜歡他,哪怕隻有一點點,一刻的心動,他也不會放棄。


    反之,他便就此做個了斷。


    若她從未對他有過半點男女之情,那麽不管他如何努力,都是在對她造成困擾。


    這於她不公平。


    作者有話說:


    第34章


    月光透過竹林的縫隙灑落, 隱約泛起一些淺淺的斑駁,李鳳璟提著燈籠稍微落後賀若真一步,借著夜色的掩蓋, 他明目張膽, 肆無忌憚的將目光黏在前方那道身影上。


    三年了,這是他第一次敢任由自己的情感外露。


    有些東西或許是抑製的太久, 一旦稍有放縱, 那些隱藏至深的東西便不可控的蜂擁而出。


    他的目光太過灼熱,賀若真想忽視都難,終於, 她停下腳步, 轉身看著他, “你想說什麽?”


    李鳳璟不躲不避的對上她的視線。


    她那麽聰明, 又怎會不知道他要說什麽,特意尋這麽個四下無人的地方,不就是怕被人撞見,聽見什麽嗎。


    他沉默了幾息後,上前幾步與賀若真並肩而立, 抬頭望著天邊那輪彎月,輕聲道,“師父,今晚的月色真美。”


    賀若真微微一怔, 這句話她很熟悉。


    在江城賀府時,他總愛尋她賞月,還每每都要感歎一句今夜的月色真美, 這幾年來, 這樣的話她聽了得有一百遍。


    但她一直沒有放在心上, 以為不過是少年愛賞月,不過是隨口一句讚歎。


    直到今日,她才突然明白了些什麽。


    賀若真輕輕垂眸,“小殿下...”


    “從前往邊城起,師父就不喚我阿鳳了。”


    李鳳璟收回視線,輕聲打斷她。


    他的語氣裏帶著顯而易見的失落。


    那雙烏黑的眸子似是因燈火而泛著一點點星光,又好像盛著些晶瑩,似委屈,似難過。


    賀若真負在身後的手指動了動,他這副模樣她見過太多次,以往每每惹她生氣時他都是這般,不吵不鬧,隻用這樣可憐無辜的眼神看著她,過不了多久,她就會心軟。


    “一個稱呼罷了,小殿下若介意我換回來就是。”


    她準備好的那些冷言冷語在最後的關頭還是沒能說出口,反而語氣柔和了不少。


    話才落,她便見麵前的人唇角微揚,眼裏的星光亦多了幾分,她頗有些懊惱的皺了皺眉,此時此刻,她不應該再被他這乖巧模樣欺騙才是。


    “那師父以後就一直喚我阿鳳吧。”


    李鳳璟一改方才的頹勢,笑嘻嘻道。


    賀若真看著他燦爛的笑顏,“......”


    少年長大了,變臉的速度也快了許多。


    李鳳璟看見賀若真麵上一閃而逝的暗惱,心情突然就變得好了起來,他輕輕晃了晃燈籠,笑著道,“師父我們往前走走吧。”


    “時隔三年,也算故地重遊,。”


    賀若真腳步一滯,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然李鳳璟許是因為心情頗好,一時有些大意,毫無察覺的繼續道,“當年被師父救下後,我就是在這片林中被景伯伯帶回去的。”


    賀若真眉頭微揚,默默的停下了腳步。


    眼底帶著幾分興味看著前方仍舊喋喋不休的人。


    “嗐,也不知道景伯伯是怎麽認出我來的,我當時分明已滾了一身泥...”


    李鳳璟的話音一頓,身子隨之一僵。


    在賀若真看不見的地方,他整張臉擠成了一團。


    完蛋,他怎麽把這事抖出來了!


    師父根本都不知道那是他!


    賀若真雖然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大約能猜到少年此時是什麽樣的神情,不由無聲的勾了勾唇,而後才試探的喚了聲,“陶...泥?”


    陶泥!


    聽著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兩個字,李鳳璟隻恨不得立刻將自己埋進泥裏。


    一陣沉寂後,他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叫你說話不過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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