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雙眼睛確實挺漂亮的,我就說畢一和狐六的眼光不會響你們說的那麽差!”


    “可是除了眼睛,她光禿禿的,又瘦又扁,就是很醜啊。”


    “會不會因為我們還是妖身,所以才看不見她的美貌之處啊?”


    ……


    鳥頭們旁若無人地討論著佑寧,而被討論的本人卻是動也不敢動。


    腦海中的記憶十分混亂,有文宗居高臨下俯視她的眼神,有薑文君麵色蒼白躺在床榻之上的模樣,有歲偃頂著吳恙的臉溫柔地喂自己喝水的模樣……所有的記憶最後都匯集為一句話。


    “我會殺了她,再把她的屍體掛在你的墳頭。”


    理智突然回籠,佑寧猛地坐了起來,將那圈鳥頭嚇了一大跳,舞著翅膀跳開,房間裏頓時羽毛亂飛。


    “歲偃!”佑寧大喊。


    “我在這,你醒了。”


    有人推門而入,回應她。


    佑寧翻下床,撲向她,奈何身體虛弱,沒走兩步,雙腳發軟,跪倒在地。


    “別著急,我跑不掉,”歲偃將人扶住,他看透了她的心思,接著道,“我不會殺她的,你放心。那些話也隻是說來嚇你的。”


    佑寧抬頭與他對視。


    他的眼眸溫柔而認真,扶著她的手掌寬大而溫熱,佑寧不安的內心就這樣得到了安撫。


    “來,先起來。”


    佑寧借力站起來,然後立刻抽身站直,她頗有幾分不好意思,這些日子自己好像一直都都讓他這般扶著,實在太不應該了。


    這邊剛站穩,剛剛雞飛狗跳的大鳥們已經恢複冷靜,又圍了過來。


    佑寧呆了呆,隨後默默地移到歲偃身後,小聲問:“這是哪?這些是什麽東西?”


    大鳥們耳朵很靈,爭先搶答:“這裏是梧光山。”


    “美麗而偉大的畢方神鳥的棲息地。”


    “我們就是美麗而偉大的畢方神鳥。”


    “你是狐六帶來療傷的。”


    “狐六為了救你,把自己賠給我們了!”


    “賺到了,一個醜東西換來了狐六!”


    佑寧聽得雲裏霧裏的,正想問狐六是誰,房門再次被打開,一高挑的女子走了進來,“狐六,屋子已經收拾好了,你今天就搬進去吧。對了,算算時間,那小丫頭也該醒了……喲,醒了啊。”


    佑寧後知後覺地明白這群鳥口中的“狐六”就是歲偃。


    剛剛那些大鳥好像說過什麽抵押之類的話吧?她震驚地看著他,問道:“你為了救我犧牲了自己?!”


    歲偃頓時擺出一副哀愁但堅毅的表情,道:“沒關係的,佑寧,我說過,我會讓你看到我的誠意。”


    佑寧看了看滿屋子的大鳥和門口那個壓迫感十足的高挑女人,滿臉的愧疚之色,“你不必為我做到這一步的。”


    歲偃捧著她的臉,打斷她:“隻要是能幫到你,我什麽都願意。”


    佑寧感覺自己的心髒被人撓了一下,心頭百感交集。


    這隻妖怪雖然對自己有所求,但從認識之初所做之事都是為自己好,如今更是犧牲了自己,這份情誼她該如何回報呢?


    正這般想著,歲偃又道:“好了,現在還不是放鬆的時候。你從薑文君身上轉移過來的毒已經完全解了,我現在送你回貞元觀去。”


    他牽著他的手,往屋外走去。


    誰料門口那女子把臉一板,往旁邊一跨,堵住出口,冷冷地道:“你們當我梧光山是什麽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歲偃將佑寧護在身後,“她隻是一個凡人,對你們也沒用不是嗎?倒不如讓我將她送走,免得惹你們心煩。”


    女人雙手抱胸,將佑寧上下打量一番,哼哼道:“她要走可以,你得加價。”


    這對話聽得佑寧心慌,她連忙拉住歲偃,搖頭道:“不要答應她,我不急著回去。”


    “不行,打鐵得趁熱,你剛救了薑文君,她和李弘深現在對你的感情非常複雜,是你拿回身份的最好時機,我們不能錯過。”歲偃一臉決然,“我答應你的要求,隻要你讓我送她回去。”


    “好,你們走吧。”女人讓出了房門。


    佑寧被歲偃拉著,頂著她冷冽的視線跨出房門。


    走出房門佑寧才發現這屋子竟然是建在一個高大樹木的樹幹之上,風呼呼地刮在她的臉上,吹得她眼睛都睜不開。


    頭上突然有衣服罩上來,遮擋了一大半風。


    歲偃在她麵前蹲了下來,“佑寧上來,我們走。”


    佑寧拉了拉身上披著的衣服,慢慢地趴在歲偃背上,伸手攬著他。兩人之間的距離比上一次歲偃背她時近了不少。


    歲偃勾唇笑了笑,“抓緊,我們要出發了 。”


    另一邊,樹屋內。


    畢一扶著門框,目送著那道身影遠去。


    她身後鬼鬼祟祟地探出幾個鳥頭。


    “畢一,你剛剛為什麽突然凶狐六啊?”


    “就是就是,狐六脾氣壞,你一會把他凶跑了怎麽辦?”


    “狐六要是跑了畢一你要把他哄回來哦!我還想多看看狐六呢,他長得實在太好看了,光是看著他我就能多堅持修煉一刻鍾!”


    “我比你厲害,我看著狐六能多修煉兩刻鍾!”


    畢一敲了離自己最近的鳥頭一下,道:“我那不叫凶,我那是在配合狐六演戲。等著看吧,狐六這回得在我們梧光山住好些時日……方十八,你把這個消息放出去,讓在外麵玩的崽子們都趕緊回來看狐六!”


    第14章 14 .分別


    兩旁的風景飛速倒退,形成一道殘影。佑寧趴在歲偃的背上,盯著他的後腦勺看了許久。


    “歲偃,你真的要留在梧光山嗎?既然都出來了,我們不如逃跑吧。”


    “佑寧,先不說畢方鳥是大妖,我們能不能跑得了,你不是一個背信棄義的人,我想留在你身邊,自然也不能做那樣的人。”


    佑寧有些難過,她想說如果是這樣的背信棄義,她可以接受。


    歲偃道:“你不要害怕,我不在你身邊,也一樣能幫你的。”


    我不是怕你不幫我,我是怕——


    怕什麽呢?她好像也怎麽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怕什麽。


    “聽我說,因為中毒之事,李弘深想將薑文君送回宮內修養,自己帶著那對雙生子繼續南下巡視。薑文君要求延期三日,目的我猜是在等你。由此我們可以知道李弘深看重薑文君,而薑文君看重你,所以我們的計劃需要變一下,這次回去你得把重心換到薑文君身上。”歲偃輕聲地述說著自己的計劃。


    “嗯。”


    “有了換血這一遭,你回宮是板上釘釘的事,後麵要做的就是在李弘深巡視結束前抓住薑文君的心,這樣日後定你的封位時,她才會幫你爭取。”


    “我知道了。”


    “聽聞皇宮之中,人心深似海,你不知道怎麽應對的話就記住四個字‘以退為進’。”


    “我不會。”


    “簡單來說就是如果你的手足欺負你,你不需要反抗,事後把傷處給薑文君看就行,問你是誰打的也別告狀。薑文君若真的心中有你,會為你掃平障礙的。”


    “這不是借刀殺人嗎?”佑寧小聲嘀咕。


    歲偃輕笑一聲:“這個時候要跟我顯示你的宮廷閱曆了嗎?”


    佑寧閉嘴不語。


    歲偃接著道:“另外記住,回了宮你就是公主,不管什麽災星不災星的,你都是天子血脈,如果一般人敢欺負你,你隻管打回去就行,旁的都不需要擔心。你若是露怯,他們隻會變本加厲,借欺負你來滿足自己扭曲的心理。”


    “好,我記住了。”


    一句又一句的叮囑回蕩在佑寧的耳邊,飄散在晴朗的蒼穹之下。


    *


    貞元觀內。


    文宗為站在窗邊,眺望天際的薑文君披上衣衫,他攬著她的肩膀,柔聲道:“今日是最後一日了,文君,明天你得回宮,不能再拖了。”


    “陛下,”薑文君握住他的手,“我要帶她一起回宮。”


    文宗麵露難色,“文君,你知道的,碧霄說過她是災星,會敗壞國運……”


    “陛下,難道您覺得您這麽多年的努力還抵不過虛無縹緲的一句預言嗎?”薑文君打斷他,“自您繼位,這麽多年夙興夜寐,兢兢業業,一心一意為百姓,您的功績天下人有目共睹,這個天下是您在治理,不是老天爺在治理,為什麽要讓一句預言給您的功績冊上留下汙點呢?”


    文宗沉默了。


    為何薑文君這麽多年能聖寵不斷,因為她確實能夠摸透他的心。


    其實文宗也時常在想:他這些年來做出的成就,打造出的太平盛世是足以名垂青史的程度,若是會那麽輕易地就被一個孩子毀掉,是不是太看輕自己了?


    文宗也讀史,史書上那些禍國殃民的紅顏禍水有幾個是真的,又有幾個是當權者無能的借口,他比誰都清楚。自問自己願意成為後人口中的無能者,把罪名都丟給一個孩子來扛嗎?


    文宗不願意。


    “陛下,這貞元觀是什麽樣子您也瞧見了。那孩子五歲離宮,在這裏呆了十年,這十年過得是什麽樣的日子我現在都不敢想,”話至此,薑文君淚眼婆娑,“陛下,那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


    美人垂淚,沁透了文宗的心。


    佑寧誕生於文宗繼位之初,彼時二人還年輕,正是濃情蜜意之時,若沒有那些事,這個孩子本該在期待中出生。


    “罷了,她潛心供奉神官也有十年了,如今又舍命救了朕,於情於理都該有賞賜,如果她能在今日趕回來,就準她隨你回宮吧。”


    薑文君聞言大喜,救後妃之功一下子變成了救聖之功。


    “謝陛下恩典。”她抹了把眼淚,柔順地依偎進文宗的懷裏。


    佑寧踩著最後的時間線回到了貞元觀。


    當孫成林將這個消息匯報給文宗時,他歎了口氣。


    答應薑文君時他留了個心眼,如果那個孩子今日趕不回貞元觀,他反悔了也不算失守承諾。


    隻可惜還是差了一點,這大概就是天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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