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大姑娘,你這是做什麽?萬一傷了你自己怎麽辦?”


    “好你個孟海棠,我真是看錯你了!想不到你當麵一套背後一套,竟然哄得父親把薑洵記在我母親名下。”


    孟姨娘心下一驚,方才洵兒不是說大姑娘猜測的是餘夫人嗎?很快她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竅,心知一定是餘夫人從中挑撥。


    “大姑娘,姨娘真的不知道…我一個妾室哪裏有這樣的本事,今日若不是洵兒和我說起,我根本就不知道侯爺他…”


    “你不知道?”薑覓冷冷地看著她。


    她拚命搖頭,“姨娘真的不知道。”


    “好啊。”薑覓拍拍手上的灰,滿意地看著一地的狼藉。“那你去和父親說,就說你身份低賤,你的兒子不配被記為嫡子,讓父親收回成命。”


    薑洵氣極欲發作,被薑婉製止。


    這時吳婆子回來了,對薑婉搖了搖頭。


    吳婆子是個機靈的,她之前一見形勢不對趕緊去通風報信,卻不想安怡堂的下人說老夫人已經歇下,有什麽事明日再說。


    薑婉最是知道劉氏的作息,自然知道這個時辰祖母並沒有睡。祖母之所以不願理會,一定也是深知大姐的脾氣。


    這一通火若是不讓大姐發出來,隻怕更難收場。


    “大姐,你就不要為難姨娘了。你也說姨娘身份低微,她又怎麽能讓父親收回成命。何況父親這麽做都是為了大姐,他是知道大姐和餘夫人不和,以後薑沅必不會護著大姐。所以才想著抬舉洵哥兒,就是希望洵哥兒將來能成為大姐的依靠。”


    “我的依靠?”薑覓大怒。“我看是你的依靠吧!你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心思?你們是不是都盼著我早死?”


    孟姨娘和薑婉同時駭了一跳,隱晦地對視一眼。


    難道她們的心思真的被猜到了?


    “大姑娘,這話太誅心了,你真是想要了姨娘的命啊!”


    “孟海棠,你少在這裏裝腔作勢。你當真是好心機啊。先讓自己的兒子記在我母親名下,以後再讓你女兒也記在我母親名下,到時候我一死,這侯府的爵位還有我母親留給我的東西,統統都落在你們手上!”


    這…這是真的被猜到了嗎?


    孟姨娘不敢相信。


    她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承認一個一直被自己蒙在鼓裏,玩弄於掌心的蠢貨會看穿她所有的謀算。


    薑婉也是臉色發白,心神大亂。


    薑覓冷冷地看著她們,“我不管你們藏著什麽樣見不得人的心思,隻要我活著就不可能成功。我給你們一天的時間,如果明日之後薑洵的名字還在我母親名下,休怪我翻臉無情!”


    說完,她揚長而去。


    這麽大的事,她總要留一點時間給別人。


    比如說餘氏,比如說薑惟。


    一回到采薇軒,她一眼就看到桌上的兩個匣子。


    “你回去歇息吧。”她對子規說。


    子規已經習慣,順從告退。


    關上門後,她打開匣子。裏麵除了開鎖所用的工具,她自己想要的工具也全部打造好,這些工具的精巧適用程度比她預估的還要理想。


    身後傳來動靜,她慢慢回頭。


    燭火的暖光中,白到瘮人的美男子正用空洞如深淵的眼睛看著她。那漆黑的眼珠子一動也不動,像個血都冷了的活死人!


    第25章


    蕭雋一步步走近,詭異而豔麗。


    那陰冷的氣質,那無形的殺氣,似勾魂的使者。


    此情此景,怪誕而恐怖。


    薑覓一點也不怕,反而笑著打招呼。


    “王爺,你來了。”


    蕭雋黑沉沉的瞳眸像兩眼深不見底的暗潭,潭底奇異的美景幽幽地招搖著,仿佛瞬間能將人吸進去。


    他看著薑覓,問:“你有心事?”


    薑覓驚豔於眼前的美景,又惋惜其中的凶險。


    她輕輕點頭。


    偌大的侯府之中,她孤身一人。看似身邊全是至親,卻無一人真心待她。她不懼爭鬥,但又實在是為徐氏和原主感到悲傷難過。


    “世人都說我父親情深義重,對我母親一直念念不忘。所有人都像是瞎了一樣,看不到他這麽多年依舊妻妾和美,也看不到他和別的女人又生了一堆兒女,我真替我母親感到不值。”


    “男人三妻四妾,不過是尋常之事。”


    是啊。


    尋常之事而已,何來的值與不值。


    薑覓低頭苦笑,拿起一把刻刀。


    這刻刀按她的要求打造,小巧而鋒利。她試了試手感,掂在手中把玩起來。刻刀和鋼筆一般大小,在她手指間如活物一般。


    突然她“嗤”了一聲,抬眸望著蕭雋。


    “嘴上說著心裏有人,身體則想什麽快活就怎麽快活,這般身心不能如一的感情,算什麽狗屁癡情!”


    “你這是善妒。”


    “我不是善妒,我隻是不想受氣。不管別人怎麽看怎麽想,反正以後我是萬萬不願受這樣的氣。我長得這麽好看,還這麽有錢,誰要是敢讓我受這份氣,休怪我不客氣!”


    她用刻刀比劃了一個切割的動作。


    蕭雋莫名感覺自己身底下一涼,氣勢大變。


    一時之間,屋內仿佛陰風過境。


    薑覓不由自主抖了抖,後背瞬間冒出細密的冷汗。明明她心裏也不怎麽害怕,但身體的反應最為真實。


    她以為這位慎王殿下多年裝傻,心智和心性必定異於常人,一定可以接受任何不合世俗的人和事,沒想到也不過如此。


    哼。


    看來男人就是男人。


    哪怕是像蕭雋這樣看上去沒什麽七情六欲的男人,依然想著三妻四妾齊人之福。


    她語氣緩了緩,道:“王爺莫怪,我說笑的。我才不會做違法犯紀之事,萬一把自己搭了進去多不值當。我這個心胸狹窄又行事偏激,大抵是不能容忍自己和別人共侍一夫。何況我這麽有錢又這麽好看,以後我才不要看男人的臉色,別人看我的臉色還差不多。”


    蕭雋氣勢一收,又恢複成活死人的模樣。


    他曾聽到那些人私下談論此女,言語之垂涎令人作嘔。貪其色又不願娶之為妻,欲納為妾室又礙於身份太高。


    徐家失勢,安國公府早已名存實亡。酈京城中的世家名門誰也不願和徐家沾染關係,恐引來無端的猜測與打壓。


    “你不怕別人說你猛浪?”


    “說我猛我承認,說我浪我不能認。再說我不是還有王爺嗎?我現在就盼著王爺能得償所願,到時候我背靠大樹好乘涼,日後有王爺罩著誰也不敢說我半個不字。”


    氣氛突然凝滯,一室的沉默。


    良久,蕭雋垂眸道:“你等我。”


    薑覓以為他指的報恩一事,頓時滿眼堆笑。


    “好,我等王爺。”


    她卻是沒有看到,蕭雋眼底那一瞬間的變化。


    言歸正傳,他們還有正事要做。蕭雋既然按照她的圖紙打造出了工具,今晚最為重要的事情就是開鎖。


    她查看開鎖所用的工具,技藝精巧且不說,所費的時間也不過一天而已。心知蕭雋這些年來暗中經營,手底下應該有一些有用之人。


    有了趁手的工具,她蹲下去開鎖。


    幾綹發絲散落在耳側與額前,隨著她的動作不時攪亂她的視線,她幾次隨意將它們捋到耳後,不多時複又零亂。最後她實在是不能忍受,索性將簪子一取準備重新挽發。


    烏發傾泄,青絲如絹。黑瀑般的發散落下來,越發顯她容色流光冰肌玉骨,似春風溫柔了山水,般般入畫美不勝收。


    她的動作無比自然,毫無顧忌。


    蕭雋就這麽看著她,空洞而幽深的眼底似有無數火花迸開。那支白玉茶花簪子斜插進她的發間時,一如有什麽東西直直穿過蕭雋的心。


    她挽好頭發後繼續開鎖,神情無比專注。半刻鍾後她找準竅門左右兩手同時用工具一旋,獸鐐應聲而開。


    “王爺,打開了。”


    “你果然很有用。”


    “謝謝王爺誇獎。”薑覓笑了一下,眼神清澈靈動。“能幫到侯爺,是我的榮幸。”


    她掂了掂獸鐐,這鎖的重量比她以為的還要沉一些,鎖環的內壁之上刻著一行字:山獸為患,馴化為上。


    蕭雋應該早就看過這些字吧?


    山獸指的是誰?


    馴化的又是誰?


    被別人當成要馴化的獸,是怎麽樣的一種心情?


    須臾間,透過眼前這張絕豔的臉,她好像可以想象多年前那個五歲的孩子該有多麽的玉雪可愛。原本金尊玉貴集萬千光環於一身的皇孫,到底經曆了怎麽樣的裂變才會變成今天的模樣。


    “為何這般看我?”


    “我看王爺好看。”


    蕭雋蒼白如雪的臉上,忽然多了一絲血色。


    薑覓大感驚奇。


    “難道王爺從不知自己好看?”


    蕭雋臉上的血色瞬間退去,見過他的人都說他承繼了母親的七分容貌。幼年時世人誇他讚他,無一不是極盡溢美之詞。後來旁人議論他,通常都帶著幾分惋惜與隱晦,甚至是惡意。


    “聽別人說過:那個傻子,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真是巧了,別人也說我:一個蠢貨,真是白瞎了那張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成侯府嫡女之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漫步長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漫步長安並收藏穿成侯府嫡女之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