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的注目下,他將蕭雋和薑覓請到了主?桌上座。


    這一舉動,令許多人意外。


    薑覓向他賀喜,道:“多謝西北王盛情相邀,我們夫婦二人備了一份薄禮,還望王爺不?要嫌棄。”


    下人們將賀禮抬上來,掀開紅綢之後引來一陣驚呼聲。


    她所謂的薄禮,居然是一棵三尺多高的紅珊瑚樹。喜慶耀眼的顏色,瑩潤油亮的質感,再輔以血玉石為基,極盡奢華與名貴,令人瞠目結舌。


    有人認出此物原是康城郡主?的嫁妝,一時之間議論紛紛。


    當年顧妤出嫁時,也?曾轟動酈京。她所嫁之人是太子之尊,嫁妝的規製僅比皇後低一階,這棵紅珊瑚樹乃是禦賜之物,不?少人都見過。


    “沒錯,這棵珊瑚樹正?是我母親的嫁妝之一,原本就擺在?這間屋子裏。”


    蕭雋的話讓所有的議論戛然而止。


    他手一指,指在?屋中的一個位置。


    有人恍惚記得,南平王還昌盛時,這間屋子裏是何等的富麗。珍寶玉器不?勝枚舉,古玩異物應世間罕見。


    但南平王府和顧家是京中的忌諱,私下底說說也?就罷了,這種場合誰也?不?敢亂說話,生怕一個不?好就引來殺身之禍。


    詭異的安靜中,徐澤開口了。


    “依慎王殿下這麽說,這屋子以前有不?少的好東西。”他看向柳相。“如?今這屋子空空蕩蕩的,半個值錢的玩意兒都沒有。柳相,陛下既然把這宅子賞給老子了,那?原本這宅子裏的東西怎麽著也?要分給老子一些吧。”


    眾人一聽,驚呆了。


    這位西北王好像有點不?要臉。


    徐澤可?不?管旁人怎麽想,伸手朝柳相要。“老子可?是聽說了的,當年查抄顧家的人正?是柳相你,有什麽好東西你最?清楚。你老實說,你就沒有藏過私?”


    “王爺慎言!”


    “慎什麽言哪,人家慎王還在?呢。”


    “王爺,當年顧家犯了謀逆大罪,老夫都是按律法行事,哪裏敢徇私舞弊。”


    “謀逆?”徐澤撓了撓頭,動作極其粗魯不?雅,與其長?相形象也?極為不?搭。“那?豈不?是和老子一樣,此前你們不?也?說老子是謀逆。”


    這話讓人怎麽接。


    幾乎是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開始飄忽,或是裝作看自己的鞋子,或是假裝欣賞空空如?也?的屋子。


    “王爺,你已經歸順陛下,哪裏能和顧氏逆賊相提並論。”


    “是不?是逆賊也?就是陛下的一句話。老子可?是打聽過的,當年陛下以偷竊玉璽的罪名抄了顧家,殺光了顧家所有人,把這宅子也?翻了一個底朝天,並沒有找到玉璽。老子雖是土匪出身,卻也?知道捉奸捉雙,捉賊拿贓的道理?。為何贓物並沒有找到,顧家卻坐實的謀逆的大罪呢?”


    這話更沒人敢接了,連柳相都招架不?住。


    柳相為難道:“王爺,私議君王可?是大罪,你還是慎言為好。”


    徐澤冷笑一聲,“老子最?煩你們這些人,一肚子的算計,成天就想著怎麽構陷殘害別?人。你們別?以為老子傻,如?今陛下想用老子,又是封爵又是賜宅子的。哪天陛下用不?著老子了,隻怕也?是隨便安一罪名就要了老子的命。”


    “王爺,這話可?不?敢亂說!”


    “你們怕,老子可?不?怕!”


    有人終於聽不?下去了,站出來指責他。“你既然受了陛下的招安,那?就是大雍的臣子。臣子之責乃是效忠,一身榮辱與性命皆係於君王之手。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哪裏來的這些猜忌與抱怨。”


    “你誰啊?”徐澤一把將這人拽住,“你憑什麽教訓老子?老子還用得著你來教做人!我可?告訴你,是你們陛下求著老子進?城,非要讓老子當什麽西北王,信不?信老子現?在?不?幹了!”


    那?被他拽住的人麵色都變了,紅紅白白的好不?精彩。


    柳相趕緊打圓場,“王爺息怒,王爺息怒,這位是承恩公世子。”


    薑覓下意識朝那?人看去,畢竟餘氏和薑晴雪還曾想過用這人來釣自己上鉤,她倒要看看是個什麽樣的人。


    長?得倒是不?錯,細皮嫩肉的。


    原主?的記憶有些濾鏡,她還以為餘家當個寶的餘世子是一個多麽出色的男子,卻原來是一個不?過爾爾的孔雀男。


    傲氣有,但俗不?可?耐。


    “原來這就承恩公世子。”徐澤將人鬆開,眼神無?比的輕蔑。“早就聽說京城的世家公子風采不?凡,承恩公世子乃是個中翹楚。如?今一見也?不?過如?此,還真是聞名不?如?見麵。”


    自蕭昶登基以來,餘家的地位是水漲船高,這些年來承恩公府儼然已是京中世家之首,身為世子爺的餘靖不?僅家世出眾,且自己亦是頗有才名,走到哪裏都是備受追捧的對象。


    他自詡尊貴清高,一瞧不?上徐澤的出身,二瞧不?上徐澤的言行舉止,是以方才對徐澤的鄙夷毫不?掩飾。


    徐澤不?認識他,不?給他麵子他還能自我安慰。但柳相道破他的身份之後,徐澤居然還出言貶低他,他是萬萬不?能忍的。


    “朽木難登大雅之堂,頑猴不?配美玉之冠。井底之蛙不?知天地之廣,泥潭之魚不?知海河之闊,當真是可?笑至極!”


    巴結餘家的人很多,平日裏以餘靖為尊的世家公子們更是不?少。這些人與餘靖同仇敵愾,一致將怒火對著徐澤。


    “西北王,我等給你麵子,特地來參加你的暖房宴,難道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嗎?”


    “你草莽出身,既然入朝為官,理?應學著京中的禮數行事,如?何還能行事這般無?道,豈不?是辜負了陛下對你的信任?”


    “你看不?上餘世子,那?就是看不?上餘家,看不?上餘家就是瞧不?起太後娘娘。陛下是太後娘娘親子,難道你連陛下也?不?放在?眼裏嗎?”


    一聲聲質問,一句句發?難,全衝著徐澤。徐澤一時之間仿佛成了眾矢之的,經受著所有人指責。


    若是換成旁人,必是承受不?住這樣的針對。但徐澤不?是一般人,哪怕是到了這個時候,他依然還有陰陽別?人的心思。


    他“呸”了一聲,“你們少說這些大道理?,老子本來就是要造反的。你們以為老子是慎王這個傻子,人家抄了他外祖家,還害死他父王,他屁都不?敢放一個,還把自己給病傻了!”


    薑覓:“……”


    這都能帶上蕭雋。


    她越發?好奇了。


    那?時他們一個五歲一個三歲,不?過是兩?個小屁娃子,到底是什麽樣了不?得的仇,能讓其中三歲的那?個記到現?在?。


    第73章


    天家陰私就?這麽無所顧忌地被人一語道破, 在場的人越發震驚於?徐澤的敢說,麵麵相覷眼神微妙,既想再?多聽一些, 又怕自己再聽到什麽了不得的事惹禍上身。


    偏偏徐澤還沒過夠嘴癮, 繼續口?吐猛料。


    “慎王殿下,你瞧瞧你這身子骨,瘦得像條麻竿,臉色也白得像鬼,一看就?是沒被照顧好。想來這些年吃了不少苦頭, 也吃了不少加料的飯菜吧,還有命站在這裏也是不容易。”


    眾人聽到這話,已有人瑟瑟發抖。


    西北王太敢講了!


    慎王殿下站不站得住他們不知道,他們隻知道自己快要站不穩了。


    柳相一臉苦色, “王爺,老夫求求你了, 你再?說下去隻怕真的要大禍臨頭了。”


    “什麽大禍臨頭, 老子是做什麽的,你們忘了嗎?”徐澤冷笑一聲,“老子是山匪!山匪是做什麽的你們不會不知道吧, 打家劫舍,殺貪官抄大戶, 老子什麽沒做過。你們陛下還等著老子替他收拾魏顯那?一幫人,這個時候即使?是老子罵了他八代祖宗, 他也不敢把老子怎麽樣。”


    他這般張狂, 一時讓不少人膽戰心驚地想起, 這位西北王可不就?是反賊,一個反賊自然?是不怕說這些話的。但他們不是啊, 別人敢說,他們卻不敢聽。


    “慎王殿下,你說句話啊?”有人小聲乞求蕭雋。“可不能再?由著西北王胡說了,這些年陛下待你如何,別人不知,你自己難道不知嗎?”


    薑覓心下冷笑,這些人倒是會甩鍋。


    既然?不敢聽大可以走人,又想聽還想不擔責任,這麽大一個鍋往蕭雋身上甩,真是不厚道。


    “你們讓慎王說什麽,他這些年一直病著,自己都過得稀裏糊塗的,哪裏分得清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又哪裏知道有沒有人想害他?”


    那?人一噎,脹紅著臉。


    蕭雋淡淡地道:“這些年我又呆又傻,如今我腦子清明?了,但許多事我都記得不太清楚。未知事實不予置評,我不知從?何說起。”


    “可不是嘛,你說你們這些人裝什麽裝,我就?不信你們看不出來。”徐澤滿眼嘲弄地看著眾人,“慎王殿下就?是個傻子,一個傻子知道什麽,好了之後更是把之前犯傻的事忘得一幹二淨,你們為難他做什麽?”


    薑覓:“……”


    她?懷疑徐澤就?是故意的,表麵上聽著確實是為蕭雋抱不平,但是一口?一個傻子的,聽起來還真挺不舒服,頗像是故意打擊報複。


    所以當年他們到底結了什麽仇。


    柳相眉心打成了結,苦口?婆心道:“王爺,你沒有證據,不要亂說。”


    徐澤兩手一攤,“要什麽證據!這不是明?擺著的嗎?慎王殿下的外祖父不死,他們怎麽弄死先太子。先太子不死,他們怎麽搶皇位?什麽小妾上位毒死主母,庶子為了霸占家產害死嫡子,這些手段戲文裏都演爛了,也就?你們不敢說。”


    有人再?也站不住了,惶恐不安地告辭。有一就?二,有二就?有三,眾人爭先恐後地往外走,生怕再?走晚一點就?會小命不保。


    “人走可以,禮要留下!”徐澤大喊。


    眾人:“……”


    這位西北王不僅敢說,還特別不要臉。


    柳相搖頭,“王爺,臣還要去向陛下複命……”


    “正好,你記得幫我帶話給陛下。”徐澤叫住他,如此這般說了自己的要求。


    聽得柳相的麵色越發的苦不堪言,走的時候都在歎氣。


    眼見著人都走完了,徐澤一臉喜色地招來一個屬下,“去,把今天他們送的禮歸置歸置,還有那?些酒菜,全賞給弟兄們!今日?大家不醉不歸!”


    他的話傳開,引得一片歡呼聲。


    薑覓其實有想過如果薑潤還活著,可能長?成什麽樣的一個人。然?而她?萬萬沒想到,薑潤會是這個樣子。明?明?是土匪,卻有著書生般儒雅的氣質。瞧著清雅俊朗的長?相,行事卻毫無章法匪氣十足,且十分油滑。


    這樣很好。


    倘若不是如此,一個幼童又怎能獨自活下來。


    “你倆還愣著幹什麽,快坐過來吃啊。”徐澤已經坐到桌前,招呼他們倆趕緊落座。“姓柳老頭今日?倒是大方,這酒菜應該是從?酒樓裏直接送過來的。”


    薑覓和?蕭雋對視一眼,坐了過去。


    徐澤的吃相毫無優雅可言,堪稱是狼吞虎咽風卷殘雲。等他吃得差不多了,這才有空抬頭看人。


    “慎王殿下,難道你這麽瘦這麽弱,吃飯跟個娘們似的,一點爺們的樣子都沒有,看著就?不像個命長?的。如果我是慎王妃,非把你休了不可。”


    薑覓險些被這話嗆飯,忙喝了一口?茶水。


    “慎王妃,你慢點吃,沒人跟你搶。在我這裏你不用拘謹,敞開了吃敞開了喝,不用在意那?些個虛禮。”


    “我不會客氣的。”薑覓道。


    徐澤笑起來,似撥雲見日?。


    “王妃記著,以後在我這裏你都無需客氣。我與王妃一見如故,我又年長?王妃一些,以後我喚王妃覓兒?妹妹可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成侯府嫡女之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漫步長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漫步長安並收藏穿成侯府嫡女之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