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瑜本就追了他一路,沒什麽力氣,這會連精神都有些恍惚了,看見刀鋒在瞳孔裏不斷放大,他一時間也沒反應過來,隻是愣愣的僵在原地。


    忽然,一隻骨骼分明的手出現在半空,手臂線條微微緊繃,在刀鋒靠近他眼睛剩幾厘米的時候,硬生生攥住了那人的手腕。


    這場雨下得纏纏綿綿,沒有半點要停歇的意思,昏黃的路燈下隱約能看得出細細密密的雨絲,晚風席卷枝幹,樹葉伴著風聲發出沙沙的聲響。


    來的人個子很高,五官輪廓流暢鋒利,鼻梁高挺,雙眼皮薄薄一層,那雙漆黑的眼睛透著幾分散漫淡漠,肩膀又寬又直,原本鬆垮的黑色衝鋒衣穿在他身上意外合身,典型的衣架子身材。


    這人指尖還夾著根煙,那一點猩紅還沒來得及熄滅,在雨霧中顯得明明昧昧的。


    葉玫心髒微微顫了一下,攥著咖啡勺的指尖逐漸泛白。


    西城這地還真是邪啊……


    說誰誰來。


    看清來人,宋瑜有些驚喜的打了聲招呼。


    “花哥?”


    周時遇掐滅煙頭,掀眸掃了他一眼。


    “沒事吧?”


    “我沒事。”


    “回局裏給彭潛捎句話,說王東抓到了。”


    “好。”


    宋瑜答應的爽快。


    其實抓住王東實在是不容易,這案子絲絲縷縷的牽扯了不少人,當年派人跟蹤他的時候,無數次都讓他從眼皮子地下跑了。


    要不是這次宋瑜正好看見他鬼鬼祟祟的徘徊在咖啡廳門口,還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抓住這人。


    若是旁人,宋瑜都不可能放心留他一人在這,但他們周警花的本事他是知道的。


    以前宋瑜就經常聽父親說,他手下的徒弟,就屬周時遇最拚。


    和他外表這副散漫淡然的模樣不同,這小子工作起來不要命的,不管是爆炸槍擊案,再危險的任務都是永遠衝在最前麵,好幾次都是從鬼門關撿了條命回來,身上受過的傷馬上比吃的飯還多了。


    不有點真材實料怎麽可能年紀輕輕就能坐到西城刑偵隊總隊長的位置。


    王東也不是什麽好惹的角色,趁周時遇說話間隙,忍著劇痛翻轉手腕,刀鋒猛地朝著他手臂的方向刺去。


    “刺啦”一聲,衝鋒衣一側立馬多了一條明顯的劃痕。


    再等王東舉起刀子,周時遇微微偏頭,抬腿猛地踹向他小腹的位置,手臂用力,迅速鉗製擰翻王東肩膀,將他整個人按壓在牆上。


    下一秒,刀子啪嗒一聲落在地上,隻剩下王東呲牙咧嘴的哀嚎。


    周時遇掃了王東一眼:“都是老朋友了,見個麵非得這麽動刀動槍的,多沒意思。”


    王東整張臉疼的幾乎扭曲在一起,猩紅的眼睛死死瞪著他。


    “周時遇,老子算是倒了八輩子血黴才老跟你碰上,你他媽這輩子是專門克老子的吧。”


    “話別說的那麽難聽啊東哥,好歹是緣分。”


    周時遇慢條斯理的笑了笑,將銀色手銬給他拷上,語氣慢悠悠的。


    “咱以後見麵的機會還多著呢。”


    話說完,笑意立馬斂了下來,他一手插兜,另一隻手提起賴在牆上哀嚎的王東衣領,將他整個人摔進一輛黑色suv的副駕駛。


    幾乎是同一時間,記者們蜂擁而至,原本清冷的咖啡館立馬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葉玫依舊直愣愣的僵在原地,視線落在周時遇挺拔的背影上,喉嚨幹澀的不像話。


    或許是記者們的動靜太大,引來了周時遇的注意。


    隔著雨霧和窗戶,周時遇偏過頭,視線落了過來。


    透過人海和一台台攝影機,那雙漆黑的眼睛微微掀起,與她四目相對。


    周時遇目光明顯頓了頓,僅僅停滯了兩秒,便恢複了一貫波瀾不驚的姿態,淡淡移開視線彎腰鑽入車內。


    多年過去,周時遇五官變得更加成熟立體,連氣質也不太一樣了,但她還是能隔著人海一眼將他認出來。


    就像她曾經說的,周時遇化成灰了她都能認得。


    可他好像沒認出她……


    葉玫心裏酸酸麻麻的,像是被蚊蟲叮咬了一般,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葉玫老師。”


    鄭聞逸察覺到她的情緒不對,輕喚了她一聲。


    葉玫沒應。


    鄭聞逸尷尬的衝著記者們笑了笑,透過桌子輕輕踢了以下葉玫的小腿。


    葉玫這才恍然回過神來:“嗯?”


    鄭聞逸擰眉看著她,一副關心的模樣:“是不是昨天感冒了還沒好,今天還是不太舒服啊?”


    說著,他還抬頭對記者們笑了笑:“她最近不舒服,吃了點藥,反應有點遲鈍。”


    葉玫腦子裏嗡嗡的,完全沒聽清鄭聞逸說了什麽,視線又不受控的朝著周時遇的方向望去。


    眼看著周時遇上了車,她後知後覺的站起身,下意識想要去追。


    “抱歉,我暫時有點事。”


    記者們依舊沒有想要放過她的意思:“葉玫老師,請您正麵回答一下您和宋家繼承人的關係。”


    “網傳您一幅畫賣幾百萬 ,實際上大多都是靠臉,畫根本不值那個價,這點您怎麽看?”


    “有路人說,您前兩天在機場耍脾氣,是真的嗎?”


    “對於群眾口中,您在國外混不下去了,所以想回國內撈錢這件事,您怎麽看?”


    攝像頭齊刷刷的聚集在一個地方,質疑聲鋪天蓋地的傳來,幾乎要將葉玫整個人淹沒在其中。


    圍堵過來的人越來越多,也不知是誰透過玻璃窗喊了一聲她的名字,咖啡廳四周迅速被堵了個嚴實。


    路人們相互推搡擁擠著往咖啡廳內擠,門外七八個保鏢都沒能攔得住他們的熱情。


    其實葉玫心裏清楚的很,她剛回國內不久,又不是什麽明星,哪來的粉絲。


    大多人都是為了湊個熱鬧而已。


    現在就連看周時遇最後一點背影的機會也被徹底剝奪。


    鄭聞逸始終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她的臉色,就害怕她忽然在這種時候發飆,萬一視頻傳出去,還不知道要被怎麽議論呢。


    葉玫握了握拳,幾秒之後,又無力的鬆開。


    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煩躁,疲倦,又有點失落……


    第2章


    雨越下越大,狂風席卷樹林,枝幹整齊的朝著一側傾斜,彎成一個即將折斷的弧度。


    暴雨瘋狂拍打車窗,車輪下積水肆意衝刷道路一側的樹木。


    粉色蘭博基尼一路疾馳,跟著導航擠進一條錯綜複雜的小巷。


    道路又彎又窄,通行極其困難。


    加上她實在勉強的車技,一路橫衝直撞,豪車成功被路邊枝幹劃了好幾道刮痕。


    車子停到一棟老舊的五層居民樓前,確保附近沒有麵孔熟悉的人後,葉玫才帶好墨鏡口罩,全副武裝的下了車。


    一下雨,由於地麵不平,道路兩側的汙水通常要堆積許久才能蒸發,這時候房東都會在門口放上兩塊板磚,方便租客跨過汙水通行。


    葉玫一手提著包,一隻手扶著泛黃的牆壁,那雙白皙骨感的腳踝隨著黑色細高跟的晃動晃晃悠悠的,中途還差點跌倒汙水裏去。


    今天也算是挑戰了她這幾年耐心的記錄。


    走到二樓一間老舊的小屋前,葉玫下意識放輕腳步,半彎下腰小心翼翼的朝著窗戶裏看。


    房間裏麵沒開燈,看起來黑漆漆的。


    窗戶老舊的厲害,已經有些掉漆了,窗沿被蜘蛛網交織纏繞,玻璃上還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看樣子裏麵應該沒住人。


    光看昨天周時遇身上那身行頭,他現在應該過得還不錯。


    估計早就不住這裏了。


    屋子裏的視線太暗看得不太真切,葉玫指尖勾起臉上的墨鏡朝下推了推,彎腰湊近窗戶靠得更近了些。


    正當葉玫鬼鬼祟祟的看得入神,身後忽然有人喊了她一聲。


    “姑娘,找人嗎?”


    葉玫下意識的扭頭看去。


    墨鏡還半掛在鼻子上,視線正好對上房東太太那雙略微疑惑的眼睛對上。


    下一秒,她立馬反應過來,慌忙偏過頭用右手遮住臉頰一側。


    她就知道,肯定得遇見熟人。


    剛剛怎麽就腦子一抽跑到這裏來了。


    要是她這副樣子被人認出來,明天肯定又是個新聞。


    “姑娘?”


    房東太太下意識的上下掃了她一眼,眼底帶了幾分探究的意味。


    麵前的姑娘身量高挑漂亮,看著至少有一米七,長發微卷垂落到腰部,黑金色小香風外套幾乎與短裙平齊,一雙長腿白皙筆直,像從漫畫裏出來的一樣。


    房東太太年輕時候也是見過世麵的,不說那身衣服,就光她手上那個白色皮包也至少得上百萬的價格。


    就她這身行頭,一看就是哪家的富家千金,怎麽看都不像是會來這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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