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菀姝心中一驚,也顧不?得打量了,趕忙上前:“小心點!”


    紅衣姑娘卻毫無反應,她好似察覺不?出痛,就這麽徒手抓著鳥,又把它塞進了竹籠裏。


    “擦擦吧。”杜菀姝遞過?去帕子。


    但她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起身後的紅衣姑娘,隻?是用鳳眼瞧了杜菀姝一眼,並沒?有接過?帕子。


    杜菀姝察覺到她視線停留在潔白幹淨的帕子上,大?概明白了她心中所想,便開口:“我不?喜歡這條帕子,沒?關係的。”


    聽到她這麽說,小娘子也不?客氣,幹脆利落地接過?帕子,擦去了手上的血跡。


    自始至終,八、九歲的孩童,甚至連眉頭都?不?帶擰一下。


    ……不?管是哪家的嫡女?,也沒?有這般抓鳥的狠勁和本事。


    “這樣不?行,”杜菀姝溫聲?道,“我帶你包紮傷口。”


    盡管不?知道對方身份,可不?管誰家的姑娘受了傷,杜菀姝也不?能棄之不?管。


    隻?是小娘子一聲?不?吭。


    是不?會說話?麽?杜菀姝在心底打了個問號。


    紅衣姑娘既沒?回應,也沒?駐足,她按著傷口,直至止住了血,又把帕子歸還給?杜菀姝。


    好在看樣子,手上的血痕隻?是皮肉傷,沒?一會就結痂了,並不?嚴重。


    她彎下腰拎起竹籠,頭也不?回地準備離開。


    竹籠對她而言似乎過?於沉重,小小的身軀拎著竹籠搖搖晃晃,籠子裏的鳥也仿佛受驚一般不?住撲騰鳴叫。


    杜菀姝看著不?忍,也不?能放任一名孩童自行離開。


    這林子裏,不?說有什麽野獸,可蟲蛇蚊蠅必然不?少。要是沒?碰見她也就罷了,碰見了,可不?能讓她繼續在竹林裏閑逛。


    當然,杜菀姝也不?會強行攔住她。


    小娘子雖不?肯開口,可看這架勢,分明是個頗有主意的姑娘。


    “那個,”於是杜菀姝提議道,“我看溪邊生著不?少狗尾草,你可以抓來?編織小兔子小狗,還能做蛐蛐籠子,你要也不?要?”


    狗尾草兔子,可比什麽勸告阻攔都?管用。


    紅衣姑娘邁出去的腿立刻定在原地,她扭過?頭再次看向杜菀姝。


    “要也不?要?”杜菀姝笑著重複。


    小娘子點了點頭。


    她肯走?,就容易多了。杜菀姝將手中籃子交給?觀月,拎著裙擺,帶著紅衣姑娘折返回溪流邊。


    盛夏季節,狗尾草隨處可見。杜菀姝撿著形狀好的摘了幾隻?,用一根短的纏住兩根長的,又再下方纏出四肢,一隻?綠油油、晃著長耳朵的兔子就編好了。


    “給?你。”


    杜菀姝把草兔子遞給?小娘子:“還要小狗麽?”


    小娘子搖了搖頭,而後她那雙鳳眼往四周一轉,又拔了好幾根狗尾草,無言地遞給?杜菀姝。


    表明了不?要小狗,卻還是拔了好幾根草給?她。杜菀姝略作思忖,出言問:“你想要蛐蛐籠子?”


    紅衣姑娘再次點頭。


    這個就要費些功夫了。


    杜菀姝吩咐觀月去摘多多的狗尾草給?她,小娘子聽了,也跟去幫忙;而杜菀姝本人則從竹林四周轉了一圈,找了兩根差不?多長的小草棍。


    不?出一回,著紅衣的小娘子,就抱著一大?堆狗尾草放到了杜菀姝麵?前。


    蹲著彎腰怪累人,杜菀姝索性坐到了溪邊的草叢上。


    小草棍疊成十字作基底,而後杜菀姝將狗尾草的絨毛悉數捋下來?,隻?用草莖做編織,就像是民間用藤條、竹條做籠子般,在小草棍上交織纏繞,一層一層疊加上去,很快就做出了一個容器。


    到了最?頭上,她特地留了幾根草沒?捋絨毛,這麽一係,毛茸茸的草頂就能做籠子蓋了。


    杜菀姝拎著蛐蛐籠的“耳朵”,遞給?小娘子:“送你。”


    小娘子頓時揚起笑容。


    她連笑起來?都?悄無聲?息的,紅衣姑娘麻溜起身,接過?蛐蛐籠,連手中的草兔子都?不?要了,就這麽隨手一丟,一溜煙跑進了草叢身處,蹲下開始尋找蟋蟀蚱蜢。


    “夫人手真巧,”觀月奇道,“沒?想到這狗尾草,還能做編織呢。”


    “小時候學的。”杜菀姝忍俊不?禁。


    京中的娘子,哪能會這個?看來?連這名紅衣小姑娘也是一樣。


    可是平民家的孩子日常這麽玩呢,小時候二?哥杜文英淘氣,時常偷偷跑出府到街邊玩。他跟賣油郎家的孩童學了這招,回來?就教?給?了杜菀姝。


    轉頭杜菀姝靠著這手“功夫”,還討了不?少同齡娘子的歡心。


    不?過?,不?喜歡草兔子、小狗,就喜歡抓鳥抓蟲的小娘子,杜菀姝還是頭一回見。


    紅衣姑娘不?僅愛活物?,她身手也靈巧。杜菀姝坐在一旁看著,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她就往蛐蛐籠裏抓了好幾隻?蚱蜢,甚至朝著不?遠處盛開的花朵瞧了過?去。


    上麵?停著一直蜜蜂。


    “不?行。”


    杜菀姝心中一突,趕忙出言警醒:“蜜蜂有毒,蟄到你後,可不?是出血這麽簡單。你要是腫著傷口回去,勢必會被長輩責罵。”


    聽到這話?,小娘子的鳳眼裏閃過?幾分不?情願,但到底是聽了杜菀姝的話?,重新蹲回了草叢之間。


    還挺懂事的。


    不?說話?,但聽人勸誡,一個人趴在草叢間不?哭不?鬧,自娛自樂甚是開心。


    真不?知是哪戶人家,能養出這般……非同尋常的女?兒。


    杜菀姝心中嘀咕:難道是有地方的大?家進京了?也沒?聽說呀。


    若非京中勳貴,亦不?是地方大?家,那就隻?能是——


    遠處的紅衣姑娘,驟然側過?了頭。


    她歪著腦袋的模樣,就像是傾聽環境的小獸,緊接著小娘子直接起身,一手拎著蛐蛐籠,一手抓起鳥籠,又搖搖晃晃地跑到了杜菀姝麵?前。


    剛才還喜笑顏開的孩童,露出一副肅穆神情。


    分明的鳳眼寫滿鄭重,她把鳥籠遞給?杜菀姝,嚴陣以待的姿態叫人不?敢小覷。


    “怎麽了?”杜菀姝訝然道。


    紅衣姑娘一把抓住杜菀姝的手,牽著她起身,朝著竹林另外一側撒腿就跑。


    杜菀姝:??


    這竹林雖茂盛,但到底毗鄰皇家別苑,周遭不?會有什麽走?獸。她是聽到了什麽,要撒腿就跑呢——小娘子連見了血都?麵?不?改色來?著。杜菀姝一頭霧水,也隻?能跟著她邁開步子。


    在幽靜竹林裏繞了幾圈,跑出去約莫十幾丈,杜菀姝隱隱聽到身後有急促腳步聲?傳來?,頓時明白了。


    這小娘子,當然是偷跑出來?的。


    怕是有人找過?來?了吧。


    聽著身後的腳步越來?越近,眼瞧著是跑不?掉了,紅衣姑娘幹脆停了下來?。


    小娘子氣喘籲籲地攔住杜菀姝,把手中的蛐蛐籠也遞給?她。八歲孩童昂起頭,剛剛還老神在在的眼眸裏填滿了焦急和哀求之色。


    她還是不?說話?,可杜菀姝就是莫名懂了。


    “你要我替你保管,”杜菀姝出言確認,“等你回來?拿?”


    紅衣姑娘拚命點頭。


    杜菀姝:“不?如?你跟我走?,去我竹樓裏——”


    她本想說,去她竹樓裏躲一躲。


    不?願見人,杜菀姝也不?想勉強小娘子,隻?是也不?能放任一名孩童獨自跑開。還不?如?藏到竹樓裏,哄上一哄,說不?得高興了就願意道出身份了呢。


    然而小娘子卻根本不?聽。


    她見杜菀姝不?接蛐蛐籠,幹脆就把草籠往她懷裏一送。隨著她伸手,褙子掀開一角,露出掛在腰際的一枚玉佩。


    日光之下,鑲金的玉佩折射出粼粼光芒。杜菀姝低頭一看,隻?見那玉佩精雕細琢成了錦鯉的模樣,金線勾勒出細密魚鱗,分外顯眼。


    杜菀姝驀然一驚,這玉佩……


    紅衣姑娘轉頭欲跑,還沒?來?得及邁開步子,就聽到竹林之後響起一道熟悉的笑聲?。


    “阿魚,你要跑到哪裏去?”


    一隻?素白袖子推開竹葉,如?竹般清雋文雅的麵?孔落入杜菀姝眼底。


    竟,竟是陸昭!


    惠王陸昭著一身白衣,手持折扇,俊秀麵?龐本寫滿了揶揄之色。直至他那雙清亮的桃花眼觸及到杜菀姝的身形,笑容即刻轉變為錯愕。


    怎會是陸昭哥哥?


    皇家田獵,惠王肯定是要來?的。隻?是官家一遭出去狩獵,他不?該一起麽?


    一時間,竹林重歸寂靜。


    夏風吹過?枝葉,發出沙沙聲?響。紅衣小娘子被追上了,沮喪地一聲?歎息,幹脆就在杜菀姝身邊站定不?動了。


    昂貴的蘇州錦,錦鯉玉佩,還有陸昭哥哥那句“阿魚”,叫杜菀姝瞬間明白了這孩童的身份。


    當今官家隻?有一名嫡公?主,出生之時窮盡艱難,幸而母女?平安。隻?是公?主體弱,自幼養在深宮中,從未露過?麵?。


    時間長了,民間便有流言,說公?主出生時臍帶繞頸,纏久了,有些癡傻。


    眼前的紅衣姑娘,就是那名平康公?主陸魚。


    第23章


    自成婚後,杜菀姝就沒?再見過?陸昭。


    溫潤如?玉的翩翩少年,佇立在茂密蔥鬱的竹林之間,美的仿佛從畫卷仙境中走?出來?的人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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