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野裏,車燈和霓虹交錯而過,折射出一道道斑斕又璀璨的弧光。


    他坐了會,見鍾影沒有醒的跡象,便笑著驅車回家。


    聞琰放學就被趙慧芬接走了,明天她直接從奶奶家去酒店,距離也近。畢竟公主任務繁重。聽說她這次不負責花童,但是她要全程指導兩個寧江來的小花童。領到這個任務的時候,她還挺發愁,覺得三歲的小孩最難帶了。


    車子剛繞開繽紛絢爛的市裏,身旁的人就醒了。


    她坐著前後望了望,又去望車窗,忽然“咦”了一聲,轉頭就問裴決:“市裏呢?”


    裴決頓了頓,委婉道:“被你睡過去了。”


    鍾影:“……”


    不過,既然醒來還是要看的話,前麵一個路口,裴決便打了雙閃預備調轉。


    鍾影笑:“其實也不用。”


    她今晚磨人得很,睡了一覺,興奮勁又上來了。


    裴決點點頭,一本正經道:“其實是我想回去看看。”


    鍾影便笑起來。


    行人大都匆匆。


    商場的招牌在一片皎潔的雪色裏光彩熠熠。


    路過那家之前給秦雲敏買金飾的店,入目尤為富麗堂皇。


    鍾影扭頭看它一眼,裴決以為她還想買什麽送給秦雲敏,便問要不要進去。鍾影搖了搖頭,收回視線的時候定定瞧著裴決,不知道在想什麽。


    雪落在她白皙柔軟的麵頰上,裴決伸出手擦了擦,“冷不冷?”


    這句話讓鍾影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麵,他也是問她冷不冷。那個時候,兩個人都好像在雪地跋涉了許久,互相照麵的第一眼,似乎也隻能問這句。但是這個時候,他問她冷不冷,是想將懷抱敞開,擁她入懷。


    鍾影往前靠了靠,麵頰貼上他的肩頭。一下冰冷的觸感,不過隱隱還是能嗅到他內斂又清冽的氣息,過了會,炙熱的體溫順著衣料的紋理層層傳遞,很快,鍾影就感受到了他的堅實與溫暖。


    裴決拍了拍她的後肩:“外麵有點冷,我們去車上。”他不知道她在走什麽神,他擔心她著涼感冒。


    鍾影這才鬆開他,往回走的時候,她又扭頭看了眼那家店。


    車裏暖氣很足,鍾影感覺之前落在頭發上的雪正全部化成水。裴決伸手摸了摸,覺得還好。鍾影不大高興,說真的濕的,裴決便又伸去揉了兩下。


    鍾影:“……”


    她盯著手掌擱自己腦袋弄亂自己頭發的哥哥,憋著笑,佯作生氣,說:“你故意的。”


    天地良心——裴決隻在第二下快要結束的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己應該是故意的。


    於是,他收回手,想了想,目視前方岔開話題:“要不要吃點東西?”


    他這個樣子有點心虛,但不多,鍾影笑起來,一瞬不瞬瞧著他的下秒,忽然就傾身過去親了親裴決稍稍抿起的嘴唇。


    裴決愣了下。


    真是恩威難測。


    他笑起來,轉頭看著妹妹:“這是什麽意思?”


    鍾影也笑:“肯定是好的意思。”


    裴決一下一下點了點頭,握在方向盤上的手鬆開又握緊,半晌還是忍俊不禁:“我想也是。”


    到家的電梯裏鍾影已經被親得暈暈乎乎了。


    裴決摟著她,一刻不停地親吻她令人心腸柔軟的嘴唇。從這張嘴裏說出來的任何話他都毫無防備,她的手撫在他的胸口,仿佛牢牢攥著他的心髒,一緊一鬆都讓他心醉神迷。


    他似乎琢磨了一路鍾影在車裏突然親他的緣由,前後語境實在有些出入——她嘴上說著不高興,為什麽還親他。這在裴決那裏確實可以成為一個問題。畢竟他很少去想來自妹妹的愛其實並不需要任何理由。就像他給予她的愛一樣。


    鍾影察覺到了,她捧起裴決的臉,一點點吻他專注的眼眸和彎起的唇角,對他說:“如果我每天都親你,你是不是就習慣了?”


    她沒有去解答他的問題,她想的是時間長了,這些都不會成為問題。因為本來就不需要任何理由,隻需要時間。


    裴決有些愣住。


    鍾影笑起來,像是印證一樣,用力親了好幾下裴決的嘴唇。裴決被她逗笑,旖旎的氛圍不知怎麽變得有些小孩子家家。不過很快,到底是哥哥,氛圍還是被拉回來了,漸漸變得滾燙,慢慢地,又變得潮濕。


    雪越下越大。


    房間裏的鍾影不知道,她被裴決抱著,開始思考明天第一個吻什麽時候吻比較好,要不定個時間?以後就照這個來?妹妹語氣認真。裴決好笑,他說這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可以明天再想,他還是希望妹妹此時此刻能專心點。


    第111章 太太


    手機上收到程舒怡的消息, 一會說出了機場高架,一會又說進市裏堵起來了、得有一陣,弄得鍾影在秦雲敏身邊坐下又站起來。


    秦雲敏正在換最隆重的一套婚紗, 她彎不下腰, 鍾影就過去幫她穿鞋。


    “遲點也沒什麽,都是形式。就當大家許久沒見麵了, 聚一聚。早點晚點都好。”


    見妹妹有些皺著眉,秦雲敏不由笑。


    她這些不常見的脾氣、細微的情緒, 也隻有極親近的人才能發覺。


    鍾影蹲在她身旁,頭發是一早做的,微微蜷曲的痕跡,不是很明顯,烏黑一片傾瀉在光滑的肩頭和雪白的後背,好像黑色的絲緞。秦雲敏安撫著她,一邊伸手幫她調整了下別在後腦的半圈鈴蘭花環。小巧玲瓏的一株,搭配雪白的珍珠扣和斜插的香檳玫瑰, 分外亮眼。


    聽到她說的, 鍾影抬頭笑著道:“姐, 她這人有時候可不靠譜了。幸虧這回電話沒靜音,不然見不見得上都不一定。”


    “看看到哪了?”


    聞言, 秦雲敏趕緊朝她手機瞧去。


    這一趟原本說是抽不開時間來的。香港的工作忙, 一月份的決賽又近在眼前,鍾影想著讓她安心比賽,就沒多問。後來不知怎麽,秦雲敏和她說程舒怡問她拿了酒店的地址。鍾影一問, 才知道她又改主意了。


    快半年沒見,正好的日子, 太適合見麵了,程舒怡像是才反應過來,說的時候沒心沒肺的。鍾影聞言好氣又好笑,不知道說她什麽。


    幫姐姐穿好婚鞋,仔細整理了下婚紗長尾,起身去拿手機的時候,程舒怡的電話正好進來。


    “影影,我到了——但是我上二樓沒找到,他們讓我走到最裏麵再下去坐電梯上二樓?”她的聲音充斥著一股不信任。


    鍾影笑:“我知道你在哪了。是不是最邊上那棟進來的?我去找你。”


    出了化妝間就是熱鬧非凡的宴廳。


    一邊是女方的親朋好友,一邊是男方的。兩邊都很熱鬧。


    一閃而過的視線裏,鍾影看到幼時比較熟悉的幾個寧江長輩麵孔。不過很快,周崇岩手底下那幫哥們就鬧起來,不知道在鬧什麽,一群年紀都很小,有些鍾影也認識,他們瞧見鍾影,大聲叫“嫂子”,吆喝似的,弄得一旁另外幾位相熟的、年紀稍長的,趕緊拉人坐下。


    鍾影笑著朝他們看去。幾個轉眼,她沒瞧見裴決,大概被叫去做別的了。


    宴廳外,周崇岩正聽著範婧說話。他爸也在一邊,笑眯眯的,頻頻點頭。父子倆都很有耐心。相較之下,範婧身後的秦榮就十分敷衍。他背手站著,隔三差五扭頭去瞧宴廳裏許久不見的寧江親戚,很是心不在焉。


    見鍾影出來,秦榮還朝她擺手,樂嗬嗬地專門問了句“小影去哪啊”。


    鍾影好笑,叫他一聲“舅舅”就往走廊盡頭的電梯去了。


    一夜大雪,晨起稍微停了片刻。


    沿著走廊一側巨大的落地窗望去,能看到漂浮在半空的雪霧,遠近的輪廓都變得雪白圓潤。


    出了電梯上二樓,果然看到趴在欄杆上的程舒怡。


    她像是臨時套了件羽絨,裏麵還是入秋的裝扮,毛衣加闊腿褲,整個人瞧著又有了點變化,更隨性了些。


    沒聽見腳步聲之前,她兀自擺弄著手機,身上斜挎著小包,行李箱都沒帶,聞聲轉眼瞧見人,眼睛一亮,大聲“啊”了句,就匆匆壓低聲音笑著奔來抱住鍾影。


    “什麽都沒帶嗎?”


    鍾影有點擔心她這身待會出去著涼。羽絨服瞧著像是臨時買的。果不其然,一問就說是飛機落地下來等擺渡車的時候凍著了才買的。


    程舒怡見她一副憂心又實在無語的模樣,開玩笑:“哪能啊,我帶紅包了!”


    鍾影便也忍不住笑:“那走吧。”


    “不過說真的,南州什麽時候這麽冷了。”她的語氣好像第一次來南州。


    鍾影:“是你待的地方太熱了。”


    時間還是很神奇的。


    短短半年,那些再熟悉不過的記憶通通變得陌生。


    紅包送出去,範婧給她拿喜糖,隻是這會兵荒馬亂的,一茬接一茬的賓客,範婧差點叫錯程舒怡名字。


    好不容易擠出去,程舒怡提著喜糖走在鍾影身邊,過了會,她小心翼翼湊來腦袋,說:“我沒別的意思啊,就是覺得阿姨太順手了。”她聲音不高,笑嘻嘻的,純屬好玩。


    鍾影笑著瞪她一眼,想起剛才範婧因為差點叫錯人、尷尬萬分的時候反手打了一拳無所事事的秦榮,頓時也覺得十分有趣。


    化妝間裏,準備就緒的秦雲敏已經開始吃東西了。


    她遵循少食多餐,外麵熱鬧的場景好像和她沒什麽太大的關係。


    聊起程舒怡入圍的比賽,秦雲敏想起來,便問一月份的決賽有沒有把握。程舒怡笑著說,肯定是沒把握的,大佬雲集,不過對她自己而言,走到這步,結果也無所謂了。


    這樣的賽事,能有這樣的入圍成績,她自己是很滿意的。


    說著,秦雲敏點點頭,忽然道,舒怡我感覺你這趟從香港回來變了好多。


    “……還記得嗎?”


    她笑著指了指站邊上吃草莓的鍾影,對程舒怡說:“去年過年的時候——就今年二月份,我去她家吃飯,你突然過來了,氣呼呼的。那會她在廚房做飯,你跟我吐槽了半個多小時前男友。我的天。後來吃完,你先走了,我和影影說,舒怡可太能說了,不愧是搞新聞的女朋友。”


    一番話說得程舒怡大笑。


    “姐,我那會確實腦子不太對。”


    她笑著挖苦自己。回想起來,感受最深的居然是時間過去了那麽久,久到她回看那時的自己竟然都有些陌生。


    也許是冰冰涼的草莓吃多了,鍾影感覺胃裏有點不舒服。


    這一上午又是接親又是兩邊敬茶,一直到酒店,她其實都沒好好吃東西。早上出門的時候,就隻在車裏張嘴吃了幾口裴決喂來的茶葉蛋和煎餃,之後她就一直在和秦雲敏的化妝師打電話,安排後麵跟妝的時間,一點張嘴吃東西的功夫都沒有。


    中間裴決還喂了她一顆糖。趁著敬茶結束,攝影師忙著給兩邊父母拍照,他慢慢悠悠踱到伴娘身後,往妹妹手心塞了一顆糖。巧克力夾心的,鍾影咬著糖幾口就吃沒了。再朝裴決看去,他的神情有些無奈,大概意思是,小朋友給的,他不好意思多拿。後來聞琰從另一頭見縫插針跑進來,手裏一大捧,對鍾影說這個糖好好吃,剛給裴叔了,裴叔就拿了一顆,媽媽你快拿。鍾影笑得不行,但身為大人,她也隻好拿一顆,然後,用同樣的方式悄悄送給了哥哥。


    用後來範婧的話說,裴決也是慣的。早飯怎麽能不好好吃呢。那會,鍾影胃疼的事經過秦雲敏毫不留情的宣揚,一路傳到了範婧耳朵。鍾影被她舅媽說得一度感覺回到小時候,有種做錯事的渺小感。


    儀式快開始的時候,伴郎伴娘碰了麵。


    裴決皺眉打量鍾影臉色,問她還疼不疼。鍾影悄悄去牽他的手,說沒事了,又笑著問:“舅媽怎麽和你說的?”


    “沒說什麽。”他語氣如常。


    鍾影不信,按照她舅媽的性子,肯定要多問裴決幾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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