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緊張起來。


    難道越明初還有幫手?


    “你們大半夜跑到這裏來做什麽?”


    一個白袍女子從林間翩然走出,身後跟了十幾個瀛洲島弟子。


    是宣如霜。


    她皺著眉頭,嚴厲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掃過在場所有人。


    一個滿臉怒氣的顏青棠。


    一個眼神遊離的顏鬆雲。


    一個呆若木雞的阿婉。


    四個滿臉驚悚的修士。


    一個似乎是正要跳潭水的馬臉修士。


    最後,她的目光落在顏青棠身上:“違禁離開宗門,解釋解釋?”


    顏青棠滿臉錯愕,萬萬沒想到宣如霜會在此時來到琵琶島。


    她脫口而出問道:“宣島主,您怎麽來了?”


    宣如霜劍眉一橫:“是我問你話呢還是你問我?”


    顏青棠又委屈又惱怒。


    最好的月玉被人搶走了,自己被螞蟻給唬住,以為最好拿捏的越明初竟然跑了。


    最離譜的是,宣如霜還突然出現了。


    她深吸一口氣,盡力壓住心間翻湧的複雜情緒,回答宣如霜:“宣島主,我們是來采東海月玉的,想為兄長把腦骨補上,讓他恢複生機。”


    宣如霜盯著顏鬆雲看了看,不確定地問:“他恢複了?怎麽看著……”


    她忍了忍,到底沒有說出“像個傻子”。


    “既然是此事,為何偷偷摸摸地來此地?”宣如霜清了清嗓子,提出疑問。


    “不是偷偷摸摸,是因為月玉剛采出時效果最好,所以沒來得及跟宗門通報,就直接帶著人來了。”顏青棠滴水不漏地解釋道。


    宣如霜蹙眉,袖袍一揮,一股靈力自袖中蕩開。


    觸及方才越明初拔劍那處,宣如霜神色一凜,問道:“這裏為何有魔息?”


    顏青棠猶豫了一下,大腦飛速轉動。


    她沒辦法說這是越明初的。


    若說了,宣如霜便知道他們是想強行奪取越明初的劍骨。


    奪修士天賦,本就是大忌,若是讓人知道了,他們顏家以後還如何在修真界立足?


    但是……若宣如霜找到了越明初,發現他入魔了,那取一個魔修的劍骨,便能說得過去了!


    想到這裏,顏青棠計上心頭,立刻道:“方才有個魔修也想搶月玉,但尚未跑遠,應該還在琵琶島上。”


    宣如霜神情嚴肅,素手一揮,果斷下令:“布陣!”


    她身後的修士們訓練有素地散開來,禦劍升至夜空中,雙手飛快結印,口中念念有詞。


    他們腳下的劍登時光芒大熾,迅速鋪開,瞬間覆蓋了整個琵琶島。


    顏青棠抬頭,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既已在此陣中,便沒人能輕易逃出去。


    越明初,就等著被甕中捉鱉吧。


    ***


    越明初鑽入寒潭中後,不敢催動靈力從而暴露魔息,因而沒能遊太久。


    他看到一絲光亮,猜測是另外一個水潭,便浮了上去。


    這個寒潭不大,種了許多睡蓮與荷花,枝丫縱橫交錯,還算隱蔽。


    他遊到一個蓮葉聚集處,謹慎地從水麵露出半個頭,大口猛吸好幾口空氣,這才緩過來。


    他抹了一把臉,正要下潛,便聽到一個幽幽的女聲。


    “別白費力氣,跑不了了。”


    越明初的心猛地一跳,抬頭看去。


    秋玉疏身著玄色夜行衣,沒個正形地坐在岸邊一塊大石頭上。


    她杏眼明媚,高而翹的鼻子讓整張臉顯得立體而豔麗;平常,她不笑的時候十分有距離感,猶如伸手夠不著的天邊星辰。


    但此刻,她眸中含著促狹的笑意,便顯得十分嬌憨可愛。


    仿佛一樹於夜色中舞動的海棠。


    秋玉疏見越明初沒反應,以為他沒聽見自己說話,於是從石頭上輕盈跳下,走到岸邊,又說了一遍:“我說,小呆子,你跑不了了。”


    說罷,她伸手指了指天:“喏。”


    越明初抬頭,看見夜幕中有淡淡的銀光。是宣如霜布下的大陣。


    他卻沒接話,隻問:“你都看到了?”


    “對啊。”秋玉疏聳了聳肩,“看到了,你體內有魔息。”


    越明初垂下眼眸:“你不問為什麽?”


    秋玉疏眨了眨眼


    這有什麽好問的。


    上一世,她自己就是個魔頭,魔息這個東西,要多少有多少。


    但她明白,正經修士沒人會想要跟“魔”沾染上關係。


    “問這個做什麽?”她扯了一把岸邊的野草,語調慵懶,“還不如想想怎麽躲過宣如霜呢。”


    越明初這才問:“宣島主為什麽會在?”


    “我幹的啊。”秋玉疏一邊回答,一邊手欠地扯草玩兒,“宣如霜才不會允許他們搞這種陰險的手段,不過她來太晚了,如果被她撞見你正在被取骨,那就有好戲看。”


    秋玉疏不知為什麽,在越明初麵前,她變得囉嗦了許多。就像上一世,她也總愛對一個人嘰嘰歪歪。


    大概是此人上一世和這一世都對她有善意,她在有安全感的情況下,能放鬆很多;也可能是這人太過沉默寡言,她如果不說話,氣氛就會陷入沉默的尷尬


    “不過還好,她沒看見你體內有魔息,不然,嘖,你指定當場完蛋。"秋玉疏將草扔了,拍了拍手,叉腰看向越明初,“我也是挺佩服你。”


    越明初疑惑:“佩服什麽?”


    秋玉疏抱臂:“顏青棠對你這麽差,你怎麽還喜歡她?”


    越明初悶悶道:“不要聽江子湛瞎說,我不喜歡她。”


    “哦。”秋玉疏摸了摸下巴。


    上一世,她沒有喜歡過人,也沒有被別人喜歡過,不大搞得懂情情愛愛的事情。


    而且,她對愛情也不感興趣。


    愛情又不能幫她集齊四方之力,然後抵抗弑魔大陣。


    她沒再追問,回到了正題上:“好了,來討論討論該怎麽辦吧。”


    “我……”越明初開口。


    秋玉疏突然豎起食指放在唇邊,示意越明初噤聲。


    越明初立刻閉嘴。


    一陣若有若無的窸窣聲在林間遊走,是有人來了。


    若是越明初被人抓住,強探其體內經脈,便會被發現魔息,他小命便沒了。


    秋玉疏想也沒想,一頭紮進潭水中,將越明初的頭使勁往下摁,自己也沉了下去。


    就在他們最後一縷頭發沉入水中之時,果然來了一胖一瘦兩名瀛洲島弟子。


    兩人用靈識仔仔細細地搜查了一番,沒有收獲。


    胖弟子開口:“哎,這裏也沒人,咱走吧。”


    瘦弟子則看向幽深的潭水:“潭水表麵平靜,下麵暗流湧動,用靈識查探不了,要不咱們下水看看?”


    胖弟子顯然是個劃水大師,懶散道:“不必吧,方才不是說了麽,此人若是動用內息,便會觸發魔息,大陣便能定位其所在。若是他真的藏在潭水下麵,又不能用內息,早都溺水而亡了。”


    “可是……”瘦弟子猶豫不決。


    胖弟子不耐煩:“你要看就你自己去看,冷死了,我才不看,這島也不小,有這時間還不如去搜別處。”


    秋玉疏看了一眼越明初。


    他方才是被自己一把摁下水的,沒有提前準備,這會兒憋氣把臉憋得通紅。


    透過蓮葉浮動的水麵,秋玉疏凝視著那瘦弟子,心裏不斷祈禱他能趕緊走。


    不然越明初就真的憋死了。


    瘦弟子走到岸邊,蹲了下來,自言自語道:“還是看看吧。”


    秋玉疏:……


    沒有必要這麽認真吧!


    瘦弟子伸出一根手指,浸入潭水中。


    然後臉色一變,太冷了!


    瘦弟子趕緊站起來,用另一隻手捂住那根冰冷的手指,假模假樣地歎了一口氣,對胖弟子道:“我突然覺得你說的有道理,確實沒必要看。”


    秋玉疏鬆了一口氣,並在心裏大叫:趕緊走啊!


    不料,瘦弟子晃晃悠悠地走向秋玉疏方才坐過的大石頭,然後一屁股坐下,並活動了一下頭,抱怨道:“累死了,也不知是哪個不要臉的,大半夜地給島主發玉簡消息,說什麽琵琶島有異動。”


    胖弟子深以為然,隨口附和,也一屁股坐下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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