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個對於謝臻來說好到不能再好的消息,可他卻和靳時雨一樣提不起多大的興奮勁。


    謝臻清楚,也隻有他自己清楚,從他知道懷孕的消息開始,他心裏那架天平上就已經有另一方選擇的存在,隻不過是在現實麵前顯得有些舉重若輕。


    他更清楚的是,藏在他心裏糾結、默認的可能性是來自對靳時雨的情感,而靳時雨的請求、堅持,也不過是在謝臻對他的感情上添加砝碼而已。


    他遠遠沒有自己想象得那麽冷酷無情。


    他謝臻,不管是二十二歲、二十三歲的謝臻,還是二十九歲的謝臻,一直對靳時雨有情。


    不管當年兄弟的那道坎兒有多難跨過去,不管發生了多少的事,謝臻永遠都沒法撒謊騙自己不喜歡靳時雨。


    作者有話說: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其實謝臻是喜歡靳時雨的隻不過因為當年有哥哥弟弟的因素在 現在有過往種種的記憶在 其實他一直都很喜歡呃啊啊啊啊啊隻不過他自己表現出來的那20%被他自己否認掉了 因為他覺得20%根本說明不了什麽 但是20%就已經是謝臻能達到的喜歡的標準了…………大概是這個意思


    第36章 謝警官


    36


    謝臻罕見地抽完了一根事後煙,狼狽的身體很難完全支撐住,隻能靠在床頭借住力。靳時雨是個床品有點差的人,一旦開始,不管謝臻再說什麽都不會停,甚至還會變本加厲,眼下他做了個痛快,就一個人跑去洗澡了。


    連話都沒跟謝臻說一句。用過的套打上結,零零散散扔在地上,發皺的床單和空氣中隱約彌漫著的一股氣味,無一不在提醒謝臻剛剛又發生了一場多麽瘋狂的性事。


    靳時雨洗完澡出來,頭發濕漉漉的,還滴著水,鋒利的眉毛輕輕下壓,手指迅速地在手機屏上來回點動。謝臻將手裏遲遲沒有扔下的煙頭拋到地上,他注意到靳時雨不冷不熱地掃了他一眼,心情看上去似乎好了不少。


    謝臻表情淡淡,撩了下眼皮,一副慢走不送的表情。


    靳時雨走到床頭順走了煙盒,他又隨手將窗簾徹底拉好,稀稀朗朗的星光被灰色窗簾遮了個全。他上半身還赤裸著,肩上多了個謝臻剛咬出來的新鮮牙印,似乎已經被熱水澆到徹底泛紅。


    他光滑的背上,還留著好些道已經愈合、變淺的疤痕,在光線下,不仔細看甚至沒法看出來。謝臻的肺又有些癢,他靜靜地看著靳時雨出門、再將門徹底合上,徹底消失在他的眼前。


    靳時雨吃了多少的苦,謝臻還真的一無所知。


    靳時雨這人還和小時候一樣,不管吃了多少的苦、受了多少的罪,都一筆一筆地記在心裏。除非他真正在某個瞬間爆發,你才能知道他心裏到底積攢了多少未曾顯現出來的東西,而在爆發之後他又像是回歸到正常的自我,變得冷靜、不顯於色。


    他趴在謝臻身上赤紅著眼睛質問的場景,在這個晚上,宛若一場久揮不去的噩夢一樣,來來回回縈繞在謝臻身邊。


    上一次前來報案的女性omega在闡述具體事項的過程中情緒過激,最後暫且去醫院治療,直到今天靳時雨才得到了她已經完全穩定下來的消息。


    靳時雨帶上他們組為數不多的女警之一——喬樂,在出租車連續經過五個紅燈、又緩緩停在第六個紅燈前時,覺得這趟出行可謂是很有尿點的喬樂終於按捺不住向靳時雨打聽:“靳哥,你最近是不是……呃,談戀愛了?”


    談戀愛,特別荒謬的三個字。靳時雨在這走走停停的出租車上坐得有些不好受,胃裏有些泛惡心,他皺著眉毛閉眼小憩,在喬樂都以為自己拋出的這個問題會在靳時雨的無視下無疾而終時,靳時雨閉著眼丟出了個答案。


    “在他眼裏我可能挨不上這個詞一分一毫。”


    喬樂心中一震,默默扭頭回去不敢再問。


    抵達醫院時,報案人正躺在病床上,還在和身邊的人神色溫和地聊著天。


    報案人見他們到了,不由自主地神色一頓,她笑得突然有些勉強:“靳警官,喬警官,你們來了。”


    ……


    “我是大概在一個月前,在一家夜總會附近被綁架的……我從事的工作比較特殊,就是在夜總會裏賣酒水的,平日裏大概淩晨兩三點才會回家。那一天,我照例回家,因為夜總會裏莫名奇妙失蹤的人有很多,就連專門給omega服務的那群alpha也有過失蹤,但老板在夜總會附近裝了很多探頭,基本上沒有死角,所以相對還比較安全。我一般會打車到附近,確定自己的行蹤是能被追蹤到的,才會放心。”


    “但是那天,我才剛出夜總會,沒過多久,就被打暈了,後來我就被和一群人一起帶到了一個地方關了很久……我發現我們過幾天會被轉移到別的地方,然後就找機會,耍了點小聰明從對方手裏逃了出來。報警後我有去聯係夜總會,可他們說對準那個地方監控探頭那幾天剛剛好壞掉了。”


    靳時雨快速地用筆記著東西,他抬起眼皮,問出了個困擾他很久的問題:“六年前報過一次案,是什麽意思?”


    報案人在被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臉色肉眼可見地有些許不對勁,她看著靳時雨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在靳時雨銳利的目光下敗下陣來。報案人神情很緊張,手指飛快攪動被子:“我六年前遇到過類似的事,但是對方沒能成功,事後我去報警,怕他們再找到我,但是我沒法提供任何證據……外加我六年前患有一定程度上的精神疾病,後來就不了了之了。”


    喬樂敏銳地捕捉到她話裏的糾結和遮掩,她挑起眉毛,有些不解地深入詢問道:“不了了之?”


    “接我警的是一個值夜勤的警官,姓謝,他當時確實是接了我的報案!至於後麵為什麽你們查不到,我也不清楚!真的,你們應該去找那位姓謝的警官!”


    靳時雨緊握著筆,在記錄本上寫字的動作一頓,險些劃出一道長長的筆痕。


    謝臻早上醒來的時候腰還很痛,但還是堅持著爬起來了。吳婉的祭日很快就要到了,在牢裏那幾年,謝臻沒法兒去好好拜拜吳婉,後來剛出來的那兩年,又因為各種各樣的事被攔著沒法去。他害怕今年又會出什麽幺蛾子,索性在沒人騷擾的今天,去墓地看看吳婉。


    吳婉的墓地是當時謝天宇挑的,挑在郊區的半山腰上,半座小山上整整齊齊地排了很多座墓碑,而謝臻早已對吳婉墓碑所在的地方爛熟於心,他幾乎是閉著眼睛都能走到吳婉麵前。


    謝臻是個不孝的兒子,起碼對於吳婉來說,他做得實在不好。吳婉身體不好,但也憑借著常年的休養吊著一口氣,保持的也算不錯,謝臻一直固執地認為,如果當初沒有他和謝時雨那檔子事,吳婉也死不了。


    如果吳婉沒撞見他們的事,會不會活得更久一些?


    那或許也太殘忍了,讓吳婉麵對這些血淋淋的現實。麵對自己入獄、謝天宇死亡、他們兄弟反目成仇的戲碼,吳婉或許會再痛苦上一萬倍。光是讓吳婉看見她心心念念、欣賞、喜愛的兒子淪落到這個地步,恐怕眼淚都要流上好幾輪了。


    謝臻站的有些累,便靠坐在吳婉的碑邊上,有風吹亂了他的額發,灰塵揚起濺進眼球裏,他揉了揉發疼幾欲流淚的眼睛,恍惚間竟然聽見有人喊他謝警官。


    謝臻理了理頭發,慢吞吞站起身來,冷不丁地和下一層台階上的一個中年女人堪堪對視。


    他這個時候才知道不是錯覺。


    謝臻定定地盯著中年女人那雙驚喜、又充滿笑意的眼睛,張了張口,卻沒發出任何聲音。


    第37章 疤臉


    37


    其實謝臻已經不太記得她姓甚名誰了,經過女人提醒,謝臻才想起來有過那麽一碼事。那個時候已經是謝臻經曆過槍傷之後,他暫時被調配到接警員的崗位,負責承接每天報案的警情。當時他剛下班,和來換崗的同事交接完後便出了警局,回家的路上撞見搶劫犯搶了女人的一個中型袋,謝臻當時跟著追了近三條街,把包追了回來,又帶著女人去了轄區內處理這類案情的派出所報了警。


    聽女人說包裏裝了不少現金,是她四處借錢借來的,是給自己女兒的救命錢。被謝臻這麽一弄,長期高壓的女人在拿到失而複得的包時,拽著謝臻的手號啕大哭了起來,哭到幾乎是差點要暈厥過去。


    她女兒的病要移植骨髓,沒有充足的錢,完全克服不了化療、手術的全額費用。在icu病房裏一天住下來就要上萬塊,那一口氣也完全是憑借著僅剩的家底吊著。謝臻聽她講了個大概,幫著對電子產品都不甚熟悉的她,走流程幫忙籌款,又給了她一筆不大不小的數額,幫著解決一些手術上的困難。


    這件事沒給謝臻心裏留下太大的印象,隻記得是有這麽一碼事。畢竟他幫忙的份額也不算多,隻是做了他應該做的和能做的,謝臻沒想過會有人記他那麽久。


    女人姓秋,是個罕見的姓,見到謝臻的時候高興得幾乎合不攏嘴。謝臻被她生拉硬拽,說是要請他吃頓飯,謝臻不肯,又好說歹說勸謝臻去她家裏坐坐。


    秋姐家裏冷清得要命,是在城郊結合部的偏鄉下地區,租了老式獨棟裏的一間單間,地板是沒經過拓瓷磚的水泥地,牆麵上刮的膩子也隻是薄薄一層,還有幾個意外被鑿出來的洞。單間裏隻擺了一張床,一個簡陋的隨行衣架和小餐桌,以及各種看不出牌子的小電器,牆上還掛著一張小女孩的遺照。


    謝臻從進門前便看見了,他定定地看了兩眼,沒有多置喙,實際上從秋姐出現在墓地,就能說明很多東西了。謝臻不提,可秋姐又偏偏談起,臉上還笑吟吟的:“謝警官,我一直都特別想感謝感謝你,要不是你,我女兒也很難再撐後麵那段時間。”


    “說不定我也崩潰一頭撞死了……要不是遇見了你,我肯定是沒有勇氣麵對現在這種家徒四壁、一無所有的情況的。我女兒死的時候,就那天,她哭著跟我說對不起呀媽媽,花了你那麽多錢。我一下就……就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感受。”


    秋姐用一次性杯子給他倒了水,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一邊又哭又笑地抹眼淚。謝臻沒什麽表情,也沒主動去糾正秋姐對他的稱呼,他靜靜聽著秋姐說了一大通。


    “秋姐,我當時做的那些,隻是我當時應該做的事,您沒必要這樣。”


    “為什麽沒必要啊?!謝警官,我後麵還去找過你很多次,提著果籃打算去見你,結果他們和我說,沒有謝警官這個人了。我就想,大概是調崗了吧,可我相信緣分,未來肯定能再遇見你!你看,今天就叫我遇見了,謝警官這次是特意回墓地來看望家人嗎?”


    “……嗯,是調崗了。”謝臻垂下眼,靜靜地喝了口水,“看望我母親。”


    對於母親這個話題,在回憶起秋姐和她女兒的事之後,謝臻不願意再多提一個字。在秋姐家裏小坐了一會沒多久,謝臻便接到楊四的催促電話,他和秋姐告辭,緊趕慢趕地回了市區。


    從前幾天楊四和他匯報說謝臻手下的阿東失手放走一個omega開始到現在,這個失蹤了的omega至今杳無音信。既沒有聽說有報警的風聲,也沒有聽到人在哪裏的風聲,就像這人無緣無故掉進海裏消失不見了一樣。


    楊四說人是從夜總會附近帶來的,是天生腺體受損,觀察了近兩個月才有機會抓到,準備送去實驗所進行改良實驗,而到嘴的鴨子就這麽飛了,楊四也無法一時間迅速找到一個天生腺體有所受損的人,替上這個名額。為此唐紀還和楊四發了一通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火。


    今天要開會,還是個不小的會。大多數時間裏,需要謝臻參加的會不過就是唐紀、文慧、謝臻、楊四四個人的會議,但偶爾也會出現幾次大型會議,是謝臻這兩年多來為數不多的接觸到“上層”的機會。但這樣的會議謹慎程度遠遠高出平時的小例會小探討。


    文慧開著車來接了謝臻,自從上次一麵之別,文慧的臉色看上去好了不少,臉上的淤痕淡下去,可身上卻多了不少疤痕。光是一眼,謝臻就能判斷出來文慧這滿身的傷是來源於哪裏,畢竟唐紀是個板上釘釘的禽獸。和一般禽獸不太相同,唐紀這人很享受追逐、狩獵的過程,不願意強迫,這也是為什麽謝臻在他身邊待了兩年之久,卻還是沒有被唐紀碰上一根汗毛。謝臻勝在能忍,哪怕唐紀無數次用肮髒齷齪的手段來刁難他,謝臻也會硬著頭皮拒絕,而文慧比他更渴望權力,也更懂得背靠大樹好乘涼的道理,早早地便委身給了唐紀。


    雖說老二的位置是文慧的,可文慧在唐紀麵前的姿態可謂是放低到了極點。不然也不會有這麽一出。


    謝臻沒想到的是,文慧竟然敢在老虎頭上拔毛,和疤臉無聲息地搞到了一起,還讓唐紀發現了。文慧能從唐紀手下再撿回這麽一條命,都是可喜可賀的事,說明對於唐紀來說,文慧在某些方麵做得實在無可替代。


    疤臉這段時間銷聲匿跡,謝臻幾乎都沒能再聽見他說話的聲音。謝臻將安全帶扣好,對著駕駛座上的文慧偏了偏頭:“疤臉今天沒跟著你?”


    “……你還不知道嗎,疤臉死了。”文慧木然著一張臉,冷冷地掃視了下謝臻。


    謝臻有些意外,但又不太意外,他平淡地哦出聲:“是嗎,那還真是意料之中。”


    “不過我特別意外,你為什麽會和他……你又不是不知道唐紀是個什麽樣的人。”


    文慧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平日裏風情萬種的眼睛卻有些異常的冷,她沒有說話,而是猛地踩下了刹車。


    文慧身邊有不少人,有的人信謝臻真的一心一意地給唐紀做事,有的人不信。而疤臉就是那個信的人,倒也稱不上信,隻是覺得沒有多大的必要去懷疑,畢竟謝臻這兩年盡心盡力,做的事也挑不出半分差錯,也沒有過半分逾越。疤臉認為是因為謝臻動到了文慧的蛋糕,所以才會那麽忌諱謝臻,把人當成眼中釘、肉中刺。文慧做了這麽年,疤臉是在她身邊最盡心盡力的一個,也帶有很多時候文慧會忽略掉的理智,幫文慧做了不少事。眼下疤臉死了,文慧丟了一個最有力的幫手,以至於她現在看著謝臻就肝火旺得不行。


    “文慧。”謝臻察覺到文慧頻頻看他的眼神,語氣平平叫道。


    駕駛座上的女人略顯吝嗇地給了他一個眼神,示意他有什麽事情就直說。


    謝臻:“你見到疤臉的屍體了嗎?”


    文慧猛地被點了一通,突然來了個猛刹,她目光緊鎖著謝臻:“你什麽意思。”


    “我沒有什麽意思,單純提出一個疑惑罷了。”謝臻將頭靠在窗上,神情有些漫不經心。


    “你的意思是疤臉可能沒有死?”


    “我並沒這樣說吧。”


    文慧卻不理會他這迂回的姿態,定定看著謝臻:“如果我能找到疤臉,算我欠你人情。”


    謝臻猛地笑出聲,眼睛微微彎起,可表情卻依舊透著一股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他隨意摸了摸自己的肩,指尖順著發絲穿插過去,語調中還帶著幾分輕鬆:“先找到再說吧。”


    文慧的臉色和緩了些許,開始沉默地開車。


    第38章 靳寒


    38


    “靳哥,你怎麽看?”喬樂將記好的筆錄塞進包裏,打開出租車的門迅速鑽了進去,她手上還拿著兩個正冒著熱氣的包子,甚至還有些燙手。靳時雨跟著鑽進車,順勢回答道:“不怎麽看。”


    “你剛剛表情都不對了。”喬樂降下車窗,開始彌補自己沒吃上的早飯,嘴裏塞得滿滿當當,說話的時候有些含混。靳時雨不輕不重地捏動著自己的肩膀,手法嫻熟地給自己放鬆按摩,他瞥了喬樂一眼:“那天你查過銷案記錄嗎?”


    喬樂吃東西的動作一愣:“沒有啊。”


    “沒有的話,回去就查一查,然後拿給我。”靳時雨說著,又停頓了下,“我認識的一個人,六年前也在鶴英分局,他就姓謝。”


    “真的假的啊?有這麽巧的事,那他現在在哪兒個轄區工作啊,咱去找他問問情況唄。”


    靳時雨沒應聲,喬樂麵露困惑地看向突然噤聲的靳時雨,片刻後,這人才緩緩開口道:“他已經不是警察了,而且這個人你前不久還見過。”


    喬樂在腦海中飛速尋找著前段時間見過的姓謝的人,搜索到最後,腦海中隻浮現了一張人臉,她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連嘴裏的包子都忘記咀嚼。


    “檔案上沒寫啊。”


    “我也很好奇……為什麽沒有寫。”靳時雨撐著臉,慢慢將眼睛閉上了。


    喬樂瞄了他一眼,表情有些一言難盡:“靳哥,有個問題我想問你很久了,能讓我問嗎?”


    靳時雨抬起眼皮:“如果我說不能,你會不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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