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瓏鼓起一邊臉頰,無聲念了句什麽,柳沾衣沒有聽清,她甚至沒有發現那小姑娘有動用任何靈力的跡象,然而下一刻,一股氣浪猛地以白瓏為中心滔滔滾來,憑柳沾衣的修為竟然抵擋不住,驚叫一聲便被衝飛了出去!


    氣浪拂過林間草木,清風一般溫和無害,落在柳沾衣身上,卻好似同時被七十個大漢搗了一拳,傷得她當即噴出一大口血。


    方才與她纏綿的男子見狀如疾風一般衝了過去,扶住她擔憂道:“主人!”


    柳沾衣氣血翻騰,揪著他的衣裳畏懼道:“她呢?”


    男子回頭看了一眼,“走了。”


    柳沾衣大喘一口氣,她忍著疼,伸手開始扒男子的衣裳。


    男人頓了一頓,脫下衣裳配合她。隨著時間過去,男子的臉色微微蒼白,柳沾衣憔悴的臉色卻漸漸煥發了光彩……


    兩人行事時,一名穿著灰色鬥篷的男子途經此地,隻是不經意瞥了一眼,目光就像被燙著一般縮了回去。他腳下猛然停頓,而後毫不遲疑地轉身繞道。


    遠遠走出一段路後,男子才漸漸平靜下來,他拍了拍遭受驚嚇的心髒,慶幸般自言自語,“雖說又要繞路,但好在離白家也不遠了,得趕緊換身幹淨衣裳才好見她……”


    ***


    “白瓏,你剛才那一下太厲害了!”遠遠走出一段路後,白澤忍不住開始誇獎她,“對!就是這樣!言靈就是要這樣用!像那什麽變長耳朵啊、扒皮抽筋啥的,不是時間長就是沒甚用,白白浪費力氣。你今天真棒!”麵對不斷進步的女主,白澤向來不吝嗇誇獎。


    白瓏卻不以為意,“那個人真是奇怪。”


    白澤附和道:“沒錯,以後見到跟她類似的人,咱們一定要躲開,這種人真討厭。”


    “嗯嗯!”白瓏連連點頭,模樣看起來乖巧極了。


    看白瓏乖乖的樣子,白澤心感甚慰。它拿出那本書,正要看看大寶貝是不是走到他們附近了,結果低頭一瞧,傻眼了,男主怎麽方向和他們相反了?


    盯著地圖上離他們越來越遠的那個綠點點,白澤伸出爪子一下按住,“別走別走別走……”


    然而它這麽賣力呼喊,眼睛也幾乎要把地圖盯出一個洞來,那個綠點點還是離他們越來越遠,更過分的是,他還越跑越快!


    白澤喪氣地癱倒在地。


    咕嚕一聲,它聽見女主的肚子發出響亮的抗議。


    白澤一下回過頭,對上女主無辜的雙眼。“你又餓了呀?”


    “嗯嗯。”白瓏用力點頭。


    白澤心想,算了算了,以後有的是機會找男主,現在還是讓白瓏填飽肚子最要緊。


    兩人走回無塵穀,在他們走入石碑後,一隻黑色蜘蛛從枝葉縫隙間探出來,滾圓的肚皮上,一個紅色印記刺眼無比……


    ***


    無塵穀內,神醫的茅草木屋裏,符陰剛剛穿上衣裳,就聽見神醫痛心地感歎,“太慘了,簡直太慘了!”


    符陰眉頭一抽,這是他聽見的第十個“太慘”,“你能不能別再說這句話。”他可不覺得自己有哪裏慘。


    神醫一跺腳,覺得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懂得珍惜自己。“我看你這小蛟是沒意識這事兒有多嚴重!你要是遲上十天半個月再來找我,你全身都得禿咯!”


    符陰想起白瓏數出的三十九,眼神變了變,“那麽嚴重?”


    “那是自然。”神醫一邊翻藥材一邊道:“第一,你是不是常常覺得吃不飽,總是沒多久又餓了?”


    符陰沉默,顯然被他說中了。


    神醫看他一眼,“這就對了,你是蛟龍,雖說真龍血脈十分稀薄,但想要健健康康長大,需要進補的東西多了去。不說各種靈草靈果,每天三頓靈獸肉總少不了吧?你瞅瞅你那身體,瘦成猴了……”話語一頓,神醫驚愕地看著他,“你不要跟我說你長這麽大沒吃過一次靈獸吧!”


    符陰垂著眼睛沒說話,顯然又被他說中了。


    神醫見狀心痛得連連拍桌,“太慘了太慘了!你沒餓死當真是命大!也不知道你父母怎麽做蛟的,太不負責任了!”


    符陰神情有些冷硬,“我生母去世了。”


    神醫點點頭,識趣地沒再談及符陰的父母,繼續道:“第二,你入睡時是不是常常覺得不舒服、覺得憋悶?”


    符陰點頭。


    神醫一拍手,“這也對了。你肯定常年保持人身,可你不要忘了你不是人,你是妖!還是大妖中的一支,你如今還未成年,本應常常現出妖身,哪裏有整天維持人形的?你跑去其他妖族族群裏看一圈,沒成年的幼崽哪個不是原形活動?成年之前,你要是再把自己困在小小的人身裏,日後身體定會留下禍患。總之,從今日起,你白天最好維持四個時辰的妖身,晚上也最好以妖身入睡。”


    符陰身上的問題實在太多,神醫念念叨叨大半天,自覺把該交代的都交代了,才叫來一個傀儡木人,讓它給新病人及其家眷安排住處。


    符陰原本沉鬱的臉色在聽見“家眷”二字後稍稍緩和,他道:“不要把這些事告訴白瓏。”


    神醫擺擺手,說知道了,讓他一會兒去西邊那間屋子準備藥浴。


    符陰走後,神醫看了看他的背影,搖頭暗歎:看來是個從人間來的小家夥。


    其實這點也不難猜,蛟龍畢竟是大妖,再弱再小,想要捕殺一些普通的妖獸靈獸還是很容易的,也隻有人間才難以見到這些獸類的蹤影。


    神醫搖搖晃晃地走出屋子,一眼就看見了剛剛從無塵穀外進來的白瓏二人。


    小姑娘正左顧右盼,兔子精被她抱在懷裏。


    神醫笑著踱步過去,雙手背在身後問道:“找符陰呢?”


    白瓏點頭。


    神醫笑問,“這麽關心,你是他什麽人呐?”


    白瓏眼睛一亮,十分樂意在別人麵前宣告她的身份,“我是符陰的娘子噢。”


    她懷裏的白兔子一下用爪子捂住了耳朵,拒絕接收這句話。


    神醫卻是吃了一驚,他早看出來符陰喜歡這小姑娘,沒想到兩人竟然成親了!他還真是小看了那條小蛟啊!哎,果然是沒有父母管束的。


    不過既然成親了,那辦事就更方便了。他抬手從儲物袋裏取出一大包準備好的藥材,對小姑娘道:“這是給符陰做藥浴用的,你這樣……”


    絮絮叨叨一番,神醫看著小姑娘問,“聽明白了嗎?能做好嗎?”


    白瓏抱著藥材一臉嚴肅地點頭。


    ***


    符陰轉去無塵穀內安排的房間,沒見到白瓏,問了個傀儡木人,那木人一頓一頓回應:“白姑娘去吃飯了。”


    想起白瓏吃飯時那副滿足又開心的模樣,符陰不覺露出個笑來。他按照醫囑,去了西邊那間屋子,傀儡木人已經將藥浴的水桶準備好,屋子裏縈繞著一股藥材的苦味。


    符陰被這藥味刺激得打了幾個噴嚏,才捏著鼻子脫了衣裳入水。


    隻是剛剛進去沒多久,他就感覺身體越來越疼,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藥水下邊一下又一下啃咬他的身體。


    難道是那神醫故意坑害他?


    符陰猛地睜開眼,冷著臉跳出了浴桶。他立刻檢查身體,原本以為身上會粘著那些啃咬他的蟲子,誰知道什麽都沒有,隻有幾片不知名的藥材貼在了他身上。也是在這時,符陰看見浴桶邊的桌子上放了張紙,上麵寫明了他入藥浴後會產生的所有感覺,並讓他切記忍耐。


    符陰又循環了一遍內息,發現並沒有任何不妥,才徹底相信了這張字條。


    “沒想到泡個藥浴還會疼。”符陰抱怨一句,才重新入了浴桶。


    他合上眼睛靜靜忍耐,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見房門被人打開了,來人走路無聲,氣息短促虛弱,明顯沒有修為。


    符陰以為是無塵穀裏的藥童,沒有理會。


    稍傾,他聽見來人打開了紙包,然後將一些藥材灑了進來,於是本來已經弱下去的藥力又增強了,符陰身上也更疼了。


    不過比這更疼的符陰又不是沒有受過,因而他連眼皮都沒動一下,繼續坐在裏麵泡著,直到……那個藥童將手伸向了他的胸膛,符陰猛地睜開雙眼,銳利的目光對上那人雙眼。


    “白、白瓏……”符陰一下結巴了,他垂下眼,擔心自己剛才的眼神嚇到對方,片刻後又有些心虛地抬起一邊眼皮去看她,發現白瓏還跟平時一樣,既沒有受驚,也沒有疏遠,終於鬆了口氣。


    “你剛剛怎麽不出聲,我還以為是別人。”符陰輕聲道。


    白瓏眨眨眼睛,“我以為你睡著了。”


    符陰哭笑不得,白瓏還真是……他解釋道:“不是閉著眼睛就是睡著了。”


    白瓏有些迷惑地歪頭思索,“那不睡覺為什麽要閉眼?”


    符陰便耐心給她講,“比方,人總有心浮氣躁的時候,偶爾想要自己靜一靜平複心情,什麽都不去想,什麽都不想做,這種糾結複雜的心情,不好與人說,便自己閉上眼睛,想著也許能睡一覺,但其實,閉上了也睡不著,因為思緒太繁雜;再比如,眼前什麽都看膩了,實在乏善可陳,但又暫時無法脫身,於是閉上眼睛養養神,以便待會兒做其他事能更有精神。”頓了頓,他問,“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白瓏手指抵唇,表情似懂非懂,“我好像明白了。”她說著,忽然鄭重其事道:“那我除了睡覺,其他時候都不閉眼了。”


    符陰笑她,“這麽肯定?”


    “嗯嗯!”白瓏用力點頭,手肘擱在浴桶邊托著下巴衝他笑,“因為閉上眼就看不見符陰了呀!”


    砰!砰!砰!


    符陰忽然聽到了自己猛然加快的心跳。


    他耳根紅了紅,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這時候隻恨浴桶裏的藥水不夠高,不能連他的臉一塊擋住。畢竟本體為蛟龍的他,是可以在水底呼吸的。


    白瓏卻沒有注意到符陰的異樣,她撒過一圈藥材以後就繞著浴桶走了兩圈,忽然擼起袖子,伸手去摸符陰浸沒在藥水裏的胸膛。


    符陰身體一僵,任由那雙小手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從胸口一直摸到後背又繞了過來。他一動也不敢動,臉龐紅得幾欲滴血。


    白瓏再往下摸就要弄濕衣袖了,隻好道:“符陰符陰,你上來一點啊,我都摸不到你下麵了。”


    下麵?什麽下麵?白瓏到底想摸什麽?


    符陰現在連噴吐出的氣息都是火熱的。他一下按住白瓏作亂的手,啞聲問:“你想做什麽?”


    白瓏眨眨眼,“我想讓你舒服一些呀!”


    舒服一些?怎麽舒服一些?符陰的視線克製不住飄散了一瞬,又很快清醒過來,一下把白瓏那隻手推了出去。


    白瓏被他推得後退了半步,有些茫然地看著他,“符陰你怎麽了?”


    符陰心慌意亂的,嘴裏說道:“你一個姑娘家,怎麽能……怎麽能這樣?”


    白瓏歪頭看他,“為什麽不能?”


    符陰轉過頭不去看她,“總之就是不能,不止是我,其他任何男人都不能,明白嗎?”


    白瓏不太明白,“可是除了符陰,我也不會給別人弄呀!”


    這句話實在太動人。符陰呼吸粗重了一些,幾乎就要順從欲念,可當他抬眼對上白瓏幹淨清澈的眼眸時,心口狠狠顫了一下,一瞬間自慚形穢,他咬牙壓住身體裏蠢蠢欲動的東西,開口要讓白瓏離開這裏,卻又擔心白瓏胡思亂想心裏受了委屈,於是又給她講了好一通男女之別授受不親……


    “這樣,你明白了嗎?”符陰聲音沙啞,看著白瓏的目光帶著濃濃的企盼,他是真希望白瓏能懂。


    白瓏……白瓏還是不太明白。可是她不敢說,因為她覺得符陰現在的模樣有點像她阿爹,每當阿爹給她講一次兩次三次,而她還是不明白時,阿爹就會很生氣,然後用尺子打她手心。


    打得她手心都紅了,可疼可疼了!


    白瓏才不要被打手心,於是她很快點頭,“符陰放心吧!我都懂了!我都會了!”


    因為太心虛,她眼珠子轉來轉去,就是不敢去看符陰的臉。


    而符陰……他此刻也不敢對上白瓏的眼睛,隻連連道:“懂了就好,懂了就好……”


    於是這一刻,兩人的想法雖然完全不同但是奇異地達成了和諧。


    室內安靜了片刻,符陰低頭看著堪堪浸到自己鎖骨的藥水,低聲道:“那你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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