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數次潛入蛟龍宮都沒能探查到,最後一次,他在寶庫偷到龍珠後立刻遁走, 卻因龍珠的氣息無法隱藏, 每每都被蛟龍族追上, 後來他被迫將還未吸收完全的龍珠毀掉,才躲開了蛟龍族的追殺。


    那時候帶頭追殺他的蛟龍正是不虞天城主身邊的副使, 而他如今也在,就在城主身邊。


    副使的年紀在這群蛟龍中算是最大的, 他身上的鱗片呈現灰白色, 頭頂突出一對尖尖的角, 由於血脈不純, 那角不似鹿角更不似一般的蛟龍角, 所以在蛟龍這一崇尚血統的族群裏, 即使他的修為很高,他依舊隻能給一個小輩做下屬。


    符陰還記得上輩子這人看他的目光, 厭惡得像是恨不得立刻殺了他,可是現在,即使他之前打了他和城主,並且剛剛還傷了他的一位同族, 他的目光依舊平靜,平靜中還有些許慈愛,其他蛟龍也差不多如此,不同的是,有的外露有的內斂。


    這中間究竟出了什麽差錯?


    原先符陰沒有功夫去想,但是現在,他不由想起一件事,上輩子他在淨化血脈這條路上走得非常艱難,九死一生才覺醒了真龍血脈,可是這一次,他僅僅依靠一份淨化殘卷就成功了,按他上輩子的經曆來看,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符陰開始頭疼起來。


    偏偏在他頭疼的時候,這些蛟龍還在身邊不停聒噪,吵得他額角青筋突出,最終忍無可忍顯出原形。


    通體漆黑,隻有頭頂和尾尖有白色毛發的黑龍出現在妖怪客棧上空,漆黑鱗片上隱隱有雷光閃爍,一對瑩白.精致的鹿角下,琥珀色的瞳眸滿是怒氣。他的體型四十幾條成年蛟龍的襯托下顯得有些嬌小,氣勢卻不容忽略。


    隻見他昂首怒吼,氣息攪動周遭靈氣震蕩,空氣如水波一般推開一圈圈漣漪。


    距離較近的蛟龍被這霸道龍息波及,不受控製地翻滾後往後飛,能夠堅持留在原地的,隻有天人境以上的蛟龍。


    在黑龍冰冷的注視下,剩下的這十五條蛟龍尾巴晃了晃,接著,齊齊發出咕咚一下響亮的口水吞咽聲。


    符陰:……


    ***


    不知天,水底龍宮。


    “聽說不虞天出現了一條真龍?真的假的?”


    “司契殿下親口說的,今日就要迎他進龍宮了!你沒看見到處都在準備嗎?”


    “從來沒有聽說過啊,怎麽會突然冒出來?”


    “真的真的,我還去參觀了!有幸見到他的原型。”


    “怎麽樣怎麽樣?”


    說話的蛟龍一臉陶醉,“好可愛,好想摸……”


    “你膽子也太大了,那可是真龍,血脈威壓都能把你壓垮。”


    “可是不滿十九歲的小龍真的好可愛。”


    不滿十九歲……如今蛟龍族幼崽最快成年的要到八十歲,十九歲,也就是說還是個小寶寶。


    在場蛟龍不由都捏緊了爪子,露出了神往又陶醉的表情。


    越是強大的妖,想要獲得子嗣就越艱難,他們蛟龍族數量本就不多,至今已經有幾十年沒有幼崽出生了,年紀最小的司契殿下,今年四十九,是個半大少年了,而且分外成熟穩重,根本不給他們親近的機會,以致有好多喜歡小娃娃的蛟龍隻能在夢裏想想。


    現在突然得知多了一條真龍,而且才十九歲!能不讓他們多想麽?原本蛟龍就格外崇拜憧憬祖先,蛟龍族上層發了瘋一樣渴望提純血脈,全族夢想一朝實現,怎麽不叫他們振奮?


    以後再有人族嘲笑他們往臉上貼金,他們就可以直接搬出這條真龍狠狠甩他們臉!


    而且而且……小真龍才十九歲,一定特別好哄,說不定哄著哄著,就願意讓他們擼了。


    幻想著小真龍坐在高台上,他們全族排著隊,一邊交上貢品,一邊趁機摸一摸的場麵,全體蛟龍都興奮地甩起了尾巴。


    此時他們還不知道,這個幻想注定無法實現。


    ***


    “不知天從前隻是一座擁有一片大湖的普通城市,自從被蛟龍族占下後,剩下的所有陸地都被挖空,不知天成了一座徹徹底底的水城,絕大部分蛟龍都棲息在此。”白兔子蹲在白瓏肩上,頭頭是道地給大家講述不知天的曆史。


    距離妖怪客棧被蛟龍包圍那事,已經過了三天。在柳沾衣原本的認知裏,想要成為妖王肯定不是件容易的事,在此之前,符陰要從中殺出一條血路,徹底憑實力讓妖族臣服。那日她已經做好了陪著一塊苦戰的準備,誰知道符陰憑著一張臉,哦不,一具身體就讓在場蛟龍全部服軟,甚至提出了迎他入主龍宮的請求。


    見到這一幕,柳沾衣算是徹底明白了司溟說的那些話,原來妖族當真是一種非常直白簡單的生物。像符陰和司溟這種才是異類吧!


    瞥了一眼好奇著左顧右盼的白瓏,再看看圍在符陰身邊獻殷勤的幾條蛟龍,柳沾衣搖了搖扇子,愉悅笑了。


    還沒進入不知天,眾人就遠遠看見了列陣迎接的妖族。


    城門口密密麻麻站了一圈,仔細看都是依附蛟龍族生存的小妖,再往上看,城門上方同樣立了密密麻麻一群人,他們都是蛟龍族的化出的人形,個個目光炙熱滿麵笑容,仿佛見到了此生唯一鍾情的摯愛。


    柳沾衣自覺這個比喻絕對沒有誇張。


    一行人還沒接近,敲鑼打鼓唱歌跳舞的迎接儀式就開始了。柳沾衣暗暗觀察,發現除了蛟龍王外,幾乎所有蛟龍都來了。而蛟龍王沒有前來的原因,不是他自持身份,而是早十年前人家就閉關了,壓根不知此事。


    柳沾衣餘光瞥了一眼符陰,發現他臉色奇臭,半點都不高興的模樣。


    再看白瓏……


    白瓏簡直像個剛剛進城的小土包子,見到什麽都要抱著兔子哇一下,兔子原本還自恃神獸的身份,高傲地在那兒端著,結果沒過一會兒就被白瓏帶著一起哇哇哇。


    據柳沾衣觀察,從城外一直到下水進入龍宮,一路上,符陰好幾次突破那些蛟龍的熱情,他的脖子伸得都快變形了,手抻得都快脫臼了,就想去牽一牽白瓏的手。結果白瓏一路上隻顧著看新鮮,完完全全忘了符陰的存在,甚至連回頭看一眼符陰也無。


    嗯?柳沾衣抬扇掩住唇角,白瓏不是最喜歡符陰嗎?現在看來,怎麽不太像。


    不過,柳沾衣很快就沒有心思去考慮白瓏和符陰了,因為進入龍宮沒多久,她就發覺了好幾道飽含惡意的視線,全是衝著她和司溟的。


    第68章


    經過千年來一代又一代的不斷擴建, 如今的不知天水下龍宮,已經達到了令人驚駭的龐大。除了足夠所有蛟龍族顯出原型肆意玩耍的地方外,還有一眼望不盡的、圍繞著龍宮層層建起小妖聚落。


    “不知天的水和海域相通, 會有點鹹。”白兔子下水前如此評價。


    當然,在避水術法的加持下, 眾人在水下和在陸地上沒有多大區別。


    龍族喜愛色彩斑斕的珊瑚、璀璨奪目的珠寶, 因而整個龍宮的裝潢都以珊瑚和珠寶為主, 一眼望去富麗堂皇瑰麗非凡,又因是在水下,海月與遊魚齊舞, 昆布共月華長生, 頗有一番大地上無法見到的奇幻之美。


    白瓏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新鮮東西, 看了這個就沒空去看那個,看了那個又顧不上這個, 隻恨不得多長幾隻眼睛才好。


    符陰被諸位蛟龍族上層簇擁著往龍宮主殿走,時不時回頭看一眼漸漸落在後頭的白瓏, 他喊了幾聲, 發覺白瓏似乎沒聽到, 而是專注地蹲在一處珊瑚叢旁, 他默默泄了氣, 吩咐餘老板等人好好看著白瓏, 就跟著那些蛟龍離開了。


    白瓏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躲在珊瑚叢裏的一條小魚,“出來呀, 你出來呀!”


    白澤遊到她身邊,“一條魚而已,有什麽可稀奇的?”


    白瓏強調,“這不是普通的魚, 它還會給自己打燈籠呢!”


    白澤:“啥?”


    眾人隻見在白瓏的呼喚下,那條魚終於從珊瑚叢下邊的小洞裏鑽了出來,一條不足巴掌大的小魚,身上是紅色的鱗片,頭頂上吊著個發光的小球,可不就像個燈籠?


    在眾人虎視眈眈的注視下,這條小魚畏懼得往裏縮了縮,忽然像是感覺到了什麽,歡快地遊到了司溟身邊,繞著他遊了一圈又一圈。


    司溟點了點它腦袋上的小燈籠,“這是拾光,每日都要浮到水麵上曬曬太陽,這小燈籠才會亮。它們很弱小,至今沒有任何一個修成人形的,絕大部分拾光魚都隻有普通的靈智。因為生得漂亮又喜慶,不少人類會捕撈去豢養,但這種魚不能留在陸地上,被抓去豢養的大多死了。拾光的數量也就越來越少,一直到三百年前,蛟龍族忽然發現拾光雖然沒什麽力量,卻可以用在婚禮慶典上,拾光魚至此納入了蛟龍族的麾下,得以繁衍生息。”


    白澤:“也就是說,鮫人是蛟龍的織娘和首飾匠,螃蟹是蛟龍的裁縫……拾光魚是蛟龍辦喜事的裝飾品……你們蛟龍還挺會過日子啊!”


    白澤這話是透著羨慕和嫉妒的,隻恨不得把這番話裏的蛟龍替換成白瓏,司溟卻並不以此為榮,隻抿唇沒說話。


    白瓏眼睛則跟著拾光打轉,聞言躍躍欲試,“那等我和符陰成親的時候,也要請拾光魚來當賓客。”


    跟以前不同,白澤這回倒沒明確反對,隻道:“那你想什麽時候成親?”


    白瓏被這個問題問住了,想來想去,她忽然道:“明天!”


    白澤和司溟異口同聲,“不行!”


    說完後,雙方似乎都有些詫異,彼此對望一眼。


    白瓏倒也沒有失落,“那後天?大後天?”


    白澤渾身雪白的毛發在水中柔軟地漂浮著,它遊到白瓏身邊嘀嘀咕咕一番,大意是你現在還不滿十七歲不能操之過急,應當先立業再成家。


    白瓏茫然:“立業?”


    白澤解釋了一番,“就是有一番自己的事業,做一個真正的獨立女主。咱們現在不走甜寵文路線,所以咱不靠男人了,要靠自己。”


    白瓏想了想,有些苦惱起來,“那我靠符陰不行嗎?”


    “不不不!”白澤頭頂上兔耳朵瘋狂晃動,“你靠符陰不就又變成甜寵文了?”


    白瓏很是困惑,“甜寵文不好嗎?”


    白澤心想當然好,問題是符陰這個身份不太好。霸道女王和她的妖怪小夫郎,怎麽也比霸道妖王和他的嬌軟小萌妻帶感啊!


    而且白瓏走事業線的話,以後她和符陰地位就相當於顛倒了!反正它是絕對不會讓白瓏去做符陰豢養的金絲雀,怎麽著也得是符陰去做金絲雀,這樣它以後就算離開了,也不用擔心白瓏在符陰那兒吃虧了!


    覺得這個計劃非常完美的白澤立刻開始在白瓏麵前遊說,然而白瓏這個人,看著似乎很軟很好說話,一旦遇到她認定的事情,她通常固執得可怕,一直到他們進入蛟龍族安排好的客房時,順便吃完了一頓具有蛟龍特色的晚飯,白澤也沒能說服成功,甚至被白瓏的“歪理”懟得無話可說。


    沒錯!歪理!差一點就被白瓏反向洗腦的白澤如是評價!


    鬱悶地躺倒在一個巨大的貝殼床上,白澤拍拍吃得鼓鼓囊囊的肚皮,再看看旁邊同樣吃得一臉滿足的白瓏,忽然想到了一個主意。


    “白瓏,上輩子你跟符陰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符陰總外出搞事業,你就總在家裏等著他?”


    提起上輩子,白瓏眼睛亮了亮,她躺在床上點點頭,“對!符陰去外麵做好人好事,回來還要給我洗澡換衣梳頭發,真的好辛苦噢。”


    白澤耳朵一下豎了起來,它不屑地撇撇嘴,心道符陰果然不要臉。但它沒有表露出來,而是道:“對啊,上輩子總是他在外你在內,所以為了公平起見,這輩子你應該和符陰換一下,輪到你去外邊搞事業,讓符陰留在家裏好不好?”


    白瓏遲疑著眨眨眼,她翻過身子側對著白澤,搖了下頭,“不好。”


    白澤不敢置信,“為什麽不好?”沒道理啊,這可是白瓏一向奉行的公平原則,白瓏這個人最公平了,有人對她一點好,她就會用一點好回報,有人打她一下,她也會打一下還回去。比如白珍,比如綠醅……從來不會糾結,從來不會怨恨,簡簡單單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白珍要是沒死,她要是跑回來說要跟白瓏做朋友,沒準白瓏還會答應她。


    它不明白白瓏為什麽不答應,也就這麽問了。


    白瓏兩根手指頭比來比去,情緒忽然有些低落下來,“因為那樣的話,符陰會不開心的。”


    白澤不太明白,“他為什麽會不開心?”要是符陰知道白瓏寧可自己去外麵打拚也要把他安安全全地藏起來,那不知道有多高興。當然,高興歸高興,符陰不一定真的願意被藏在後麵。


    “因為我那時候就不開心。”兩根食指對來對去,白瓏盯著自己的手指,緩慢卻分外認真道:“那時候我不會走路,不會說話,符陰不在的時候,我總是一個人呆在知雪山上等著他,有時候明明隻是過去一天,我卻覺得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知雪山上有很多仆人可以陪我玩,但我知道他們其實不想陪我玩。後來,符陰不在的時候我就一直睡覺,我讓侍女等符陰回來就把我叫醒。”


    說著說著,她忽然得意起來,“我有一個辦法可以夢到符陰噢。每次都成功了!可是……”她的語氣又有些失落起來,“可是符陰學不會這個法子,那他等我回來的時候一定會很無聊,很不開心。我不想讓符陰不開心。”


    白澤聽完,心情很複雜,“所以你寧願自己等待,也不想讓符陰去等?”


    白瓏點頭,表情似乎在問這有什麽不對嗎?


    白澤心情更複雜了,“那剛才符陰一直想拉你,你為什麽不拉著他?”


    白瓏撓撓頭,有些不解道:“因為不公平呀!”


    白澤瞪了瞪眼睛,“這跟公不公平有什麽關係?”


    白瓏就掰著手指頭開始數,“因為我身邊有你,有柳沾衣,有司溟,還有綠醅做朋友,可是符陰除了我,一個朋友也沒有。我看到那些蛟龍都想跟他做朋友,所以我就假裝對別的東西很感興趣,那樣符陰就可以放心地去結交新朋友了。”


    白澤:……


    白瓏還覺得自己很明智,“我可聰明了!上輩子知雪山那些仆人偷偷說我是符陰的拖油瓶,我都有聽到,現在我可不是拖油瓶了,我也不用符陰背著走路了,符陰就不用一直擔心我了。而且這裏這麽多蛟龍,符陰一定可以交到好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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