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酒臣扭過頭,對著看著像“大哥”的人物露出了一個笑容,說:“咳,自我介紹一下,這是我對象,可調皮了呢,我一般稱呼他叫小嬌嬌,他喜歡叫我酒酒。”


    他說著用胳膊肘頂了趙黎一下,說:“是吧,寶貝兒?”


    趙黎的雞皮疙瘩順著胳膊一路向上,很快寒毛就起了一身,被江酒臣明顯的“暗示”過後,他遲疑了三秒,選擇識時務者為俊傑,艱難地開口:“對,酒酒。”


    這時,一個站在隊列最後麵的,不知是不是剛入行的黑衣人,指著趙黎大叫道:“胡說八道,他一看就是直男!”


    江酒臣露出了一個八顆牙的笑容,說:“直你麻痹!”話罷一推趙黎,撞開攔在身後的兩個黑衣人,二人飛也似的衝出了樓梯間。


    第30章 禽獸之衣(七)


    兩個人從樓梯裏衝出來,穿過舞池就往門口衝。快要拐過入口的長廊的時候立刻縮了回來。這裏的戒備比他們想象中要森嚴,門口竟然也有人在守著了。


    兩個人貼著牆站著,一群黑衣人悄無聲息地從樓梯的那個門口走了出來,到處打量著。


    “你看你直的,都惹禍了吧?”江酒臣扭頭看向他,伸手去解他外套上的扣子。


    “你又出什麽幺蛾子?”趙黎說。


    “我色相這麽顯眼,還穿這麽個衣服,你覺得他們瞎嗎?”江酒臣把外套穿在自己身上,係嚴了扣子,趙黎在身後推了他一把,那幾個黑衣人已經發現了他們。兩個人再次鑽進舞池裏,用人群給自己打掩護。


    這不是長久之計,趙黎心頭正在盤算,給車衡發了位置共享。江酒臣突然推了他一把,說了句什麽,音樂聲太大,他聽不清,再一扭頭已有一個黑衣人朝他們擠了過來,別的也顧不上,兩個人擠開跳舞的人群,像是遊泳一樣在人群中穿梭,找到一條路,忙不迭地奔了出去。


    一間廁所隔間裏,趙黎和江酒臣喘著粗氣,趙黎的臉上幾乎能結出冰碴來,咬牙切齒地說:“你這是上趕著讓人家甕中捉鱉呢?”


    “我看警匪片裏麵都是從廁所跑的。”江酒臣這句話好比火上澆油,眼看著趙黎要跳腳,江酒臣笑了起來,說,“先躲躲,這裏他們不敢隨便搜。”


    沒有夜生活的趙隊顯然沒get到原因,剛要開口,門外傳來腳步聲。兩個人屏氣凝神,大氣也不敢喘,腳步聲遲疑地踏進兩步——不隻是一個人。


    幾個黑衣人看著隔間上的紅色標識,麵麵相覷,正在猶豫著要不要查看,隻聽裏麵傳出來一聲呻吟聲。


    趙黎像見鬼了似的看向江酒臣。


    “哈……寶貝兒,你好棒,呼……”


    江酒臣交叉著雙腿,倚著門板站著,對趙黎做了個“噓”的手勢,停頓了一會兒,又粗重地喘息了幾聲。


    黑衣人遲疑片刻,還是沒敢貿然行動,衛生間一向是個眾人都心知肚明的地方,萬一是哪個惹不起的主顧在裏麵搞,被掃了興致,不是他們擔得起的。


    幾個黑衣人猶疑地對視了一會兒,還是走了出去。


    車衡看到趙黎的定位的時候,心都要從嗓子眼蹦出去了。他叫了林不複一聲,兩個人提了一輛公車就趕了過去,半個小時的車程硬是縮成了十多分鍾。


    路上他問趙黎怎麽回事,那邊吵鬧得什麽都聽不清,趙黎被追的時候按著語音忘了撒手,氣喘籲籲地答了一句:“過來支援。”


    林不複按住車衡青筋都要爆出來的手,說:“大衡,大衡你別著急,你這車速別老大沒什麽事,你再把咱們兩個搭進去。”


    車衡麵無表情:“我沒著急。”


    林不複:“……你可真是不著急啊。”


    作為一個刑偵隊裏“知識儲備”最豐富的小青年,林不複剛走過門廊就發現了這個酒吧的特點:“這是個gay吧啊。”


    他看向車衡,說:“你說,老大會不會是最近工作太累了,來喝個花酒釋放壓力?”


    車衡沒有心情跟他扯皮,林不複把他的手機拽過來,聽趙黎給發過來的語音。開頭一大段的喘息聲,然後趙黎幾乎是用氣音說了一句“過來支援”。


    “那個,大衡……”林不複欲言又止地看向車衡,“老大這麽多年都單身,沒準吧,他還真是,就,咳……”


    天啊,他不會是那個請求支援吧?!林不複驚奇地看了車衡一眼,趕緊懸崖勒馬,扼製了自己即將一發不可收拾的腦洞。


    剛才的事之後趙黎對江酒臣無法直視,外麵安靜了,他們兩個又等了一會兒,正要出去,門外又傳來了腳步聲。


    江酒臣立刻再次開始了他的表演,為表逼真,還拽著趙黎的胳膊拍了兩下隔間的牆。


    趙黎震驚地看著他,雙目圓睜,活像修羅惡鬼,江酒臣的手還扯著趙黎的胳膊肘,登時心下一涼。


    車衡跟林不複站在衛生間的大門口,世界十分安靜。林不複看向車衡如同雕刻般的側臉,咳了一聲,摸了摸鼻子,說:“那個,我聽這個聲音,怎麽像是那個誰呢?”


    車衡沒答話,看著手裏幾乎要重合的紅色和綠色的定位圖標。


    隔間的牆“砰砰”的響了兩聲。


    臥槽,還挺激烈?林不複看向車衡,剛要說“沒準他們就是裝一下躲過追擊”。然後整個隔間劈裏啪啦地響了起來,幾乎是地動山搖。


    林不複:“我怎麽感覺這個動靜逼真了許多……”


    話音剛落,隔間的門“啪”的一下打開了,趙黎大步流星地走了出來,手指啪的一下,惡狠狠地按掉了屏幕上的位置共享。林不複目瞪口呆,半分鍾後,江酒臣衣衫淩亂,一瘸一拐地走了出來。


    林不複小同誌的世界觀崩塌了。


    他走過去拍了拍江酒臣的肩膀,同情地說:“兄弟,苦了你了。”


    江酒臣笑起來,這笑容在林不複眼裏十分蒼白,他又加了一句:“我們也不知道他是這樣的人。”


    江酒臣:“???”


    趙黎簡要地跟車衡說明了一下情況,四個人商量了一下對策,最後決定由車衡和林不複分別跟趙黎和江酒臣交換衣服,分批離開。就在四個人各自脫下襯衫的時候,一個男人似乎是想要上廁所,走了進來,甫一抬頭,見此情形就是一愣,旋即立刻退後一步,嘴角露出一抹若有而無的尷尬而不失禮貌的了然笑容,說:“打擾了,你們繼續。”


    四人:“……”


    旋即林不複爆發出了直男不甘心的哀嚎。


    而經過了江酒臣這一個晚上的摧殘,趙黎幾乎已經心如止水了。


    回程。


    “你發現了什麽了嗎?”車衡問。


    “有貓膩,但沒證據。”趙黎說,“江酒臣去套了幾句話,裏麵有認識徐峰的,說他做人太過。我覺得那個人可能知情。”他把門禁的磁卡從兜裏摸了出來,說:“回去試試能不能破出來什麽,把他叫來問問。”


    趙黎頓了一會兒,又說:“裏麵的mb,叫隊裏兄弟留意一下,截住兩個弄回來,別引人注意。”


    他“嘶”的倒吸了口冷氣,說:“這裏麵水太深了。”


    薑則成就像是站在關係網上最四通八達的位置上的人,娛樂圈背後商界政界什麽人都有,警察最不願意碰的就是這類案子,查?沒法查,就像現在一樣,殺人案沒什麽進展,其他牽七掛八的事情又扯出來一大堆,樣樣沾邊,摸不全,也放不下,拎出水麵的不過是怪物的觸角,卻從頭到尾寫滿了幹係重大。


    午夜的燈光從車窗外飄忽而過,高層的霓虹燈不遠不近地逐著他們,越過一座,還有一座。


    像是一條走不完的路。


    回到市局,常湘果然還沒有離開,倚著靠背椅,似乎是睡著了。


    江酒臣沒跟他們一起回來,車衡跟趙黎開著趙黎的車,林不複一個人開著公車,三個人前後腳走進辦公室。


    趙黎看到常湘,苦笑了一聲,指尖夾著那張磁卡擺弄了兩下。林不複接了過去,說:“信息科的都下班了,明天我過去。”


    常湘淺眠,恍惚間驚醒了過來,一時有些惺忪。看見趙黎,她拇指和中指抵住兩邊太陽穴,輕輕揉了兩下,啞聲說:“孤膽俠回來了?”


    幾個人都是筋疲力盡,趙黎本想說都回家好好睡一覺吧,今天晚上先擱下,還沒等開口,常湘說:“liberté的基本信息我已經匯總完了,後麵的人很隱蔽,錢款都不是用自己的名字來注冊的,都是職業經理人的名字,如果資金上有問題,出事之後很好推。”


    趙黎走過來,拿起常湘打印出來的資料,常湘說:“幕後老板叫湯問朝,liberté的房產和營業執照都是他的名字,其他的不了解。”


    “還有一個重要的消息,海一慈和徐峰給liberté匯款的賬戶,都不是liberté的企業賬戶,屬於私人匯款,收款人應該就是湯問朝。如果要從liberté下手,這是突破口。”


    趙黎混沌的腦子在後半夜艱難地運轉起來,幾乎都要冒煙了,好在趙隊應急係統沒跑偏,花了半分鍾總算get到了常湘的意思。


    趙黎的嘴角彎起來一點,說:“明天把這份資料給經偵轉過去。”


    這兩個人給湯問朝的匯款讓他有重大嫌疑,一旦湯問朝想要推卸責任,把這些款項解釋為生意往來——那就定性成偷稅漏稅。


    先把人扣住,其他的慢慢磨。那邊群龍無首,肯定會露馬腳。


    “這是跟鍾搶時間的操作啊。”林不複在後麵說了一句,“老大,你是不是有譜了?還要做什麽?”


    趙黎看了一眼車衡,車衡說:“以逮捕吸毒分子為由,要求liberté協助,交出監控錄像。”


    “跟那些‘會員’們都簡單接觸一下。”趙黎接話道。


    隨後,沒有任何轉折,趙黎率先走向隊裏的大沙發,占領了他今晚的地盤。


    常湘剛才被驚醒,這時雖然乏累,卻是睡不著了。靠坐在辦公椅上,手裏一根筆輕輕磕在桌上,翻過來調過去,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林不複白天核對信息累得像個鹹魚,不知道此時為何精神昂揚,拽著椅子湊到常湘辦公桌旁邊去,說:“哎,領導。”


    常湘看向他。


    林不複瞄了一眼趙黎,說:“如果你將來一定要內部解決的話,我建議你不要選老大,選我比較好。”


    常湘疑惑地凝眉,她也不知道林不複是不是累傻了,在這裏說什麽沒頭沒尾的胡話。


    “嘖,因為老大他變態!”林不複坐直身子,湊近常湘一點,神神秘秘地說,“你別看老大五官端正看著像個人似的,其實特別變態,今天在衛生間,把那個誰,那個……那個,對!江酒臣,弄得都起不來!”


    常湘無奈地歎了口氣,轉向林不複,兩人對視幾秒,常湘認真地問:“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們在一起,那麽你是江酒臣。”


    林不複一愣,空氣僵硬了一會兒,林不複略微腦補了一下,沉默片刻,說:“對不起打擾了。”


    第31章 禽獸之衣(八)


    拿到監控錄像,信息調取得非常快,很快就排查出了近十名會員的身份。


    那天跟江酒臣談過話的男人也在其列。因為接觸過,他被作為第一批傳訊的對象,由趙黎和車衡親自詢問。


    那男人見了車衡後愣了一下,旋即就恢複了常態,笑了一下,說:“我就猜到會是這樣。”


    不待趙黎發問,男人說道:“像你這樣的男人,是不會出現在那個地方的。”


    ……我他媽的就有那麽直嗎?趙黎心下無奈,麵上說:“這次叫你過來,是簡單地了解一些事情,不過關於liberté我們有一些存疑的地方,所以很抱歉,不隻針對您,liberté的所有高端會員,最近都不可以離開江城市。”


    男人點點頭,沒有什麽很大的反應,說:“你們想知道什麽,我要事先說明一下,我並不是高級會員,所以你們想知道的事我可能不知道。”


    “你說,‘徐峰做得太過,是早晚的事’,這句話是什麽意思?”趙黎沒有跟他打太極,開門見山。


    男人說的話信息實在是有限,隻是說徐峰背地裏在做見不得人的生意,和海一慈聯絡很是密切,被問及如何知道的時候,男人說:“我曾偶爾聽到過一耳朵他們的談話,很長時間之前。”


    男人交代,他們這些會員的確是跟那些來喝酒跳舞的年輕人不同,liberté在他們與普通的會員之間,起到一個中介的作用,即,如果他們看上了哪個人,會由liberté出麵牽線搭橋。


    “牽線搭橋”這四個字實在是含糊得很,趙黎眉頭微皺。什麽叫做牽線搭橋?介紹人給你認識?liberté每個月收到金主那麽大的一筆資金,隻起了這麽點的作用的話,那這幫有錢人可是真的奢侈。男人隻是笑了笑,說:“警官,我在夜生活過後送我的伴侶一塊名牌手表,這總算不上是違法吧?”


    趙黎皮笑肉不笑。


    送走這個男人,趙黎叼起了一根煙,長歎了一聲,說:“這幫人太能打擦邊球了。”


    他朝天吐出個煙圈,眯著問常湘:“其餘幾個人怎麽樣?”


    “都一樣。”常湘回答,“說得有多有少,不過都把自己摘了個幹淨,好像湯問朝這個隱秘的‘俱樂部’裏,隻有徐峰和海一慈兩個髒人似的。”


    男人提到的一句話讓趙黎很在意,他說他偶爾聽到,徐峰對海一慈說:“雛也有,狗也有。”看見他之後就收了聲。這男人說話圓滑得很,描述的自己好像是個出塵不染的白蓮花,被問及“雛”和“狗”是什麽意思,男人聳肩:“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聽著就像是髒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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