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瑜猛地抬頭:“啊?”


    陳側柏平聲說:“我記得我和秋小姐的適配度是100%。雖然那隻是一個學生作品,連接的卻是生物科技的數據庫。我認為它的分析結果準確有效,秋小姐覺得呢。”


    由於芯片的實時翻譯功能,很多人都不再認真學習新語言,甚至懶得矯正自己的口音,已經很少有人能說出一口字正腔圓的中文。


    陳側柏的咬字卻清晰、標準,聲音低沉磁性,重音穩重得當,沒有任何怪異的口音,令人好感倍增。


    但也是絕對冷靜的口吻,沒有半分情迷意亂。


    一如當年,他與她視線相交。


    他以一種討論實驗結果的理性態度,跟她談論婚姻。


    秋瑜蹙了一下眉,很快鬆開了,答道:


    “當然願意。不過,事先聲明,婚姻在我這裏,更像是一場合作,而非愛情的結晶——這個世界上,相愛的夫妻有很多,但能合作共贏的夥伴卻很少。在我看來,婚姻裏合作的意義大於相愛的意義。這是我的價值觀,不知道陳先生能否接受?”


    陳側柏頓了一下,突然輕笑:“這也是我對婚姻的看法。”


    這是他第一次在她的麵前露出微笑。


    陳側柏的長相其實是充滿攻擊性的——眉目深邃,鼻梁高挺,下顎線淩厲分明,按照現在流行的概念來說,這是一副進化得十分優越的相貌。


    可是,這樣充滿侵略性的長相,對她微笑起來時,卻不帶任何進攻的意味。


    她不是他的獵物。


    他對她沒有狩獵欲,也沒有征服欲。


    秋瑜心裏再度升起那種不適的感覺。


    不過,她的情緒調整得很快,立刻把這種感覺壓了下去。


    婚姻是一場合作,合作夥伴對她不感興趣才是最優的結果,這樣她就能全身心投入工作了。


    這個世界上,感情是最廉價的。


    想要活得更好,唯有工作,不停地工作。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結婚以後,她跟陳側柏的適配度的確極高。


    三年的時間,他們從來沒有吵過架,也沒有意見相左的時候。


    下班回家後,她在書房寫稿子,準備明天的采訪;他則半倚在沙發上,眼中銀光閃爍,隔空指導其他研究員的實驗。


    在某些方麵,他們的適配度更高。


    他神色淡淡,看似沒什麽起伏,卻會在她刻意挑撥下,猛地發力,近乎粗蠻。


    而且不知道為什麽,他的體溫一直不高,冷冰冰、涼浸浸的,倒是怪合她癖好的。


    轉眼間三年過去,秋瑜不再對陳側柏過於冷漠的態度耿耿於懷。


    他們之間挺合拍的,摻雜了黏乎乎的情-愛,反倒會破壞這種默契。


    相較於陳側柏是否對她感興趣,秋瑜更頭疼她黃了的采訪,以及那種總被人窺視的感覺。


    到底是她的錯覺,還是真的有人在暗中窺視她?


    就在這時,秋瑜收到一條消息:


    【小秋,晚上有空嗎?】


    第40章 chapter 3


    發信人是裴析。


    秋瑜從小到大的同學, 也是她現在的同事。


    他是嶼城本地新聞台的男主播,因為長相英俊,氣質溫和, 家境優越, 頗受觀眾的歡迎和追捧。


    秋瑜和他一起長大, 還未生出性別意識時,就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所以哪怕結了婚, 也沒有斷掉往來。


    而且, 她很不喜歡,談戀愛或結婚, 就要跟別的異性朋友斷絕關係的觀念。


    如果陳側柏有類似的異性朋友, 她也不會要求他跟對方斷絕關係。


    秋瑜問心無愧,於是一直跟裴析正常聯係。


    秋瑜:【有什麽事嗎?】


    裴析秒回:【想請你吃個飯。】


    秋瑜想了想, 答應了下來。反正她現在項目停了,回家也無事可做。


    【哪裏?】


    裴析發了一個地址。


    秋瑜回到車裏,打開導航, 係上安全帶,朝裴析發來的地址駛去。


    中途, 她經過了一個貧民窟。


    那是一幢爛尾樓, 金屬腳手架還未撤走,就有人搬了進去。


    霓虹燈牌、牛皮癬廣告、簡陋的瓦楞板防風窗……地上汙水橫流,泛著濃綠色的泡沫。


    一個黑診所的醫生正在露天洗手池清洗器械,水池裏滿是凝固的血漬,已經無法用冷水衝走。


    秋瑜從來沒有去過貧民窟。


    她接受的是傳統的精英教育, 曾非常理所當然地認為,那些是被社會淘汰的人。


    但是, 跟陳側柏結婚以後,她慢慢意識到,可能不隻是被淘汰那麽簡單。


    畢竟,社會達爾文主義的核心概念是,優勝劣汰,適者生存。


    貧民窟那麽多人,不該隻有陳側柏一個人從中勝出。


    可事實上,秋瑜所處的階級,隻有陳側柏一個人出身貧寒。


    秋瑜按了按眉心,不知道當年那個家境適配度100%是怎麽計算出來的。


    ——僅憑巨大的階級差異,她和陳側柏就永不可能“適配”。


    秋瑜呼出一口氣,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拋到腦後,抵達裴析所說的餐廳,找了個位置停車。


    下車的時候,她後背突然一麻——就像有一股細微的電流倏地竄過全身神經。


    秋瑜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


    周圍人來去匆匆,沒人注意到她的異樣,但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她的瞳孔擴大到極致,呼吸急促,眼睫毛輕輕顫抖。


    她像被頂級捕食者盯上的獵物一樣,戰栗不止,動彈不得。


    ——下車的一瞬間,她與那道窺視的目光對視了一霎。


    她雖然不知道對方在哪裏,也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但就是有一種莫名的直覺——“他”在看她,“他”想要捕獵她。


    “他”知道,這種窺探且充滿攻擊性的目光,已經引起了她的懷疑和恐慌。


    然而,“他”的視線卻沒有偏離一寸,緩緩滑過她的麵龐和喉嚨,像是在食用她的驚慌失措。


    兩秒鍾後,被窺視感消失。


    一切恢複正常。


    秋瑜起伏不定的呼吸卻沒有平定下去。


    她擦掉冷汗,吞咽了幾口唾沫,打開芯片的攝像功能,試圖找出周圍的隱形攝像頭。


    她檢查了車胎,後視鏡,車門把手,座位縫隙,儀表盤,方向盤……甚至查看了路邊的消防栓和草叢,但連隱形攝像頭的影子都沒找到。


    要麽是那種自動銷毀的攝像裝置,要麽是頭頂一掠而過的無人機。


    現代科技爆炸式發展下,想要遠程偷窺一個人,並不困難。


    她不能自己嚇自己。


    秋瑜關掉芯片的攝像功能,手指仍在發抖。


    她撐著額頭,深呼吸好幾下,總算冷靜下來,打開後備箱,拿出一把手-槍,正要上膛,一個含笑的聲音響了起來:


    “跟我見麵,也要帶槍?”


    秋瑜手一抖,差點一槍崩了說話的人。


    回頭一看,果然是裴析。


    他一身黑色西裝,外套脫下來,挽在手臂上,露出一件白色襯衫,領口隨意地解開了兩顆扣子,正微笑著望著她。


    秋瑜覺得自己這慌張的模樣有些可笑,又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調查連環殺人案的後遺症吧。總覺得帶槍安心點。”


    裴析穿上西裝外套,走到她的身邊,一手搭在她的肩上,另一手漫不經心地撥了一下她後頸汗津津的發絲:


    “出這麽多汗,車上空調壞了?”


    裴析這人其實並不輕浮,是一個溫和有禮、進退有度的人,但可能是他們一起長大的緣故,他對所有人都極有分寸,唯獨對她沒什麽分寸。


    他經常這樣幫她撩頭發,給她係安全帶,甚至直接用手背試探她額頭的溫度。


    有時候采訪出意外,她的外套被打濕或弄髒,他也會脫下西裝外套,反手披在她的肩上。


    嶼城是一個東方文化相對比較濃厚的城市,對於兩性關係,不像其他地區那麽開放,裴析對她的態度引發了不少竊竊私語。


    秋瑜一開始也有點尷尬,直到有一天,裴析去她家做客。


    她拿著一塊解凍好的有機牛排,走進廚房,興致勃勃地打算露一手,卻被裴析趕出了廚房。


    裴析挽起襯衫的袖子,對陳側柏笑著說道:


    “你應該還沒吃過小秋做過的飯吧?給你一個忠告,千萬別吃。如果沒人照顧她,她這輩子隻能用合成料理包對付過去。再上等的有機食材到她手上,都隻能進垃圾桶。”


    秋瑜發誓,那是她這輩子經曆的最尷尬的時刻,沒有之一。


    即使她和陳側柏再怎麽表麵夫妻,裴析的行為也越界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倆是夫妻呢。


    那一刹那,秋瑜的心髒停跳一拍,頭皮微微發麻,生怕陳側柏跟裴析吵起來。


    事實上,她自作多情了。


    陳側柏對裴析的話語毫無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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