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的體溫冷得嚇人。


    明琅整個人如墜冰窟,忍不住又打了個哆嗦。


    一個冷漠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別動。”


    他頓了頓, 又說:“再動殺了你。”


    明琅總覺得這個聲音好像在哪裏聽過,但她想了半天, 也沒有想出答案,隻好悻悻作罷。


    過了一會兒,她實在扛不住洶湧的寒意,哆嗦著昏睡了過去。


    希望醒來不要再碰到這個製冷機了。


    ·


    沈澹月神色沉冷,橫抱著明琅,大步回到地麵。


    盡管陰影隻輕觸了一下她的唇,但那種觸感一直濡染著他的唇。


    仿佛飲了一口過於甜膩的糖漿,柔滑的觸感始終黏在喉嚨上,不上不下,不潔不淨。


    令他煩躁極了。


    好幾次,他都想把明琅從懷中扔出去。


    她那易於出汗的體質太麻煩了——額上、後頸、脊背、膝彎全是汗,溫熱而淋漓的汗,幾乎浸濕了他的黑色皮手套。


    幸好沒有異味,沈澹月冷冷地想。不然他一定會把她扔到下水道去。


    助理正在地下監牢的入口等他。


    他以為明琅會可憐地向他求救,為了照顧她的自尊心,沒有讓助理跟來。


    早知如此,就讓助理去地下監牢接她了。


    他根本沒必要親自走一趟。


    這時,助理走過來,想要接過他手上的明琅:


    “先生,我來吧。”


    沈澹月頓了一下。


    抱著明琅兩隻手,始終有種黏黏糊糊的感覺。她背脊上的熱汗,甚至讓他的黑色皮手套有些打滑。


    如果把她交給助理,他手上沒有東西,可能接下來一路都會不停回想那種觸感,不停搓揉皮手套,直到找到一個洗手池,可以清洗她留下來的汗水。


    這麽看,還不如一直抱著她。


    有重量壓在手上,至少可以減輕手套被濡濕的煩躁感。


    沈澹月搖了搖頭,平淡地說:“不用。”


    助理有些詫異。


    他知道沈澹月有潔癖,又看到明琅出了很多汗,額上的發絲淩亂地黏在一起,還以為沈澹月非常想把她轉交給別人。


    誰能想到,沈澹月一口回絕了他的幫忙。


    難道明琅真的是沈澹月的妻子?


    那為什麽不告訴大家呢?


    助理隻是工作上的助理,對沈澹月的私生活並不了解。


    他思來想去,也沒想出一個合理的解釋,隻能給那個把明琅丟到牢裏的男的發了一條消息:


    「你小子完了,她好像真的是老板娘。」


    那男的:「???」


    「頭兒不是不近女色嗎?」


    助理:「所以,這麽多年來,我隻看到過他抱這一個女人。」


    「你小心點,剛剛我想幫忙抱老板娘,他都不願意。他好像很愛老板娘。」


    那男的:「!!!那咋辦!我還想跟著頭兒對抗資本主義,還想活到資本主義滅亡的那一天!」


    「道格,你最了解頭兒了,求你給兄弟支個招。」


    助理心說我能支什麽招,他在反公司聯盟待了那麽久,也是第一次看到沈澹月橫抱著女人,出現在公共場合。


    在他的印象裏,沈澹月一直是一個溫和、冷靜、理智、野心勃勃的領導者。


    很多年輕的領導者都難掩自己的野心,舉手投足會流露出一種冰冷而鋒利的攻擊性。


    沈澹月組建反公司聯盟的過程,卻是極其溫和的,始終以“拯救”為主,幾年下來,從未背離過這個初衷。


    當然,他也有冷血無情的一麵,必要時也會采取強硬甚至可怕的手段,殺伐決斷,毫不留情。


    助理一直記得,有一次他們為了救幾個被綁架的孕婦,單方麵剿滅了一個犯罪團夥。


    那個犯罪團夥來自東南亞某個小國,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他們之所以綁架孕婦,是為了把她們非法運往其他國家高價販賣——這個世界,已經沒有多少人願意生孩子了。


    即使有,也不一定具有生育能力。


    助理親眼看到,沈澹月一邊神色冷漠地往前走,一邊拔槍、上膛、開槍。


    動作精準、迅速、果斷。


    每一槍擊中的都是眉心,但都不止一槍擊中眉心。


    有時候,他甚至會對準某個犯罪分子的眉心連續開槍,直到那人腦漿迸濺,頭骨開裂,化為一灘紅紅白白的爛泥。


    這種程度的殺戮,顯然已超出“解救人質”的範疇。


    更像是一種懲治,一種宣泄,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暴力行徑。


    即使助理對沈澹月忠心耿耿,也看得心底發瘮,渾身發冷。


    沈澹月是一個讓人信任又敬畏的領導者,助理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這麽……古怪複雜的表情。


    起初,沈澹月看向明琅汗濕的發絲時,目光分明是嫌惡的。


    然而過了幾秒鍾,他又看了那些汗津津的發絲一眼,目光像變質了一般,有了非常明顯的變化。


    助理想到了一個極不恰當的比喻。


    ——他的目光冰冷而黏膩,看上去像是要一點一點地吮-吸掉發絲上的汗液。


    助理打了個寒戰,搖了搖頭,將這個可怕的畫麵從腦海中驅趕了出去。


    ·


    沈澹月有些後悔沒把明琅交給助理了。


    她在他的懷裏翻了個身,把臉對準了他的心口。


    呼吸急促而濕熱,噴灑在他的衣服上,幾乎讓他感到危險。


    仿佛要滲進他衣服的危險。


    沈澹月並不是天生體溫極低,很久以前,他也有過正常人的體溫。


    但現在,他不僅沒有正常人的體溫,也沒有正常人的呼吸和心跳,就連膚色也泛著貧血一般的冷白。


    因此,他對活人的一切格外敏感。  明琅體溫偏高,容易出汗,動作靈活而敏捷,眼睛雪亮,渾身上下都充滿了鮮活的生命力。


    與他的死氣沉沉形成強烈對比。


    沈澹月再度感到不適極了。


    他不知道助理去哪兒了。


    如果助理在旁邊,他一定會把明琅扔過去,寧願一路上反複感受手套濕黏打滑的感覺,也要離她遠遠的。  這時,他看到明琅在發抖,牙齒輕輕打顫。  她在害冷,被他極低的體溫凍到了。


    再這樣下去,她可能會感冒,甚至發燒。


    怎麽這麽麻煩?


    沈澹月眉頭微皺。


    過了一會兒,明琅開始輕輕地打噴嚏,噴出來的氣流全部濺在了他的衣服上。


    沈澹月閉了閉眼,強行抑製住捂住她口鼻悶死她的衝動。


    他換了個姿勢,讓她像小孩子似的坐在他的手臂上,頭趴在他的肩上,同時另一隻手脫下身上的大衣,把她從頭到腳都裹在了衣服裏。


    他比她高三十厘米,一件大衣不僅可以把她裹得嚴嚴實實,還剩下了一截衣擺。


    沈澹月瞥了一眼那截衣擺。


    盡管他十分不想承認,但的確感到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滿足感。


    可恥,但十分美妙。


    他微微勾了一下唇角。


    明琅身體素質很好,四肢回暖以後,立即掙紮著清醒了過來。


    睜開眼的一瞬間,她發現自己趴在一個男人的肩上,腦袋朝下。


    憑借一種肌肉記憶,她迅速判斷出眼前的情況。


    她似乎被一件衣服緊緊裹住。那個男人一隻手扣在她的膝彎上,另一隻手按在她的背上,正在往前走。


    很少見的情況,但她並不是沒有遇到過。


    明琅安靜地趴在男人的肩上,一動不動,伺機行動。


    等他抬起手,鬆開對她鉗製的一瞬間,她閃電般淩空調轉一百二十度,翻身騎在他的肩上,一隻手死死勒住他的脖頸,另一隻手扯下裹在自己身上的衣服,罩住他的頭,隔絕他的視線。


    一片陰影裏,她微微喘息著,在衣服的籠罩下,貼近男人的耳邊,輕聲問道:


    “你是誰?要帶我去哪兒?”


    第121章 chapter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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