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算取悅你了?”明琅毫不猶豫地嘲笑道,“那你豈不是每天都在取悅我。”


    這句話說完,明琅隻覺一股陰冷的寒意順著背脊爬上脖頸,咽喉被什麽用力扼住了。


    明琅不可思議地望向沈澹月。


    他生氣的速度太快了,她差點沒能反應過來。


    沈澹月正一動不動地盯著她,視線冰冷得可怕,表情卻有幾分難以形容的狼狽:


    “你在玩弄我?”


    明琅對上他狼狽得幾近猙獰的眼神,內心不免有些異樣。


    因為在視頻裏,不管生物科技的人如何折磨他,他都沒有露出這麽難堪的表情。


    那個博士說,他冷靜、理智、感官敏銳,擁有超越普通人的痛覺耐受力,可以在極端情況下保持相對的清醒和鎮定。


    又說,他是這個實驗天生的受試者。


    這說明,他之所以被選為受試者,是因為“超越普通人的痛覺耐受力”和“在極端情況下保持清醒和鎮定”。


    又說明,實驗進行時,他大部分時間都是……清醒並保留痛覺的。


    他是在清醒且可以感知到疼痛的情況下,被送進了高能粒子加速器裏。


    可即使如此,他都沒有狼狽到這個地步。


    有那麽一瞬間,明琅心髒像被什麽燙傷了似的,抽痛似的狂跳起來。


    那種近似麻痹的悸動,又降臨到了她的身上。


    他似乎非常喜歡她,甚至……愛她,卻一定要以這種冷漠猙獰的麵孔恐嚇她。


    這是誰教他的?


    誰告訴他,隻有控製和殺戮才能留住一個人?


    每次他被她激怒,第一反應都是掐住她的頸骨。


    同時,他也希望她扼住他的喉嚨,不要鬆開。


    他似乎隻能用痛苦去感知、去類比、去衡量其他的情緒。


    明琅看著沈澹月,不由自主地走向他:


    “你到底經曆了什麽?”


    沈澹月眉頭微皺,語氣抗拒而厭惡:“不要用這種口吻跟我說話。我不是你撿的流浪狗。”


    他的影子卻沒有表現出絲毫抗拒,甚至對她的主動接近欣喜若狂,如同危險而黏膩的毒蛇,貪婪而癲狂地纏繞著她的肌膚。


    他的占有欲太強了,陰冷的影子牢牢地黏在她的皮膚上,幾乎讓她感到被凍傷的刺痛。


    口是心非的家夥,明琅心想。


    她果斷往前逼近了一步:“我隻是想知道,你到底經曆了什麽。你為什麽不願意回答呢?”


    沈澹月冷冷地看著她:“因為這個問題沒有任何意義。”


    “你喜歡我,”明琅忽然說,“你愛我,你希望我靠近你……”她又上前一步,“你希望我撫摸你。”


    她抬起手,撫上他冰冷的臉頰。


    沈澹月卻倏地抓住她的手,力道之大,幾乎要把她的手腕捏斷。


    明琅警告:“放開我,不然我……”


    她甚至還沒來得及放狠話,沈澹月的手就鬆開了。


    明琅重新撫摸上他的臉頰。


    沈澹月的表情沒什麽變化,始終冷漠而緊繃,瞳孔卻緊縮又擴大,銀白色的眼睫毛快速眨了好幾下。


    他對她的撫摸,渴望又抗拒。


    是誰教他渴望的同時,必須表現得非常抗拒?


    “你希望我這麽做嗎?”明琅輕聲問道。


    沈澹月聲音冷得嚇人:“你把我當成什麽了,狗嗎?”


    “你隻需要回答我,”明琅看著他,語氣幾近咄咄逼人,“你希望嗎?”


    他眼神森寒得像是要吃了她,被她撫摸的那半邊臉全僵了:“這麽愚弄我有意思嗎?”


    “你知道,”明琅自言自語似的說道,“殺手除了學習怎麽殺人,還得學習行為分析。你厭惡任何形式的控製,但你又喜歡我。”


    她仰起頭,露出白淨純美的臉蛋,眼神明亮充滿攻擊性:


    “喜歡這種情緒,讓你感到不適,覺得像被什麽控製住了,是嗎?”


    “所以,”她的手一點一點地下移,輕輕掐住他的喉嚨,感到他的喉結重重滑動了一下,“你雖然喜歡我,也知道我喜歡你,仍然要刪除和修改我的記憶……因為這讓你覺得,被控製的一方是我,而不是你。”


    沈澹月沒有說話,目光卻瘋狂而暴戾,似乎隨時都會殺了她。


    有那麽一瞬間,氣氛緊繃得令人窒息。


    明琅原本不怕他的眼神,然而隨著他情緒越發壓抑,她也感到了一種狂風暴雨般的窒息感。


    整個人變得難以呼吸。


    ——沈澹月的情緒影響了她。


    可惜,他越是如此抗拒,她越要說下去。


    “現在,你雖然愛上了我,雖然願意把一切都給我,卻仍然抗拒對我說出真心話。”


    明琅很少這樣冷靜地分析一個人,她自己都覺得神奇。


    “我隻不過是對你做了一件情侶之間非常常見的事情……你就緊張不安到這個地步,一定要我給出一個理由,你不覺得這種心理很奇怪嗎?”


    沈澹月冷漠地俯視著她,聲音卻有些嘶啞:“我不覺得這是一件非常常見的事情。它象征著臣服。”


    “那是因為你覺得,它象征著權力!”明琅大聲說,“實際上,隻要我沒有屈從感,它就與權力無關!”


    “我們之間的關係也是這樣,不管你怎麽控製我,不允許我做這做那,隻要我不願意,你就永遠無法掌控我。”


    “相反,”她再度逼近他,眼中燃燒著令他恐懼的生機,“你這麽做,隻能證明一件事,那就是……”


    她踮起腳,吻住他輕顫的唇:“——你被我控製了。”


    他的所有情緒,憤怒、焦躁、不安、恐懼、自我厭棄……悉數被她吞沒。


    她說得沒錯。


    他厭惡任何形式的控製。


    被控製等於痛苦。


    想要與痛苦抗爭,他必須主動掌握控製權。


    控製畸形的拯救欲,控製喜歡她的衝動,控製……反叛的欲望。


    隻有控製住反叛的欲望,等待一擊必殺的時機,他才能從父親的折磨中活下去。


    他是如此厭棄自己。


    自己的出身,自己的過去,自己蠢蠢欲動的欲望。


    他幾乎厭棄一切。


    明琅身上的生機太耀眼了。


    那種蓬勃的生機,似乎在提醒他,她將永遠不會受製於他。


    ——但如果弄壞她呢?


    她向他求救嗎?


    她會順從他嗎?


    她會害怕得緊緊黏在他的身上,再也不敢向外踏出一步嗎?


    他這麽做了,卻失敗了。


    她還是想起了一切。


    他非常清楚,不能再讓她感到抗拒,感到厭惡,感到不適。


    他想要一段健康、正常、坦誠公布的感情。


    可是,他說不出口。


    向她低頭,把一切都告訴她,等於把控製權完全交付到她的手上。


    這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仿佛要將可以淩遲自己的刀子交到她的手上。


    ——他體會過淩遲的痛苦,高科公司的地下層,他的父親站在旁邊,親手把模擬場景的參數調整至“淩遲”,麵無表情地按下了啟動鍵。


    可是,被一刀一刀割去血肉的痛苦,也沒有此時痛苦。


    她一步步逼近,迫使他看見了自己渴望又恐懼的內心。


    沈澹月從未如此狼狽。


    昏暗的室內,他突然出手,抓住了她的頭發,俯身覆上她的雙唇,急切地嘬-吮她的舌-尖,動作異常粗暴,像是要求證什麽。


    明琅立刻掙紮了起來,憤怒地喊道:“——是誰控製誰有那麽重要嗎?”


    有那麽重要嗎?


    他問自己。


    可是,如果不控製她,她會逃跑,會拋棄他。


    她會毫不猶豫用那把刀刺向他。


    不是他認為誰控製誰重要。


    而是他想要得到她,就必須控製她。


    沈澹月貼著她的唇,一邊與她唇齒糾-纏,一邊冷聲警告:


    “你話太多了。”


    她眼中不僅有憤怒的生機,還有鮮活的不屈,令他眼睛刺痛,胸腔酸澀,無形的心髒又猛烈跳動了起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怪物的新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爆炒小黃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爆炒小黃瓜並收藏怪物的新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