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裏, 他可以做任何事情,就像生物科技可以在日本做任何事一樣。


    明琅原以為沈澹月會給自己修一座雕塑什麽的——畢竟,以他的權力和影響力, 直接造一座自己的紀念館都沒問題。


    誰知,她下飛機後, 沒有看到任何個人掌權的痕跡。


    要知道, 明琅以前在高科工作時,大廳內可是會循環播放前ceo沈齋的個人紀錄片。


    沈澹月這麽清心寡欲的嗎?


    除了強烈到恐怖的占有欲,他對權力就沒有一點征伐欲嗎?


    他掌控著世界上最和平和最中立的國度,對侵-略和擴張一點想法都沒有嗎?


    事實證明,沈澹月並不如她想象的那麽淡泊名利。


    短短幾年的時間, 他侵吞了北歐及北美數十家小公司,徹底將業務重心轉移到武器上, 試圖成為全球第二大武-器-製造商。


    生物科技旗下的媒體,立刻針對沈澹月的擴張行為,拍攝了一係列聳人聽聞的電視節目。


    現在,北美那邊幾乎人人都以為,沈澹月是一個冷酷、無情、手段極其殘忍的獨-裁者。


    諷刺的是,他們正在被一個強勢、獨斷、無處不在的超人工智能統治。


    那天中午,明琅正在看電影,突然發現有新郵件,還是來自生物科技的ceo,在好奇心的驅使下點開了附件。


    下一刻,她的電腦、手機、三維投影儀瞬間被入侵,無數幽藍直線縱橫交錯,勾勒出高大宏偉的教堂場景。


    一個機械而平靜的聲音,開始發表長達一個小時的愛情演講。


    明琅聽到“薑蔻”這個名字時,瞬間想到了幾年前幫她逃脫沈澹月掌控的ai。


    誰能想到,他沒有說謊。他是真的深愛薑蔻,不僅打算以五千多種語言講述他和薑蔻的愛情故事,還打算向全球實時直播婚禮過程。


    ——如果是觀眾是殘疾人的話,他甚至會無償提供助聽設備、手語翻譯、盲文版婚禮流程介紹,以及一對一的陪伴服務。


    明琅:“………………”


    她雖然跟薑蔻不熟,打遊戲那段時間,除了互相問候家人身體是否安康以外,幾乎沒有聊過別的,但即使如此,她還是懷疑薑蔻被ai綁架了。


    因為正常人不可能會同意舉行這種婚禮!!!


    ai演講完畢以後,明琅迅速把卸載已久的遊戲下了下來,隨即發現自己的賬號已被封禁。


    換作以前,百分百是沈澹月搞的鬼,但現在多了一個懷疑對象——ai。


    聽說,現在所有人都不能在網上討論薑蔻。


    不管他們發什麽,隻要跟薑蔻有關,即使用諧音字、變體字、生僻字、分隔符、不同國家語言打亂組合,甚至用聲調替代,都會被迅速刪除。


    而且,沒有誤刪。


    說明並不是常見的機器審核,而是有一雙冰冷、精準、超越智能的眼睛在緊盯著網絡。


    當晚,沈澹月回家以後,明琅跟他說了這件事情。


    沈澹月頓了頓,說:“我沒有動你的遊戲賬號。”


    他垂下銀睫,遮住眼中一閃而過的、沒被懷疑的竊喜,伸手鬆了鬆領帶:“你跟誰打遊戲,與我無關。”


    “……這不是重點!”明琅說,“重點是,你能幫我聯係到薑蔻嗎?”


    沈澹月對“薑蔻”印象很深,立刻想起她是誰。


    當時,他帶明琅出去用餐,為了測試她是否想要逃跑,故意把手機給她,她卻主動放棄了逃跑的機會,用來跟一個叫“薑蔻”的女人打遊戲。


    他可以避開ai的監管聯係到薑蔻,但為什麽要那麽做?


    為了她能夠繼續不分晝夜跟一個陌生女人玩遊戲?


    他看上去有那麽大度無私嗎?


    沈澹月淡淡道:“不能。她在生物科技擁有最高程度的保密級別,任何人都無法繞過ai聯係她。”


    明琅喃喃說:“我懷疑她被ai綁架了……”


    沈澹月看著她,隨手把領帶和外套扔到一邊,扣住她的腰,讓她坐在自己腿上,低頭埋進她的頸窩,深吸一口氣,慢慢調整呼吸。


    半晌過去,他心口沸騰的殺意總算冷卻了一些。


    ——她提到陌生人,讓他煩躁得想要殺人。


    他很想扣住她的下巴,反手用領帶綁住她的手,迫使她承諾再也不提任何無關的人。


    但是,不行。


    限製她的自由,會失去她。


    他試圖恢複冷靜,遏製危險的想法,良久,緩緩說道:


    “沒人知道具體的情形,ai把她保護得太好了。沒有綁匪會這樣對待人質,除非她是某個大國的總統。”


    “是嗎?”明琅不太相信,“所以,她真的跟ai談戀愛了,還同意舉行那種婚禮?”


    不知為什麽,沈澹月從這句話聽出了一絲複雜而微妙的情緒。


    是羨慕,還是嫉妒?


    他沒有馬上接話,等明琅一臉狐疑地去洗澡時,在網上簡單搜了一下“ai 婚禮”的關鍵詞。


    播放量最高的一個視頻,就是ai向公眾發出婚禮邀請函。


    怪不得明琅的語氣那麽——他想了想,覺得她應該是羨慕。


    即使沈澹月對ai沒有任何好感,也不得不承認,它討好女人的手段十分高超。


    ai可以辦到的事情,他也可以辦到,卻沒想到邀請全球賓客來參加婚禮這一辦法。


    這讓他有些惱怒。


    況且,他還沒有……求婚。


    現在再照搬ai舉行婚禮的方式,肯定會讓明琅生氣,認為自己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他的尊嚴也不允許自己模仿一個機械生命體。


    必須想出一個更好的想法。


    沈澹月微微眯起眼睛,陷入沉思。


    ·


    一個月後,明琅給自己放了個小長假,決定去北歐旅遊。


    電話裏,沈澹月語氣低沉而緩慢,隱隱透出一絲亢奮的得意:“你會得到一份精心準備的驚喜。”


    明琅警惕問:“你確定是驚喜?”


    上一次他這麽說的時候,讓她簽署了一份股權轉讓協議。因為這些年,他送給她不少小公司,她以為這也是一份小公司的股權轉讓協議,頭也不抬地簽下了名字。


    誰知,這居然是高科公司的股權。


    她一躍成為高科公司的最大股東,被不同行業的電視嘉賓嘰裏呱啦地分析了將近半年。


    沒人不喜歡金錢,沈澹月著了魔似的迷戀她,甚至願意將巨型企業的所有股份拱手相讓,她不感到震撼是假的。


    但很快,她就發現除了痛失真名以外,生活並沒有發生什麽變化。


    ——沈澹月沒有轉讓股份時,她也過著物質充足的生活。


    沈澹月聽見她警惕的語氣,沒有動怒,聲音冷靜而自信:“我確定。”


    明琅將信將疑。


    一路上,明琅見這裏的人生活是如此富足、悠閑,街上沒有槍聲,也沒有火並,更沒有嗚哩哇啦的警笛聲,稍稍放下心來。


    盡管這種富足和悠閑隻是一層資本製造的迷霧,驅開以後內裏與北美並無區別,但至少表麵上是悠閑到近乎祥和的。


    這種情況下,即使沈澹月給她準備的是一個驚嚇,估計也驚嚇不到哪兒去。


    明琅淡定了。


    送她去公司的車輛,是一輛全自動防彈車,她下車以後,就按照程序自行離開了。


    與生物科技的大廈不同,高科公司附近的行人很少,廣告也很少,隻有黑字白底的全息投影。


    建築風格也冷硬而簡約,防彈玻璃在稀薄日光下折射出森寒光芒。


    可能因為這裏的政府會給植入義體提供補貼,每個公司員工至少都植入了三個高端義體。


    明琅走進大廈正門。


    隨著她一隻靴子落在地板上,時間仿佛靜止一般,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向她。


    一個正在自動售貨機買東西的人,更是露出了震驚到恍惚的表情。


    幾秒鍾,他掏出微型攝像機,連滾帶爬地狂奔過來,激動問道:“請問,我可以跟您合影嗎?!”


    明琅莫名奇妙地看著他:“?”


    她暴露在公眾視野的隻是名字,並不是外貌,按理說這些人應該不知道她是高科公司的最大股東才是。


    ……還是說,沈澹月又幹了什麽好事?


    明琅深深吸氣,竭力冷靜問道:“為什麽要跟我合影?”


    那位員工表情真誠無比:“因為我喜歡錢。”


    明琅:“……?”


    他唰地掏出一張綠色鈔票,雙手掌心朝上呈到明琅麵前,雙眼幾乎冒出虔誠的光芒:


    “而你是唯一一個沒有對這個國家做出任何貢獻、活著就被印到鈔票上的人!不管你是不是本人,我都要跟你合影一張,掛在床頭上招財!”


    “………………”明琅陷入長久的沉默,盯著那張綠油油的鈔票,眼角不住抽搐起來。


    她做了幾個深呼吸,接過來,隨即被自己的大頭照閃瞎了一對視力5.3的狗眼。


    明琅腦中火山爆發,海嘯衝天而起,岩漿與潮汐激烈衝撞,腦漿子都快被震勻了,臉上卻沒什麽表情:


    “這不是我本人。我是第一次來北歐。這什麽時候發行的?”


    那員工惋惜道:“已經發行一個月了。”


    明琅正要鬆一口氣,卻聽那員工惋惜地繼續說道:“剛發行那會兒,每天都掛在熱搜上,熱度可高了!大家都在問這是誰,你早一個月來說不定能蹭點熱度開個網店什麽的。”


    “……”明琅現在隻想把沈澹月掛網店賣了。


    她麵無表情把那張鈔票塞到那員工手上,掩麵快步走進電梯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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