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月以來,她多次提出要送他去上學,都被他一口拒絕,理由是不想離開她。


    他身體虛弱,容易受傷,無論是情商還是智商都跟青少年相差無幾,假如沒有這一億美金,他多半隻能進廠打螺絲。


    謝黎想到他那詭異的體質,又搖搖頭,打消了這個念頭。


    直到現在,他身上都會莫名其妙多出不少傷口,進廠打螺絲,謝黎怕他被螺絲打死。


    回家的路上,謝黎想好了這一億美金的用途。


    一部分用作慈善,一部分用作改善生活質量,一部分用作謝啟則的教育基金。


    不過,她並不準備把中獎的事情告訴謝啟則。


    他太容易耽於享樂了,完全沒有自製力,覺得擁抱舒服,就想要一直擁抱;認為接吻有趣,就恨不得從早到晚都含住她的嘴唇。


    有時候,她困極了累極了,忘了警告他不準胡鬧,第二天醒來,會發現他已經含著她的唇睡了一整晚。


    ……


    那一天,她總感覺唇齒已濡染他唾液的氣味,還起了口腔潰瘍,懷疑是他半夜咬的。


    總之,在他擁有正確的價值觀之前,謝黎不打算讓他知道中獎的事情。


    隻是要怎麽培養他的價值觀呢?


    謝黎想得頭痛。


    她下載了一本青少年教育書籍,上麵說,想讓孩子意識到金錢的可貴,就必須讓他們體會到賺錢的艱難。


    有了,她可以給他一筆創業基金,告訴他,如果能在兩周內回本,就滿足他一個願望。


    這年頭,如果沒有專業人士指導,創業基本等於賠錢。


    等他在這上麵大栽跟頭以後,她就可以給他灌輸正確的金錢觀了。


    第212章 chapter 26


    回到家, 謝黎跟謝啟則說了創業基金的事情。


    不出她所料,謝啟則的注意力完全沒有放在創業上,第一反應是:“可以滿足我一個願望?”


    “對, ”謝黎說, “但條件是兩周內回本。”


    話音落下, 她眼睜睜看著謝啟則的目光變得灼-熱起來,仿佛已經創業成功, 馬上就可以領取獎勵了。


    謝黎:“……”


    她幾乎是語重心長地說道:“……創業不是兒戲, 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負債累累, 馬汀你還記得嗎?”


    “記得。”他目光冷了下來,“他對你意圖不軌。”


    “……他在洛杉磯開了好幾年的餐館, 生意一直不錯, 最近也頂不住壓力回老家了。他年紀比你大那麽多,創業都失敗了……”謝黎見他臉上帶著微妙的不屑, 有些無奈,“……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謝啟則沒有說話,而是抱住她的脖頸, 把頭埋在她的頸側,如同一頭鬧脾氣的大型寵物, 以不跟她對視的方式表達不滿。


    許久, 他才低低地說道:“我不想聽你提到馬汀。”


    “我隻是舉個例子。”


    “我知道。”他悶悶地說,“但我一聽你提別的男人的名字,心髒就特別難受。不要提他了,好不好?”


    行吧,謝黎心想, 這錢多半是要打水漂了。


    還好不是她的血汗錢。


    這時,她的肩膀被一隻手按住, 等她回過神時,已經被謝啟則推倒在了沙發上。


    他最近似乎發現撒嬌這一招十分好用,於是不知廉恥地頻頻撒嬌,在她心軟的那一刻,猛地爆發出屬於成年男性的侵略性,攻守互換。


    謝黎無聲縱容的同時,又有點納悶。


    根據他表現出來的心理年齡,他現在應該處於自尊心較強的階段。這時候長輩一味地縱容和照顧,反而會引起這類青少年的反感。


    謝啟則卻像沒有自尊心似的,明明比她高出一個頭,卻還是會用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撒嬌。


    比如,現在。


    他一隻手撐在她的耳邊,居高臨下的姿勢,卻用小男孩般甜膩的、無理取鬧的語氣說道:


    “你還沒有回答我……好不好?”


    他長相偏向冷峻,輪廓鋒利而分明,與語氣形成強烈的反差。


    謝黎心髒不由突突狂跳起來。


    畢竟,這不是故意營造出來的反差感——有段時間,他是真的像小男孩那樣依賴她,仿佛無依無靠的雛鳥,本能地依賴睜眼看到的第一個人。


    平時,謝啟則再怎麽抱她親她,她都可以像打發小孩子一樣打發他,可當他把成年男性的攻擊性與小男孩般膩歪的依戀結合在一起後,她忽然說不出拒絕的話了。


    她並不是完全沒有娛樂生活,也看小說和電影,但從來沒有為裏麵的某個人物觸動過心神,因此也從未發現過自己的性-癖。


    就連接受謝啟則的求愛,也更像是習慣了他的存在,帶著一點無奈允許了他的靠近。


    但這一刻,她像開竅了一樣,突然知道自己喜歡什麽類型的男性了。


    ……謝啟則這樣的。


    英俊的,攻擊性的。


    依賴她的。


    這時,謝啟則低下頭,俯近她的耳邊。


    這是一個微妙的角度,她正好可以看見他冷靜的神色,又能感到他充滿嫉妒的呼吸。


    “求你了。”他說,“我不喜歡你提到別人。”


    謝黎耳根一麻,像有羽毛輕輕掃過,從頭皮到後頸一陣收緊。


    她之前完全不懂,謝啟則為什麽那麽沉迷擁抱,現在似乎懂了一些。


    此時此刻,她也莫名渴望,他能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直到重量完全壓迫她的骨骼與肌肉。


    人就是這樣奇怪,會覺得空間越狹窄越安全,被褥越沉重越安心。


    看到喜愛的事物時,甚至會生出一種破壞性的衝動,希望對方緊緊抱住自己,直到骨骼嘎嘎作響。


    “……好,我答應你。”謝黎啞聲說,“起開。”


    他卻一動不動:“不。”


    “聽話。”


    他盯著她看了片刻,冷不丁問道:“我隻要看著你,就想抱你。你為什麽從來不想抱我呢?”


    謝黎失笑:“如果我不想抱你,根本不會給你抱我的機會。”


    謝啟則一怔。


    謝黎伸手回抱住他,像之前那樣用臉頰輕輕蹭了一下他的臉頰,輕笑著斥道:“傻瓜。”


    說完,她剛要起身,卻被謝啟則按住肩膀,一把推了回去。


    謝黎覺得自己真的昏了頭了。


    他這難得一見的粗暴舉動,居然讓她有些興奮。


    她平定了一下呼吸,仰起頭:“怎麽了?”


    謝啟則盯著她的眼睛,眼神如同某種密集黏滑的物質,像是要嚴絲合縫地纏繞在她的身上。


    “你是不是……”他緩緩開口,一字一頓。


    不知是否她的錯覺,他的手,似乎在抖。


    “喜歡我?”他說。


    “對啊,”謝黎笑著,語氣近乎坦蕩,“我喜歡你。”


    謝啟則從來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在想什麽,渴望什麽,從來都是明明白白寫在自己臉上。


    這時,他卻像沉入晦暗的大海一般,所有情緒甚至生理-反應都消失了。


    有那麽一瞬間,他的胸腔似乎都停止了起伏,仿佛死人一般平靜無波。


    與此同時,四麵八方傳來奇異的震顫感,空氣中似乎擠滿了密密麻麻的呼吸器官,發出粗重而激烈的喘-息。


    謝黎有些疑惑:“怎麽了?”她想了想,握住他一隻手,放在唇邊親了一下,“胡思亂想什麽呢,如果我不喜歡你,怎麽可能答應和你在一起?”


    又怎麽可能容忍他一直埋首於她的頸側,不停地蹭來蹭去?


    更不可能把他留在家中,耐心教他生活常識,甚至像長輩一樣操心他的未來。


    除了他,她從未允許過第二個人進入自己的生活。


    謝啟則卻像沒聽懂一樣,盯著她,麵無表情地命令道:“再說一遍。”


    下一秒鍾,謝黎做了一件讓他頭皮發麻的事情。


    她撐起上半身,微仰頭,親了一下他突出的喉結。


    “我喜歡你。”


    她的吻很輕,幾乎跟羽毛無異,卻像是千絲萬縷的菌絲,鑽進他的喉嚨,勢如破竹地進入他的頭腦。


    他的菌根網絡縱橫綿延數十萬公裏,卻被她一個輕吻絞住了胸腔。


    那種感覺,就像是憑空長出了一顆勃動的心髒。


    生長的酸麻感,極速跳動的鮮活氣息,猛地貫穿了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經。


    他向來控製欲極強,不然不會跟菌根網絡融合得那麽完美——菌根網絡會牢牢把控森林裏每一棵樹、每一株花、每一根草的信息——仿佛生來就是這種濕冷陰暗的生命一般。


    這樣的人,多多少少都會有失控之感,可他很少感到失控,總是覺得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被謝黎殺死時,他沒有感到失控,因為確信自己還可以複活。


    跟謝黎在一起時,他也沒有感到失控——她已經是他的了,不管她是否會發現他的身份,她記憶裏都會打上他的烙印,他為什麽要失控?


    現在,他卻感到了非常強烈的失控感,幾乎讓上半身陷入了動彈不得的狀態。


    ——謝黎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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