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一半,她想到創業基金的事情,又猛地坐起。


    剛好這時,謝啟則做完家務,爬上床,剛鑽進她的懷裏,準備睡覺,被她一把推開。


    謝啟則的表情有些不好看。


    他鑽進被子裏,像是要以此逃避創業。


    謝黎正要用“願望”把他釣出來,下一秒鍾,隻覺得胸口一陣刺痛。


    不等她發怒,謝啟則已經坐了起來,神色冷靜地說道:“說吧,我聽著。”


    ……仿佛嬰兒般迷戀某樣事物的,不是他一樣。


    謝黎嘴角微抽。


    這是她第二遍對他說這件事了,他卻像記憶力隻有七秒鍾的金魚般,問出了跟第一遍一模一樣的問題:


    “真的可以滿足我一個願望?”


    謝黎:“……對,條件是兩周內回本。”這話她也說過一次了。


    說完,她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這個記憶力,這個專注度,這個自控力……謝黎忽然知道,為什麽有的家長會想盡辦法提高孩子的注意力了,因為注意力不集中,確實難成大器。


    謝黎委婉地提醒道:“……兩周內回本沒有那麽簡單,先想想你要創什麽業吧。”


    謝啟則這才想起重點:“我有多少創業基金?”


    總算問到點子上了。


    謝黎作為新晉億萬富翁,眼也不眨地說道:“你想要多少?”


    “一個億。”


    謝黎:“……”


    智商不高,胃口挺大。她行善積德小半輩子,才中了一個億的獎金,還小心翼翼地確認了好幾遍會不會被噶腰子,他居然張口就要一個億,也不怕閃了舌頭。


    謝黎狠狠瞪他一眼:“哪有這麽多,重說。”


    “那就十萬塊吧,”謝啟則說,“夠了。”


    可能錢太多,真的會視金錢如糞土吧。謝黎以前過得精打細算,咖啡能喝速溶的就不喝現磨的,能吃合成的就不吃有機的,恨不得一塊錢掰成兩半花,現在卻有種十萬塊不過是九牛一毛的感覺。


    十萬塊,給就給了,不會對她的生活造成任何影響。


    這就是金錢的力量嗎?


    謝黎神色恍惚一下,莫名想到了修。


    修是這個世界最有錢的那一類人。


    他的財富不是以數字計算,而是以影響力為單位——隻要他想,隨時可以讓一個靠農業為生的小國陷入停擺狀態。


    有錢到那種程度,多少錢才算得上他眼中的九牛一毛呢?


    有人賺錢,就有人被剝削。


    人性是否就是這樣被異化的呢?


    這些想法如同一閃而逝的焰火,在她的腦子裏閃了一下,就迅速消逝了。


    謝黎想了想,說:“我給你一百萬,一個月內回本,可以做到嗎?”


    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做不到。她正好可以觀察一下他的消費習慣,然後手把手糾正他的金錢觀。


    謝啟則卻麵不改色地說:“可以。”


    ……大言不慚的小子。


    謝黎無奈地摸摸他的腦袋,心想,他以後可怎麽辦。


    算了,自己慣的,也隻能自己養了。


    謝黎做好了謝啟則會虧得血本無歸的準備,誰知,僅僅兩天的時間,他就賺回了本金。


    謝黎:“???”


    嚴格來說,甚至不到兩天——除去等錢到賬的時間,他其實隻花了一天,大部分時間還浪費在了購買設備上。


    是的,他的創業很簡單,買了幾台設備,登上一個加密貨幣的交易網站,然後通過高頻交易迅速回本。


    對普通人來說,“高頻交易”是一個極其陌生的概念。


    大概原理是,利用信息技術,在極短的時間內——往往是幾毫秒,甚至幾納秒——大量買入賣出,賺取微小的價格差異,從而累積成巨大的利潤。


    聽上去簡單,似乎任何人都可以靠“高頻交易”發家致富,但怎麽篩選加密貨幣,怎麽通過算法分析價格波動,怎麽在毫秒內完成巨量的交易,需要非常專業的知識儲備才能做到。


    謝啟則是從什麽地方知道“高頻交易”的概念呢?他又是從哪裏買到支持“高頻交易”的設備的?


    又是誰給了他支持高頻交易的算法?


    還是說,他本來就懂這些知識?


    那是否說明,他已經恢複記憶?


    那為什麽不告訴她呢?


    謝黎不想懷疑謝啟則,但他最近確實變得有些奇怪。


    謝黎覺得,得找個時間跟他談談。


    但很快,她就無暇顧及謝啟則的異樣了。


    ——有人在跟蹤她。


    他們搬到了沿海城市,雖然海洋已被汙染得差不多,偶爾甚至能看到海浪在陽光下折射出詭異的七彩光芒,銀白色的沙灘上也是一片死寂,無法再像過去一樣“趕海”,不時還有塑料袋、塑料瓶、啤酒罐被衝上岸,但這確實是一座宜居城市。


    謝黎在海邊買了一幢別墅,裏麵有壁爐,有鋼琴,有玻璃花房,還有一個私人沙灘——完美杜絕了享受日光浴時,睜眼就是塑料袋的情況。


    最讓謝黎滿意的是,臥室是全景房,四麵都是單麵落地玻璃,早上醒來就能看到波瀾壯闊的大海。


    晚上,則可以一邊喝冰鎮啤酒,一邊踩著溫熱濡濕的沙子,在閑聊中安然墜入夢鄉。


    還有比這更愜意的生活嗎?


    買下這幢別墅時,有那麽幾秒鍾,謝黎腦中確實閃過了一個想法——從此與世隔絕吧。


    什麽都別管了。


    就這樣過一輩子。


    但她是個閑不下來的人,尤其是有錢以後,做好事更加沒有後顧之憂了。不到一周的時間,她在醫院花的錢,已經可以辦一個資深vip,享受豪華單人病房——這些vip裏,除了她,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


    隻能說,幸好謝啟則在創業,這段時間不在家,不然看到她見一個救一個,估計會跟她鬧脾氣。


    可能因為做的好事太多,斷了某些人的財路,她總感覺,最近有人在跟蹤她。


    慢慢地,不再隻是她的感覺。


    仿佛貓捉耗子一般,對方甚至開始刻意留下痕跡。


    一天早晨,謝黎醒來,像往常一樣衝了一杯咖啡——現在,她有條件喝現磨咖啡了,也沒跟自己客氣,用的是最好的咖啡豆,聞著有一股甜膩醉人的花果清香。


    誰知,她剛喝了一口,就感到有異物碰了一下嘴唇。


    謝黎以為是不小心濾下的咖啡渣,皺了下眉毛,又喝了一口,這一次異物感更明顯了,幾乎是重重撞上她的嘴唇。


    謝黎想了想,還是倒掉了這杯咖啡,打算重新衝一杯。


    然而,杯子裏剩下的東西,卻讓她遍體生寒。


    那是一團白色的不明絲狀物。


    一層一層,黏稠的蛛網般,爬滿了杯壁。


    ——修的菌絲。


    跟蹤她的人是修。


    謝黎心口頓時像墜了一塊冰,連呼吸都是冷的。


    她第一反應是給謝啟則發短信,讓他回來。  修一直想把她玩弄於股掌之中,找到她以後,絕對會去找謝啟則的麻煩。


    ——謝啟則是她最大的軟肋,修肯定會百般折磨他。


    說不定,謝啟則已經被他控製了。  謝黎心髒急劇跳動起來,給謝啟則發了一條消息:【你在哪裏?】


    沒有回複。


    謝黎抿了抿唇,心髒跳得更加厲害了,後背上一片濕膩的冷汗,又發了一條消息:【收到請回複。】


    她本想加一句“我很擔心”,又怕修看到這句話後,發現謝啟則對她很重要,然後變本加厲地折磨他。


    這段時間,她過得太愜意了,如果不是咖啡杯裏的菌絲,幾乎忘了修這個人。


    現在,修來到這裏。


    多半是想……報仇。


    謝黎閉上眼睛,把咖啡杯扔進水槽裏,按著額頭,深吸一口氣,走向客廳。


    短短幾步路,她的思緒千轉百回,仿佛從平靜溫馨的生活中走了出來。


    兩分鍾後,謝啟則的回複到了:【我在公司,怎麽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沒事就好,盡快回來吧……我想你了。】


    點擊發送,謝黎鬆了一口氣,伸手蓋住眼睛,躺倒在沙發上,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感覺。


    ……希望是她多慮了。


    謝黎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坐起來,正要給謝啟則打個電話,確認他的安全,忽然眼前一黑,倒在了沙發上。


    這種感覺很奇怪。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暈了過去,卻開始做夢。


    夢裏,她睜開眼睛,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條深不見底的醫院走廊,白色的牆漆,淡青色的地板。


    走廊是筆直的,視角卻是傾斜的。每往前走一步,都會有種向後滑的錯覺,似乎無論如何也走不到盡頭。


    她像幽魂一樣,飄進其中一間病房。


    進去的一瞬間,她眼前的畫麵瞬間變成了沉鬱的藍色。


    ……悲傷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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