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堅決不同意把唐元豹騙了!”白度在窗前猛地一個轉身,對一本正經坐在會議桌四周的趙、孫、劉等人說。她嘴唇哆嗦著,竭力克製著自己:


    “我堅決不同意把唐元豹同誌騙了。諸位,我白某橫行天下數十年,自認也是個心狠手辣的,但這事,對不起,我覺得惡心,我覺得太過分了。”


    “那你有什麽好辦法挽狂瀾?”趙航宇說,“我們當然也是十分不願出此下策。”“沒有,我現在心裏很亂想不出什麽高招。”


    “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們開創的事業就這麽垮了。”


    “要奮鬥就會有犧牲,我們不能存婦人之仁,這不是針對哪一個人。如果需要,我想我們在座的每一個都會毫不猶豫貢獻出自己最寶貴的東西——我們已經把臉貢獻了。”


    “替元豹想想,他還年輕,還沒有用過,就永遠失去了,這會在他心靈上造成巨大的創傷。永遠滴著血的創傷——他有權利使自己的身體各得其所。”


    為了使這張張完整,他在其它方麵就必得殘缺,這恐怕是早晚都要進行的痛苦選擇。“


    “你說過,他是目前我國的臉中唯一的全活兒人了。”


    “他仍然是,我們並非要他殘廢,除非你認為婦女本身就是有殘疾的。”“這沒有什麽丟人的,他並不因此就成了怪物。千千萬萬的婦女原本就沒有,她們誰也沒抱怨,盡管時而流露出某些遺憾但仍滿懷信心象正常人一樣生活。”


    “甚至更加輕快,跟正常人比別有洞天。”


    “有所失必有所得。”“無產者失去的隻是鎖鏈,獲得的卻是整個世界。”


    “道理我是懂,但感情仍然轉不過彎兒,你真有把握騙了元豹後他不會變態傷能保持力量和勇氣?”


    “試一試嘛,不試怎麽知道?反正情況不會再壞到哪兒去了,如果我們得到的不是一個亞馬遜女戰士而是一個泰國人妖,我們也隻偃旗息鼓,解散‘全總’,日後再圖東山再起。”


    “元豹這杆大旗不能倒,你不但要轉彎子,還要親自去做元豹的工作,讓他愉快地接受組織的決定。否則我們隻好把你開除出‘全總’主任團。”


    “這是組織的決定嗎?”“是的。‘全總’主任團一致通過,並指定我們三個找你談話。”“既然是組織決定,我那我服從,但保留我個人人的意見。”“允許保留,但組織決定必須不折不扣地貫徹執行。”


    “我還有個最後的請求,如果一旦變性失敗,我懇求你們不要再試圖給元豹重新裝上。”


    “你把我們想地也太卑鄙了。說實在的,這個決定作出時我們也都老大不忍,很多同誌都哭了,覺得對不起元豹。”


    “我們這些人呐,也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如果不是身在這個崗位上,感情要服從需要,要考慮到全局的利益,哪會這麽人麵獸心?”“小白呀,”趙航宇手搭在白度肩上帶著她一起在屋裏來回走,“要充分估計任務的艱巨。這件事說起來容易辦起來難,也是,把誰騙了誰沒有情緒除了太監。要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多講些婦女也是人的道理,這點上,你是女同誌,有優勢,要利用。辦法是人想的皇帝我們都改造過,他唐元豹總不會比皇帝還刺頭兒吧?”


    牢房的鐵門“嘩”地一聲拉開了,一個警察站在天窗透下來的陽光中衝昏暗的牢房裏喊:


    “唐元豹出來,帶上你的鋪蓋卷。”


    監獄會客室裏,警官正嚴肅地和白度談話:


    “我接受你的解釋。但我要警告你們,你們既是個民間組織,一切活動,言論就不要超出民間的範圍,不要和政府的工作攪到一起,更不許在群眾中造成你們儼然是個臨時政府的錯覺。”“一定。”“氣焰不要那麽囂張,言談不要那麽放肆,要辦什麽事就老老實實地辦。組織比賽就談組織比賽,培養選手就談培養選手,多挖掘人本身的內涵和困境,不要東一榔頭西一棒子,離題太遠,對社會弊病,光停留在調侃,嘲笑上有什麽用?”


    “對對,我們一定注意,自己就管自己的事。”


    “我也不是叫你們隻管自己的事不管別人的事。別人的事可以管,但態度一定要端正,一定要善意的,有社會責任感是好的,但發展到刻薄、尖酸乃至惡毒地誹謗和影射就不好了。”“我一定叫他們注意。”


    “什麽叫他們注意?我叫你注意,我現在就盯著你。”


    “我注意。”“光保證不夠,我要看你的行動,我了解你們這些人,你們總是陽奉陰違。”“這回不了,一定同決同德,到時候我們組織外國人比賽給您送兩張票,請你一定去臨場指導。”


    “我就不一定去了。我對這些和外國人鬥氣兒的事不感興趣。國內的事情就夠我忙的。”


    警官站起來,和白度握手告別,送她出門:“這次就寬恕你你們,下次,唐元豹再出這種事,我就連你一起追究,誰讓你是他的作者。”“我一定注意不給他胡說八道的機會。”


    “要嚴加教育,控製使用。”


    元豹孤零零站在監獄大門內發著愣。


    白度夾著包起出監獄大樓,向這邊走來。元豹見到白度露出笑容。“還笑呢。”白度說他,“我為你挨不多少訓?下回可得注意了,別光顧一時痛快,自己倒黴不算,我也跟著背黑鍋……走吧。”白度領著元豹剛出了監獄大門,一群記者和閑人便圍了上來。馬路上陽光燦爛,人來車往,十分熱鬧。元豹眼睛都被陽光照花了,在睜著無神的眼睛,沉著臉,在白度的護衛下分開人群擠著走。“你對你的所作所為是否感到悔恨?”


    “如果再有機會,你是否仍會象從前一樣行事?”


    “你是否認為你受到了不公正的對待?當局曲解了你的本意?”記者們七嘴八舌地提問,元豹一言不發,白度連聲回答。


    “無可奉告。”陽光和照,陳設舒適的室內,元豹靜靜地坐在鋪著白桌布的餐桌旁吃飯。室內十分安靜,隻有餐具和盤碗相碰發出的輕微回響。菜肴十分豐盛,顏色絢麗。


    元豹麵無表情地吃著,吃著吃著,他哭了,兩行眼淚流下了他的麵頰。


    白度坐在他對麵,手托腮看著他,一動不動,也不說話。


    元豹很快擦去淚水,又繼續吃,也不抬頭看白度一眼。


    元豹又吃了一會兒,放下餐具,抬眼對白度冷冷地說:


    “我吃完了。”白度動了一下,點點頭:“吃完了。”


    “下麵該幹什麽了?”元豹扯下圍在胸前的餐巾,扔在地上,站起來,到一邊桌上拿起一支煙,用力劃了幾根火柴才把煙點著,仰起下頦問。“不幹什麽,沒事。”白度垂下眼用手玩著餐桌上的一副叉子,把叉子旋得團團轉,說:“你想幹什麽就可以幹什麽。”


    “不會吧,怎麽會沒事?”元豹吐出一口煙,看著窗外說,“我想幹什麽?


    我能幹什麽?我什麽也不想幹——你們要於什麽吧?“”我們也什麽都不想幹。“白度說,”你自由了,誓約取消了,從今後你愛上哪兒就上哪,願意幹什麽就幹什麽。一切全憑你的意願。“元豹長時間地望著白度,手裏的煙在一點點燃燒,煙灰一截一截地掉下去。”他走回餐桌,在位子上坐下,把煙在煙缸裏掐滅,平靜地說:“我無處可去。”“你怎麽敢對唐元豹這麽說,誰給你的權利?”趙航宇拍著桌子對站在他麵前的白度咆哮,“你這是赤裸裸的前版!”


    “我認為她已經喪失了一個‘全總’工作人員的立場。”劉順明坐在分邊說。“開除,立即開除你的會籍!”趙航宇聲嘶力竭地對會議桌旁的全體主任團成員喊,“有反對的嗎?沒有一致通過!”


    “也好。”白度平靜地說,“這也免了我退會的累瑣手續。”


    “你立刻給我滾,我再也不要看見你,一百年之內不要來見我!”“一百年之後我也不想再見你,就是化成灰我也不想跟你灑在一塊圮地裏。”白度轉身離開會議室。


    趙航宇破口大罵:“臭婊子,你就是化了膿化了水我也記著你!”他頹然坐下,手捂著眼睛悲憤地說:“我怎麽就瞎了眼,一直沒發現這個睡在我們身邊的美女蛇。她辜負了我的信任,真令我寒心,從今後我還敢對誰好……”


    “趙主任,您別太難過。”劉順明小心翼翼地說,“她走了,還有我們呢。”“讓趙老休息會兒,他受的刺激太大了。”孫國仁把趙航宇扶離會議桌,在旁邊的一個長沙發上躺下,招呼過來一個小姐,讓趙老枕在她的腿上,拿把扇子輕輕給趙老扇著。


    “我們接著開會。”孫國仁坐到趙航宇的位置上,“繼續議論唐元豹的問題——會議臨時由我主持。”


    “我提出一項動議。”劉順明說,“白度走了,唐元豹的長作仍然得繼續幹而且還得換個更能幹更可靠的人,挽回白度造成的損失不良影響,這是副很重的擔子,人選十分關鍵——


    我認為非孫國仁不能勝任。“”不不不,“孫國仁忙說,”我不行,幹不了。“


    “你就別謙虛了。”“我不是謙虛,我在壇子胡同還有職務,無暇他顧。我建議選比我略遜一籌的劉順明接替白度工作。他同樣相當能幹,又管過唐元豹,與其派個生手一切都要從頭做起,不如派具熟悉唐元豹的同誌。”“不不,我不行,上次工作我就沒幹好。”


    “……有反對的嗎?沒有一致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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