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嗎?”付文?丹握著施雲琳的手?腕,“也準你?回家了嗎?”


    施雲琳點頭,笑?著說:“我們一起回家!”


    沈檀溪紅著眼睛,感慨地哽咽重複:“我們一起回家!”


    齊嘉恕看向沈檀溪,看她沾淚眼瞼裏罕見?的笑?。他看一眼,再看一眼。


    接下來幾天,能?回家的喜悅盈著整個寶林苑,每個人歡歡喜喜,等著啟程。


    這一日?,沈檀溪在施雲琳房中待了整個下午,天黑才回房。她眉眼含笑?,腳步也輕盈。她進了屋,繞過屏風,才發現齊嘉恕在她的寢屋裏。


    他坐在她的梳妝台前,背對著她。他手?中捏著沈檀溪的一支步搖,輕輕地搖晃著。


    “本王好像沒準你?走?”齊嘉恕繼續晃著步搖,“沈檀溪,你?們的皇帝大費周章,用太子?之位、用城池去換他女兒回家。那麽你?呢?若本王不準你?走,他會花心?思換你?回去嗎?”


    沈檀溪臉色煞白。沈檀溪不知?道父親會不會花心?思換她回國。她沒有那個信心?。可是就算施彥同願意費心?,她自知?身份,不肯再給養父添麻煩。


    她終究不是親女兒。沈檀溪緊抿著唇不吭聲。


    “你?這個假公主,還能?給我們亓國多換一座城池嗎?”齊嘉恕轉過身來,看向沈檀溪。看她無助弱小又彷徨的模樣。他忽然?更惡劣地說:“要不,你?今晚再喝一瓶銷春絲,把本王哄高興了,本王就讓你?走?”


    沈檀溪眼眶裏的眼淚忽地落下,她顫聲:“您何必戳人痛處?”


    齊嘉恕望著她墜落的眼淚,臉上的笑?頓時沒了。他手?裏的步搖也不晃了,隨手?扔到妝台上。


    “過來。”他命令。


    沈檀溪在原地僵了一會兒,才不情不願地朝他走去,立在他麵前。


    齊嘉恕起身,拿出帕子?給她擦眼淚。沈檀溪轉過臉避開?他的碰觸。


    齊嘉恕心?煩地將帕子?扔到妝台上,黑著臉離去。


    沈檀溪望著他扔在妝台上的帕子?,白色的帕子?一角,繡著一隻雄鷹。


    接下來的幾日?,沈檀溪膽戰心?驚,生怕被齊嘉恕強留下來。她深知?今朝能?回國,父親做了很大的努力,絕對不能?再出紕漏。她決不能?因為自己,耽誤母親和妹妹回家。


    她甚至已經想好,若齊嘉恕當真不肯放她走,她就裝成歡歡喜喜留下的模樣,決不能?讓母親和妹妹為她擔心?為她耽擱。


    可是直到啟程那一日?,沈檀溪都沒有再見?到齊嘉恕。出發那一天,她跟在母親和施雲琳身後,跟齊嘉恕辭別。


    付文?丹和施雲琳向齊嘉恕感謝這段時日?的照拂,沈檀溪始終低著頭不敢去看齊嘉恕。她心?中忐忑,生怕齊嘉恕叫住她。直到坐進馬車裏,她才真的鬆了口氣。


    沈檀溪攤開?手?,手?心?了一層冷汗。


    靖勇王府裏,柏之走到正在無聊投壺的齊嘉恕麵前,柏之太了解齊嘉恕,知?道齊嘉恕的頭一回上心?。他猶猶豫豫地說:“王爺,您就讓人這麽走了?”


    齊嘉恕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道:“大驚小怪。”


    有什麽可意外的呢?反正他從來就沒有被選擇過。


    路途遙遙,馬車顛簸,可因為是回家路,便不覺得辛苦。車隊停在路邊休息。


    施雲琳剛要下車,小文?拿著個水囊從遠處跑過來。“給!”


    “我喝過了,小文?喝。”施雲琳微笑?著摸了摸他的頭。小孩子?長得快,小文?比來亓時長高了一大頭。


    施雲琳回頭望去,望向隨行的湘國子?民。當時逃到亓的這些子?民,這次一同回湘,一個都沒有留在亓。把他們所有人都帶回湘,這是施彥同身為帝王的承諾。


    車隊休息了一會兒繼續前行,施雲琳坐進馬車裏,挨著沈檀溪,看她手?裏的針線活。


    “姐姐繡什麽,鴛鴦嗎?”施雲琳故意打趣。


    沈檀溪笑?:“明明是給母親縫的襪子?!你?要是閑著無聊也幫著做些!”


    施雲琳拉長了音說好,轉身去箱籠裏翻找。她沒找到合適的碎步,先摸到了一個小盒子?。施雲琳臉上的笑?容微凝。


    這個盒子?裏,裝著她和亓山狼的和離書?。


    她能?回湘,是父親用城池斷了她的婚姻,解除了她亓人的婦的身份。她並不把這份和離書?當真,可是也忍不住去想亓山狼知?道時的表情。


    他應該知?道她心?意,與她心?有靈犀的,對吧?


    可他是不是也會有那麽一點點不高興呢?


    馬車忽然?的勒停,打斷了施雲琳的思緒。


    “怎麽了?”坐在最裏麵的付文?丹詢問。


    “不知?道呢。許是來接咱們的人到了?”沈檀溪一邊說著,一邊挪到靠門的位置,將車門推開?一些往外望去。


    沈檀溪的臉色忽然?變了,愣愣望著馬背上的人。


    沈檀溪瞧出她神色有些不對勁,喚聲:“姐姐?”


    沈檀溪回過神來,心?髒忽然?劇烈跳躍起來。她用力將車門推開?。向來端莊的她,直接跳了下去,朝著朝思暮想的人飛奔而去。


    “澤明!”


    周澤明坐在馬背上,正和護送施雲琳一行的亓國官員交涉。聽見?沈檀溪的聲音,他轉頭望過去,又立刻翻身下馬,朝著自己的妻子?大步走去。


    沈檀溪撲進周澤明的懷裏,用力抱住他,在他的懷裏泣不成聲。“澤明……我終於?再見?到你?了……”


    她等這一日?的重逢,等了兩年。


    周澤明抱著懷裏啼哭的妻子?,溫聲安慰:“沒事了,別哭。”


    他抬眼,朝著馬車的方?向尋望。終於?在看見?施雲琳的身影時,他的眸子?才安定下來。他才垂下眼,用力地抱了一下自己的妻子?,沉聲:“是我來遲,讓你?們受苦。”


    施雲琳和付文?丹走了過來,周澤明鬆開?沈檀溪,對著付文?丹說:“您受苦了。”


    付文?丹上下打量著周澤明,欣慰道:“原以為你?不在了……哎,不說這些了,咱們終於?團聚了。”


    “是。終於?團聚了。”周澤明感慨一句,心?裏眼底都浮了些酸楚。他收了收情緒,道:“上車吧,再走小半日?就能?到驛站了。”


    眾人重新登車,周澤明卻仍舊騎馬和負責護送的亓國官員張大人走在前麵。


    沈檀溪坐在窗邊,時不時往外望一眼。


    施雲琳瞧著姐姐這樣,她心?裏羨慕,也盼著團聚日?。她拿開?沈檀溪的針線活,笑?言:“母親的襪子?我來縫。你?呀,還是繡鴛鴦吧!”


    “你?越來越喜歡打趣人了!”沈檀溪在施雲琳的胳膊上擰了一下。施雲琳哎呦哎呦地喊疼,兩姐妹笑?鬧在一塊。


    付文?丹含笑?瞧著,心?裏是許久沒有過的輕鬆。


    不多時,周澤明別過張大人,登進馬車裏。他一進來,幾人趕忙詢問他這兩年的經曆。


    周澤明一一細說。說到危險時,沈檀溪整顆心?都揪緊了。周澤明不經意間回頭,看向坐在身側的妻子?眼裏含淚。他寬慰地握了握沈檀溪的手?。


    “本來去年就該去尋你?們。隻是那個時候不是好時機,也不能?將你?們偷偷帶走。”周澤明歎息了一聲,“好在如今能?正大光明地接你?們回去。”


    施雲琳點頭,追問:“澤明,你?剛剛說年初遭到魯國的伏擊,對方?很多人?後來呢?”


    周澤明想起那一役,也心?有餘悸。“原本必敗的局,卻突然?出現了一支奇兵相助。”


    付文?丹追問是什麽人相救。周澤明搖頭表示不知?,他說:“對方?並沒有表露身份,說不定是閔國或者胡國的人。他們的刀劍上掉下的飾品被我撿到,也許將來能?憑此查出身份。”


    周澤明將一個小小的銅製飾品放在桌上。


    沈檀溪隨意一掃,目光卻凝在其上。那是一隻鷹。她不由自主伸手?,卻在指尖即將碰到的時候,僵了手?。


    周澤明望過來,拿起那枚鷹飾放進妻子?的手?裏。他對沈檀溪笑?笑?,道:“喜歡就拿去玩。”


    沈檀溪垂眼,隻覺得手?心?好燙。


    車隊又往前走了一段,要經過一座橋。那木橋瞧著有些年歲了,擔心?其稱重。馬車裏的人都下了車步行過橋,也騰空了車的重量。


    前兩日?一直下雨,橋麵有些濕滑。眾人過橋時走得小心?。


    周澤明扶著付文?丹先過了橋,轉身望過去,見?施雲琳和沈檀溪手?挽著手?走在一起,她們兩個不知?道在說什麽,臉上都帶著笑?。


    周澤明望著妻子?的目光,輕輕地移,落在施雲琳的眉眼。他皺眉,壓了壓心?口的沉悶,抬步迎上去。


    施雲琳正和沈檀溪說著話,忽然?腳底一滑。兩個人手?挽著手?,就這麽同時朝後跌去。


    走在後麵的柳嬤嬤和也青急急大邁一步扶住她們。兩個人重新站穩,沈檀溪看見?奔過來的周澤明握著施雲琳的手?腕。


    他第一時間想要去扶的人,是施雲琳。


    周澤明也意識到了自己犯了錯,他立刻鬆了手?,轉而去握沈檀溪的手?。他語氣輕鬆地對施雲琳說:“別總霸占著你?姐姐。”


    他望著施雲琳笑?,將沈檀溪攬在懷裏,帶著她往前麵去。


    施雲琳淺笑?著回應,心?裏卻有一點怪怪的。兩三年前,她什麽都不懂。現在卻長大了不少。


    過了橋,眾人重新登車趕路。


    周澤明卻帶著沈檀溪騎馬。


    他將沈檀溪圈在懷裏,輕撫著她的手?臂,說:“我們單獨說說話。”


    沈檀溪輕輕點頭。


    “剛剛的事,你?不要在意。我隻是心?急隨手?一拉,你?們手?挽著手?,我並沒有注意到抓到的是誰。”周澤明將沈檀溪的手?握在掌中,溫聲問她:“你?沒有生氣吧?”


    沈檀溪緩緩搖頭,她說:“就算你?第一個想要救的人是雲琳也沒什麽。若你?和雲琳同時有危險,我也會先救雲琳的。”


    這話,倒是讓周澤明不知?道怎麽接了。


    周澤明垂眼看著妻子?,輕聲問:“想我嗎?”


    沈檀溪顫著眼睫,顫出許多酸楚。那些思念刻在骨子?裏,可到了今日?,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我很想你?。也知?道你?受了很多苦。當我知?道你?被帶進靖勇王府的時候,恨不得第一時間去救你?。”周澤明說,“檀溪,別怪我那個時候沒出現。那個時候時機沒到。我要先領了陛下的令,先搶城池。”


    他提到齊嘉恕,沈檀溪雙肩輕顫了一下。她主動去提:“我和靖勇王發生過一些事情。”


    周澤明安撫地去握妻子?的細肩,他說:“檀溪,你?什麽都不用說。我隻會自責沒有保護好你?。”


    沈檀溪閉上眼睛,側轉過身伏在周澤明的懷裏。周澤明抱著她,輕輕安慰。


    他眼底卻是沉的。


    這世?道,女人不容易,他當然?不可能?苛責他的妻子?。可是他也會恨,恨賊子?靖勇王,還有……亓山狼。


    他甚至不想去想象,他的雲琳這兩年受了多少委屈。


    沈檀溪沒和周澤明騎馬太久,她便回到了馬車上。車隊即將到達驛站之前,再次緊急勒停。


    暮色將天邊燒出詭異的紅。


    施雲琳推開?車門,和沈檀溪一起望出去。


    施雲琳迅速轉頭望向沈檀溪。沈檀溪咬著唇,臉色蒼白。


    齊嘉恕懶洋洋地坐在馬背上,手?裏擺弄著一張長弓。他平生最恨父親強占的無恥行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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