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蟬鳴聲一陣接著一陣,連續不斷。


    正房這邊請了郎中,原因是天氣炎熱,姑娘喝了一碗冰鎮綠豆湯,剛好葵水來了,一下子疼得路都走不穩。


    下人不敢耽擱,連忙請了郎中。


    隔著珠簾,診脈的時間有些長,珠兒忍不住問:“崔郎中,我們少夫人這是怎麽了?”


    “珠兒姑娘,少夫人這是因為體質陰寒,來葵水的時候又飲了冰,這才如此。”裏屋中放著冰塊,涼意似乎滲進了人的骨子裏,崔郎中拱了拱手,道。


    珠簾之下,秦若疼得身子蜷縮,嬌嫩的唇瓣沒有一點血色,珠兒看著著急,問:“那現在怎麽辦?”


    “容下官開個藥方,然後珠兒姑娘在一日三餐前將這藥煎給少夫人喝便好。”崔郎中眉頭擰緊,道。


    這位少夫人體質竟然這般陰寒,也是少見。


    他懷疑少夫人是吃了什麽不該吃的藥。


    珠兒:“那便麻煩崔郎中了。”


    奶娘亦步亦趨的送郎中出去,然後見夫人蘇氏步履匆忙的走了進來,奶娘停下腳步:“夫人。”


    “免了。”蘇氏大手一揮,急忙來到床前:“含兒現在怎麽樣了?”


    聽說正房請了郎中,蘇氏一刻不敢耽擱的過來了,見床榻上的小姑娘臉色泛白,虛弱不堪,又是一陣心疼,溫柔地握住她冰涼至極的小手。


    秦若心下一暖,兀自撐著,嗓音帶著三分嬌軟,三分嘶啞:“母親,我沒事。”


    明明外麵豔陽高照,小姑娘身子冷得跟冰塊似的,沒有一點溫度,蘇氏緊了緊她的被子,輕輕瞪了她一眼:“還說沒事,你看這小臉有多蒼白,額頭都在冒汗。”


    珠兒便將郎中說的話跟蘇氏說了一遍。


    蘇氏點了點她的額頭,忙讓小廚房準備伏薑茶:“這姑娘身子弱,可經不起你這樣折騰,再不許貪涼了。”


    “是,母親。”


    蘇氏目光一轉,沒有看到自家兒子的身影,蹙了蹙眉:“子淩呢,怎麽含兒身子不適他也不過來。”


    “回夫人,剛剛奴婢派人去知會大人了。”珠兒趕忙跟她解釋。


    “那就好,含兒你先休息一下,我就在這裏照顧你。”蘇氏彎腰,動作輕柔的將秦若的手放在被子裏,語調和緩,跟哄女兒似的。


    國公府走廊蜿蜒曲折,樓台亭榭,縱橫交錯。


    崔郎中剛經過轉彎處,便看到謝淩溫文爾雅的身影,連忙停住腳步,行禮:“下官見過謝大人。”


    謝淩在內閣聽說了妻子身子不適的消息,就直接回來了,剛好碰到崔郎中,他溫聲道:“起來吧,少夫人是哪裏不舒服?”


    “少夫人她是肚子不舒服。”


    謝淩一下子就了解到了關鍵,沉了沉眉:“她來葵水了?”


    “是,然後少夫人還喝了一碗冰鎮綠豆湯。”見謝大人眉頭一皺,崔郎中心一抖,連忙道:“下官已經開了藥方,少夫人喝了藥之後應該會好受一些。”


    “辛苦崔郎中了。”


    崔郎中自然不敢接這話,又想到另外一件事,偷偷的喵了謝淩一眼,斟酌著措辭:“謝大人,還有一事。”


    謝淩眉目平靜:“什麽事?”


    “謝大人,這女子體質陰寒,將來在子嗣上可能極為艱難,適才下官替少夫人診脈,少夫人大概就是這樣的體質。”


    無憑無據,他也不敢妄議謝少夫人。


    剩下的話郎中就沒說了。


    子嗣麽……


    謝淩摸了摸手上的玉扳指,輕闔著眼眸,良久,聲線清潤道:“你安心調理好少夫人的身子。”


    接著,又叮囑了句:“記住,這件事不要告訴老夫人跟夫人。”


    “是,謝大人。”看文來摳摳君羊八六一齊齊三三零四整理郎中心裏明白,像國公府這樣的大家族,若是正夫人子嗣艱難的話,家裏的長輩肯定是要張羅納妾之事,謝大人既然這麽說,那肯定是不想納妾的。


    說到底,謝大人還是很向著自己的夫人。


    不過這位少夫人當真是貌美,想來這世間任何一個兒郎若是娶了也恨不得珍之藏之。


    郎中無意去深想這大家族的彎彎繞繞,見謝大人沒有話要問,便急忙下去了。


    正房裏麵很是安靜。


    謝淩身姿挺拔,緩步走過來:“母親。”


    蘇氏瞪了他一眼:“怎麽這麽晚才來?”


    “剛從內閣回來,她怎麽樣了?”謝淩清淺雅致的目光落到床榻上,嗓音微微壓低,問。


    見他如此,蘇氏也沒那麽生氣了,她道:“剛喝完藥睡著了,你進去吧,我還要去你祖母那兒。”


    “母親慢走。”想起郎中最後囑咐他的,謝淩點了點頭。


    秦若再次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屋內一片昏暗,她的細腰被男人緊緊掌箍著,渾身暖洋洋的。


    而男人溫熱的手正覆在她的小腹上,秦若這一覺睡得出了一身的汗,剛想小心翼翼的挪下位置,謝淩重新將她拉到懷裏,低啞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醒了,可還覺得難受?”


    他怎麽醒了……


    許是人剛醒還有些茫然,秦若被他抱在懷裏,身子還有些僵硬,她搖了搖頭:“妾身覺得好多了。”


    謝淩微微頷首,抬手拂開珠簾,外麵一片漆黑:“來人。”


    奶娘跟珠兒推門進來,燭火點燃,屋內瞬間亮堂,夏日的清風從窗牖處飄進來,謝淩道:“伺候少夫人沐浴吧。”


    浴池中霧氣迷茫,秦若虛乏無力的靠在溫泉池的壁上,小臉被熱氣熏的帶著些粉色,嬌若春華,豔若桃李。


    姑娘在熱水裏緩了一會,開口問:“現在什麽時辰了?”


    珠兒笑著道:“少夫人,已經戌時了。”


    她竟然睡了這麽久。


    秦若纖纖十指縮了下:“那夫君是什麽時候過來的?”


    “少夫人剛睡下沒多久,大人就過來了,然後他就一直在房裏陪著少夫人。”


    反正大人跟少夫人感情和睦,她們這些伺候的人已經習慣了。


    秦若輕輕“嗯”了一聲,杏眼兒瀲灩如水,盈盈明媚。


    再出來,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了。


    謝淩舉止隨意的坐在太師椅上,手把玩著茶盞,慵懶從容。


    見她進來,謝淩笑問:“夫人可想聽琴曲?”


    聽到“琴曲”二字,小時候被長姐逼著學琴的經曆頓時呈現在腦海之中,姑娘唇角的綿軟笑容有些勉強:“夫君,可以換其他的嗎?”


    她這反應不想裝的,謝淩已經可以確定她確實不會琴,男人溫和頷首:“那夫人想做什麽?”


    “夫君可以陪我下棋嗎?”秦若細腰盈盈不堪一握,穿著褻衣在謝淩身邊坐下,她認真思索了下,笑說道。


    “自然可以。”妻子肌膚勝雪,謝淩隻要一低頭就能看到她那微微鼓起、細膩白嫩的軟肉,他將身側的雪青色披風披到妻子身上,這才笑著應。


    下人非常有眼色的呈上棋盤,並呈了一些姑娘家愛吃的芙蓉糕跟紅豆牛乳麻薯,然後退到一旁。


    夜涼如水,夫妻二人靠在窗前,一人執黑子,一人執白子。


    謝淩臉龐輪廓分明,五官清俊,他對著姑娘微微一笑:“我讓夫人三子。”


    謝淩有意讓她,沒多久,一大半黑子都被白子包圍了。


    若無意外,這局秦若贏定了。


    伺候的下人都驚了,在這京城,能在對弈中贏她們大人的可謂寥寥無幾,少夫人竟然能這麽輕鬆贏她們大人,著實是讓人意外。


    末了,謝淩將手上的黑子放在棋盤中央,毫無疑問,秦若贏了。


    秦若自己都驚了,那雙盈盈動人的杏眸注視著謝淩:“我贏了?”


    謝淩唇角含笑,目光晦澀不明:“是,夫人贏了。”


    二人下棋下了半宿,幾近是一夜沒睡。


    這事很快就傳到凝暉堂這邊,恰好蘇氏帶著謝晚凝來給謝老夫人請安,謝老夫人便將這件事跟二人說了,語氣透著幾分無奈:“子淩怎麽成天陪著含兒胡鬧。”


    謝晚凝聽後笑眯了眼:“那還不是因為兄長對嫂嫂上心,這要是其他人,兄長哪會陪著他下棋,就像我,哪怕白天去找兄長下棋,兄長都不一定搭理我。”


    陪著胡鬧,那也得看她兄長願不願意陪著人鬧。


    顯然,她兄長是心甘情願陪著她嫂嫂鬧。


    謝老夫人跟蘇氏被她逗笑了。


    “晚凝說的也是。”謝老夫人問:“那你兄長跟嫂嫂這麽恩愛,晚凝打算什麽時候給祖母個驚喜?”


    剛好丫鬟過來奉茶,謝晚凝險些沒接住茶盞,她撒著嬌:“祖母,我都說了,我不想嫁人,就想在家裏陪著你跟母親。”


    “那文公子呢?”謝老夫人難得沒跟她開玩笑,一副了然的問。


    “晚凝聽不懂祖母在說什麽。”謝晚凝臉唰地紅了,險些跳起來。


    謝老夫人態度親和,喝了口茶:“你聽不懂祖母在說什麽,那最近怎麽總往你兄長的書房跑,還專門挑文公子在的時候去。”


    謝老夫人最開始並沒發覺有什麽不對勁,但一來二去的,還是讓她感覺到了不對勁,再聯想謝晚凝以往對文子齊的態度,想必是早就喜歡上了,隻是不好意思開口。


    此次頻繁往她兄長書房跑,應該是想找機會確定文子齊的心意。


    蘇氏有些意外,問謝晚凝:“晚凝,你祖母說的可是真的?”


    謝晚凝沒有否認:“是真的。”


    “你這丫頭,怎麽有心上人了也不跟我還有你祖母說,那子齊呢,他喜歡你嗎?”


    這便是謝晚凝最苦惱的,她誠實的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蘇氏看向謝老夫人,等她做決定。


    謝老夫人沉默許久,看向謝晚凝:“晚凝,這件事就交給祖母,等確定了文公子的心意,祖母再做決定。”


    謝老夫人對小輩好,謝晚凝也信任她,輕輕點了點頭。


    ===


    六月半,一場暴雨過後,暗沉的天色放晴,秦若窩在炕上看賬本,眉眼認真靈動,模樣嬌俏可人。


    謝淩一進來便看到這副畫麵,他儀態清雅,唇角微微上揚:“夫人身子可爽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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