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還算滿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批進貢的茶葉已經被運送到京城,沈太師隻需要按照孤說的去做就成。”


    太子說的是這樣,但沈岸直覺沒?有那麽簡單,他怕是借用東宮的勢力,已經將京城最大?的幾個茶肆全部控製了。


    隻是眼下沈岸沒?有拒絕的餘地,他朝太子拱了拱手:“微臣謹遵太子殿下吩咐。”


    “下去吧。”


    看著沈岸離去的背影,太子冷笑了聲,要他說,沈岸的妹妹指不定十五年前就死?了,偏偏這人腦子就一根筋,非要找。


    不過幸好這人腦子一根筋,要不然他怎麽能心甘情願的替東宮做事。


    “對了,上次江州知府傳信說他覺得?秦家二小姐與小侯爺這樁姻緣不太對勁,他後麵可還有信傳過來?”


    這是之前太子為了防止許言廷去江州做別的事情,所以讓人寫信給江州知府,讓江州知府盯著許言廷些。


    誰知許言廷是跑到江州城提親的,既是提親,太子自然不會管,結果江州知府傳了一封信過來,說秦二小姐跟許言廷的姻緣有些古怪。


    不知為何,太子又突然想起這件事。


    內侍微微搖了搖頭:“回太子殿下,江州知府並沒?有信傳過來。”


    太子剛準備下吩咐,先前那美人嬌滴滴的攀上太子的肩,手中還拈著一個葡萄,佯裝吃醋道:“太子殿下,您都?不看奴婢,奴婢可傷心了呢。”


    太子瞬間?將方才的思緒拋諸腦後,哈哈大?笑,吃下那美人喂的葡萄後,另一個美人也不甘落後,爭著給太子斟酒。


    內侍見狀,悄無聲息的退下去。


    ***


    時值隆冬,柳絮般的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寒梅盛放,整個府邸白茫茫的一片。


    屋內地龍燒的很旺,秦若身?穿一件薄薄的衣裳,靠在美人榻上看話本子,這時,侍女推門走進來,手裏還抱著卷軸。


    “少夫人,這是謝七公子差人送過來的,說是送給少夫人賞玩。”


    秦若揉了揉瀲灩如?水的眸子,嬌懶明豔的坐直了身?子,侍女見狀連忙將卷軸展開,是幾幅字畫。


    珠兒忍不住笑道:“謝七公子還真是讀書人,送的東西都?格外不同。”


    “這些字畫都?是出自大?家,謝七公子搜羅這些字畫,可能花了不少的心思,這些話以後還是莫要說了。”奶娘仔細覷了一眼桌上的字畫,看到底下蓋著的印章,便知道這些字畫的不同之處。


    “將這幅畫給掛到房裏,然後其?他的字畫就放到庫房裏去吧。”秦若看了許久,才從裏麵挑出一副春意盎然、鳥語花香的早春圖:“對了,謝七公子是單獨給我們房裏送了東西還是其?他的房都?有?”


    “奴婢方才打聽到,其?他房也是有的。”珠兒在國?公府伺候了這麽多年,自然清楚大?家族的彎彎繞繞,她?道。


    秦若這才放下心,昨夜下了一晚上的雪,窗外萬籟俱寂,姑娘的心裏難得?有幾分安寧,她?輕軟一笑,嗓音跟抹了蜜似的:“嬤嬤,有針線嗎?”


    “姐兒要針線做什麽?”奶娘有些奇怪,之前在江州的時候,老爺也有請繡娘教?大?小姐跟姐兒女紅,但姐兒每次都?坐不住,怎麽這還突然問?起針線了。


    “我想替夫君繡一個荷包。”


    珠兒打趣道:“大?人要是知道少夫人親自為他繡荷包,肯定會很高興。”


    “別亂說。”秦若臉頰染上一層緋紅,跟那含苞待放的芍藥一樣。


    珠兒忍著笑容問?:“那少夫人想繡什麽花樣呢?”


    秦若認真思索了下,道:“梅花吧。”


    在她?看來,謝大?人便是個如?玉君子,所以她?根本就不想騙他。


    既然遲早是要分開的,她?想現在對他好一點。


    但這幅景象落到珠兒眼裏,隻覺得?她?們少夫人跟大?人還真是跟尋常夫妻一樣,琴瑟和鳴,鶼鰈情深。


    與此同時,謝淩身?著一襲紫色對襟長袍,外罩天?青色狐裘大?氅,身?姿頎長,步履從容的往正房方向走。


    走至半路,一個小廝慌裏慌張的在謝淩麵前跪下,道:“大?人,三皇子身?邊的隨從來了。”


    謝淩腳步一頓:“讓他過來吧。”


    “奴才見過謝大?人。”


    “起來吧,可是三皇子殿下有何吩咐?”


    侍從:“回大?人,殿下有秘事要與大?人商議,還望謝大?人能隨奴才去一趟三皇子府。”


    謝淩“嗯”了一聲,嗓音溫涼的讓身?後的小廝去一趟正房,他晚些再過去。


    路上,三皇子身?邊的侍從跟謝淩坦白,說今年向朝廷進貢的貢茶在運送到京城之後,全部不翼而飛了。


    巧合的是,自從三皇子殿下入朝任了禮部侍郎之後,禮部尚書便有意將禮部事務都?交給三皇子打理,其?中貢品便是歸三皇子管,如?今進貢的茶葉丟失,禮部肯定要擔首責。


    說白了,這背後之人是衝著三皇子來的。


    謝淩眉目有些冷,趁著月色來到三皇子府,裏屋站著周讓跟關子齊,三皇子看到他連忙迎上來:“子淩。”


    自從出了事,三皇子就一直心神不寧的,現在看到男人,一顆心總算能稍稍平複些。


    謝淩將狐裘大?氅解開遞給侍衛,淡淡道:“押送貢茶入京的差使可有說什麽?”


    他不信什麽鬼神之說,若無緣由,這些貢品怎麽可能不翼而飛。


    “方才我已親自審問?過,差使說貢茶到了京城驛館之後,他們輪流守著,但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到了半夜,他們開始神誌不清,等他們再醒來的時候,貢茶就全部不見了。”


    三皇子在知道這件事之後,就已經讓人封了消息,然後審問?了差使跟驛館一幹人等,但一無所獲。


    正因為一無所獲,三皇子心裏已經有了譜,天?子腳下,除了東宮,誰敢這麽有恃無恐。


    而且因為太子儲君的身?份,東宮的能人異士可不少,但如?今,他也隻是猜測,因為沒?有證據。


    謝淩眉目平靜,微攏著袖問?:“今年江南總局向朝廷進貢的貢茶是多少?”


    三皇子很快答了出來:“先前我看了下名單,總共是普茶蕊一百瓶,普芽茶一百瓶,普茶膏一百匣,大?普茶一百元,中普茶一百元,小普茶一百元,女兒茶一千元,蕊珠茶一千元[1]。”


    每年向朝廷進貢的茶葉是固定的,現在出了差錯,他們最快的辦法是將這批被偷竊的貢茶追回來,可問?題是能做出這種事的怕是隻有一個人,所以他們不能聲張,還非得?吃下這個悶虧。


    周讓脾氣急,他有些煩躁的皺了皺眉心:“貢茶都?到了京城,還能被偷,除了東宮太子殿下,誰還能做出這等醃臢的事情。”


    還有三日,這貢茶就要上交給朝廷,他們就算現在花銀子去買,都?不一定全部補齊。


    在下人來報的時候,三皇子就隱隱猜到此事可能是東宮做的,他眼中布滿血絲,有些慚愧道:“子淩,此番是我大?意了。”


    三皇子性格仁厚,他是真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情,父皇一貫偏心,就算他最後跟父皇說這是東宮所為,父皇肯定也會想辦法幫東宮逃脫,他現在能依靠的隻有謝淩了。


    謝淩神色一如?既往的溫和,他臉龐棱角分明,語氣淺淡,帶著幾分寬慰:“此事與三皇子殿下無關,殿下不必自責。”


    “那現在該怎麽辦,就算搜集了證據,聖上肯定也會護著太子殿下,如?果不搜集證據,那我們現在肯定是要去將這一批貢茶給補上的。”周讓手中捏著折扇,語帶試探:“子淩,要不我去京城最大?的幾家茶肆看一下?”


    謝淩沒?有表態。


    三皇子不是個愚笨的,看到男人的臉色便猜出是怎麽回事,苦笑道:“京城最大?的幾家茶肆怕是已經被東宮控製。”


    就如?同太子敢公然在朝堂上結黨營私。


    夜色寂靜,連一根針掉下來的聲音都?異常明顯。


    良久,謝淩摸了摸手上的玉扳指,異常冷靜的吩咐侍衛南邵:“你派人盯著太師府,若有任何異常,速來稟報。”


    南邵不敢大?意,連忙道:“是,主子。”


    眾人一怔,他這是懷疑沈岸,不過也是,如?今的沈岸在朝中居太師一職,此人心性絕佳,又有才華,當年三皇子不是沒?有想過將他收入麾下,可他執意依附於太子,三皇子雖然覺得?遺憾,但沒?有勉強。


    正在三皇子愣神的時候,謝淩清淺的嗓音傳過來:“三皇子殿下,在貢茶上交朝廷之前,此事先不要身?張。”


    三皇子保證:“我會的。”


    謝淩沉吟片刻,接著說:“茲事體大?,不管此事是不是東宮所為,三皇子殿下還是先回到禮部,與裴尚書問?清楚具體情況,最好是能找到點蛛絲馬跡。”


    有了證據,就算聖上執意保護東宮,那也不會責罰三皇子。


    三皇子輕輕點了點頭。


    東宮既是打算吞了這一批貢茶,那就不會輕易的吐出來。


    聽方才子淩的意思,此事應該經了沈岸的手,要麽他們能夠說動沈岸,直接拿回這些貢品。


    要麽他們就隻能吃了這個啞巴虧,然後將這批貢茶數量給補齊。


    沒?想到年關之前,東宮還給他們使個絆子,三皇子手無意識的緊握成拳。


    ==二更==


    乾清宮繁華巍峨,殿前的贔屭在陽光的映襯下,熠熠生輝。


    謝淩剛從大?殿出來,一個長相清秀的小宮女小心翼翼地來到謝淩麵前,微行一禮,道:“謝大?人,我們五公主有請。”


    五公主,宮裏謝淑妃的女兒,昔年皇後娘娘為聖上充盈後宮,特?地選了謝氏女為後宮四妃之首,謝淑妃入宮多年,膝下隻有五公主一個女兒,她?與謝淩是嫡親的表兄妹。


    小宮女帶著謝淩來到禦花園,身?著一襲華貴羅裙,芳菲嫵媚的五公主連忙站了起來,她?繼承了謝淑妃的美貌,說起來話來都?帶著一股欲語還休的意味:“表兄。”


    謝淩神色不變,儀容儒雅的行了個臣子之禮,他身?姿挺拔,氣度清貴不凡:“微臣參見五公主。”


    “表兄跟我還這麽客氣。”五公主掩唇一笑:“聽說表兄跟三哥最近在為貢品一事擔憂?其?實蓉兒有法子可助表兄化解此局。”


    謝淩眸光陡然一沉,周圍的溫度瞬間?降了一半。


    他身?後的下屬更是大?氣都?不敢出,這事終究是沒?瞞住。


    見謝淩一言不發?,五公主還以為自己有希望,僅僅隻是一瞬便擺出楚楚可憐的模樣,泫然欲泣的望著謝淩:“但求表兄憐惜。”


    她?這位表兄,從小就才華出眾,美姿儀,那時候五公主就聽說她?表兄及冠之後是要尚公主的,她?還心生歡喜過,誰知後來才知道外祖父在世時竟為表兄定下了婚約。


    但她?希望表兄希望了這麽些年,又怎麽舍得?放棄,這次好不容易在她?母妃那裏聽到禮部出了問?題,她?就急忙差人請表兄過來了。


    佳人泫然欲滴,看著就很讓人憐香惜玉。


    謝淩眉梢微蹙,聲線溫潤但薄涼:“微臣已有妻室,還望五公主以後不要說這些讓人產生誤解的話。”


    五公主沒?想到他就這麽拒絕了自己,有些羞惱又有些不甘:“表兄。”


    謝淩容貌清淺如?畫,整個人如?同那天?山上的冰山雪蓮,高不可攀:“朝堂之事微臣自有定論,無需公主操心。”


    聞言,五公主更覺得?不甘:“那我若心悅表兄呢?”


    明明她?跟表兄才是最般配的,可現在表兄心裏眼裏都?是自己的妻子,她?想想就很難受,表兄對人一直客客氣氣的,她?也是想了許久,才打算跟表兄坦白。


    她?甚至想好了,即便表兄已經有了妻室,她?以公主之尊嫁過去也願意留她?在表兄身?邊。


    “微臣此生隻有一位妻室,恐無福享受公主的美意。”這下謝淩神情更淡了,客氣有禮的拱了下手:“微臣內閣還有公務要辦,先行告退。”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五公主淚珠瞬間?就滾了下來,她?表兄就這麽看重那道婚約嗎,明明他跟秦家小姐以前都?沒?見過,他現在卻這麽維護著她?。


    他是看著夫妻情分上護著她?,還是他真的喜歡上那位秦家小姐了。


    五公主傷心難過,直接跑鍾粹宮找謝淑妃,謝淑妃也剛冬床榻上下來,見她?眼睛這麽紅腫,心疼不已的問?:“我兒這是怎麽了,誰惹你動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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