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五搖頭,求道,“讓我?留下吧。”


    紗羊看?了眼司樾,司樾擺手,“多一個不多。”


    “好吧,”紗羊道,“那你就留下吧。”


    安頓了幾個孩子,到了後半夜,淩五也靠著炕,在地上睡著了。


    紗羊給他拿了條被?子蓋上,飛到在司樾身邊,輕聲問:“你真的不知道?”


    司樾在搖椅上打盹,紗羊推了推她,“司樾,醒醒,和我?說話。”


    “你說,會不會是有什麽妖魔出世了?”她在司樾耳邊問:“或者是哪個門派起了野心、練了邪術,在騷.擾別的門派?”


    司樾還是閉著眼,睡得昏昏沉沉,沒有回?話。


    “司樾、司樾——”紗羊又推了推她,卻?引得淩五在睡夢中?皺了皺眉。


    顧忌著幾個孩子,紗羊不敢鬧出大的動靜,隻得作罷。


    眼下這屋裏就她一個人醒著,實在沒什麽意思。


    紗羊飛了兩?圈,無事可做,便?飛到了司樾腿上,蜷成一團,也睡去了。


    這屋裏徹底安靜下來,唯有一根紅燭流著蠟淚。


    在紗羊沉睡後,搖椅上的司樾緩緩睜眸。


    她抬手覆住了腿上的小蟲,另隻手一翻,掌心裏躺著一塊紫黑色的晶石。


    這晶石小小一枚,乍一眼漆黑如墨,可在燭火的照耀下又透出兩?分紫意,和一年前?從水鬼體內取出的那枚同出一脈,十分相像。


    司樾盯著晶石看?了一會兒,末了,收緊五指,將這晶石捏成齏粉,隨手撒去。


    那隻覆蓋著紗羊的手抬起,食指摸了摸紗羊的腦袋。


    她仰頭靠著搖椅,雙眼放空望著屋頂,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


    這一晚各人都睡得不安穩,翌日一早,藍瑚和紫竹便?又去司樾房裏探病。


    如司樾所說,太陽甫一升起,寧楟楓果然?醒來了。


    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對上藍瑚一雙淚意楚楚、欲哭還休的眼睛後,猛地回?想起了一切,急忙抓住了藍瑚的手,“你怎麽樣?”


    紫竹在後麵瞪大了眼睛,藍瑚也是指尖一顫。


    可她沒有掙開,隻是低下頭,避開寧楟楓過於直白的眼神,輕聲道,“我?沒事,多虧了司樾真人及時趕到,救了我?們。”


    寧楟楓上下打量了一番藍瑚,目光落在了她的肩膀上,見那裏果然?無事,這才鬆了口氣。


    “主人,”淩五趴在炕邊,又哭又笑地看?著他,“您可有哪裏不適?”


    “我?沒事。”寧楟楓透過他,看?見了後麵的司樾,臉上一喜,感激道,“多謝真人相救。”


    “不客氣不客氣。”司樾挑眉,“先把人姑娘鬆開。”


    寧楟楓一愣,回?過頭來,才發現?自己?還緊抓著藍瑚的手不放。


    藍瑚的頭已低到不能再低,而紫竹也急得踮了腳,就差上前?把寧楟楓的手撕開了。


    “啊,”寧楟楓如夢初醒地急急鬆手,對著藍瑚道歉,“我?不是有意的,隻是著急你的身子。”


    紫竹本就大睜的眼睛睜得愈加大了,“二爺!您說什麽呢!”


    什麽叫“著急你的身子”!


    寧楟楓也發覺過來,連連擺手,“不不不,不是著急,是擔心、是擔心!”


    藍瑚起身,再不敢待在炕上。


    她去了紫竹身邊,和寧楟楓隔了半丈遠。


    “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既然?你已大好,那我?們就先走?了。”


    說著,她便?提裙和紫竹離開,再不看?寧楟楓一眼,唯有轉身時,才露出了一對赤紅的耳尖。


    紗羊看?著這一幕,心裏滿足。


    月老的線果然?不錯,這一次即便?兩?人的經曆變了,可感情還是在的。


    這一次秘境之行雖然?凶險,可也加深了幾人的羈絆。


    不止是寧楟楓和藍瑚,紗羊聽說,危機關頭還是小魔頭站出來保護的他們。


    這一世,小魔頭大抵是不會再抓藍瑚放血了。


    沒了小魔頭作梗,這對亡命鴛鴦必能善始善終,和和美美地過完這一世。她和司樾也算是功德一件。


    隻是淩五和紫竹……他們的命和小魔頭無關,紗羊便?也不能幹涉他們的死局。


    多少有些遺憾。


    眼下,受傷的寧楟楓醒了,可恒乞兒依舊昏睡。


    到了中?午,紗羊有點急了,“他也沒有受傷,怎麽還不醒呢?”


    “可是要用什麽藥嗎?”寧楟楓問。


    昨天是藍瑚守他,今天輪到了寧楟楓守恒乞兒。


    如果不是恒乞兒機敏,他們恐怕在竹林就要被?魔豬咬死了。


    寧楟楓記著恒乞兒用彈弓幫他的情,心中?十分感念。


    司樾吃完飯回?來,聽他們這麽問,扭頭瞥了眼炕上的恒乞兒。


    恒乞兒的呼吸還算平穩,可眉間微皺著。


    “他好像很痛苦。”寧楟楓回?頭看?向司樾。


    司樾擺手,“八成隻是做的夢不如意。”


    “你真的確定?他無事?”紗羊焦慮地在恒乞兒上麵亂飛,“會不會是和邪物近距離接觸後邪氣入體了?”


    司樾睨她一眼,“那他早該入體了。”


    紗羊一頓,看?了眼司樾。


    “那倒也是。”


    門外響起了輕柔的腳步,藍瑚入了門,一眼就看?見了炕上昏睡的恒乞兒。


    她蹙了蹙眉,“還是沒醒麽……”


    寧楟楓搖頭。


    “紫竹。”她側過身,示意紫竹把食盒放在桌上,“我?給他帶了點參湯,一會兒要是醒了,就喝一點吧。”


    “噯。”紗羊點頭,接了湯,“謝謝你了。”


    幾個孩子聚在屋裏,擔憂地看?著炕上的恒乞兒。


    他們心中?都有些不安,覺得如紗羊所說,是邪氣入了體,否則好好的人,怎麽會昏睡那麽久。


    恒乞兒到底為何不醒尚不可知,但?他正如司樾所說,此時正深陷夢境,不可自拔。


    這場景熟悉而陌生。


    恒乞兒皺著眉,四周皆是黑暗,他什麽也看?不見,隻能感到心髒和丹田傳來陣陣刺痛。


    隻因身在夢中?,這痛楚似強似弱,說不上來到底痛還是不痛。


    他的肉.體在司樾的炕上完好無損,並?無傷痛,可他心裏卻?覺得,自己?應當是極痛的。


    這似痛非痛的感覺持續了很久,久到恒乞兒放棄了感知時,眼前?倏地一亮,出現?了光影。


    他睜開眼,打量四周,自己?正處於一間簡樸的寢室內。


    一低頭,自己?原來是在床上盤腿入定?。


    這張床他從未見過,卻?莫名地眼熟。


    還在打量周邊環境時,恒乞兒忽而心頭一熱,緊接著嘴角溢出了一道黑色的血。


    他伸手一揩,茫然?地看?著手上的黑血。


    怎麽回?事,他受傷了嗎?


    為什麽他的血是黑色的?


    還不等他理清思緒,嘴巴便?自己?動了起來,低低地念了句,“黒麟。”


    這聲音比他要成熟許多,恒乞兒似乎在哪聽過。


    片刻,他想了起來,他是在一年前?那次發熱時的夢裏聽過!


    難道他又夢見了長大後的自己??


    思索之時,眼前?落下了一道黑煙。


    緊接著,那黑煙下幻出人影,一身黑衣的男人低頭跪在他身前?,似在等待他的指令。


    恒乞兒一陣錯愕,這人是誰?


    好在不需要他想,身體便?自己?開了口,“拿來。”


    黑衣男人雙手上捧,獻出了一支玉製的藥瓶。


    恒乞兒一抬手,那藥瓶便?飛到了他手中?。


    長大後的他,手指比現?在長很多,可膚色卻?好像更加蒼白。


    恒乞兒握著這玉瓶,心中?疑惑。


    這是什麽?


    他不知道這裏麵是什麽,直覺是自己?吐血後要吃的東西。


    自己?要吃什麽呢……


    打開瓶塞,恒乞兒把瓶口對著手掌一倒。


    一顆米色的小硬塊從瓶口滾出,恒乞兒盯著看?了一會兒,放入口中?——


    是餳糖!


    是師父常給他買的餳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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