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乞兒了?然,師父是來賞月的?。


    最後一件裏衣也褪去了?。“師父。”他站在?岸上問:“您也會賞月?”


    “這叫什麽話,”司樾挑眉,“我憑什麽不能賞月了?,我不光賞月,我還拿月亮下酒呢。”


    恒乞兒愣了?愣,他本是覺得司樾賞月和他賞花一樣,都有?些不合適的?另類,但後半句“拿月亮下酒”一出,他又?覺得這事於司樾來說?真是合適得不了?,有?兩分司樾式的?灑脫風雅。


    他半瞌下眼瞼,衣服已褪盡,可他還抓著?最後那件裏衣沒有?鬆手。


    “師父……”他又?道,“什麽樣的?人?才能成仙呢。”


    司樾嘖了?一聲,“你故意刁難我是不是?我一輩子都沒成過仙,你問我,我問誰去。”


    “那……”恒乞兒低著?頭抬眸看她?,“您覺得我能……”他話音一頓,許久,才又?低聲道,“師父,我算是個好徒弟麽。”


    司樾眯眸,上下打量他一番,搖了?搖頭,仰頭喝了?酒。


    “有?事弟子服其勞,你——差得遠呢。”


    這是司樾第二次和恒乞兒提這話,恒乞兒猜,在?司樾心裏,能幫她?做事、給她?送飯的?就是好徒弟。


    他馬上說?:“我以後會變好的?。”


    “你到底下不下來。”


    “嗯……哦。”恒乞兒垂眸,終是鬆了?手裏最後一件衣服。


    他用雙手撐著?岸邊,一點一點地沒入水中。


    甫一下水,司樾就一巴掌拍在?了?他肩上,“和美人?師父共浴,你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幹什麽,真沒禮貌!我又?不會吃了?你。”


    恒乞兒稍愣了?下,思考何謂美人?,是臉、是身、是骨還是心——


    很快他就不去想了?,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肩上的?那隻手上。


    隻差半尺,那隻手就能碰到他背上的?刺青。


    他低低囁語,“可我,也許會吃了?您。”


    “哈!”司樾頓時笑了?起來,一隻手掐住恒乞兒的?腮幫子,捏了?捏,“好小子,舔舔自己的?牙槽,牙都還沒長出來呢。”


    恒乞兒看了?司樾一眼,並不笑。


    “師父,若我說?的?是真的?呢,真的?能殺死你呢。”


    司樾收了?手,晃了?晃指尖的?酒杯,“時也命也,若真如此?,除了?認命,還能如何?”說?罷,她?看了?眼天上的?月,哼笑著?將?杯中酒飲盡。


    果真是拿月亮下酒。


    恒乞兒看著?她?,心底劃過一絲疑惑。


    他不覺得司樾是個會認命的?人?,可她?卻說?出了?這樣的?話來。


    這疑惑一閃而過,到底他此?時的?重點不在?於此?。


    待司樾將?酒飲畢,恒乞兒閉了?閉眼。


    他橫了?心,驀地轉身,激起一陣水花,將?後背展露在?了?司樾眼前。


    僵著?脖子,他雙手於水下攥緊,閉著?眼一鼓作氣道,“師父,我瞞了?您,我是個災星!”


    第61章


    喊出?這?句話後, 恒乞兒的眼睛便再不敢睜開了?。


    他每一根睫毛都在使勁,使的什麽勁——恒乞兒也不知道,隻是?一個勁地繃緊, 繃到身體都顫了?。


    他不?是?沒有期待的, 諸多悲觀之中, 也總是摻雜了兩絲僥幸。


    他幻想著?,或許對師父來說,這?並?不?是?什麽事,她那麽厲害, 連妖魔都能輕鬆殺死, 去除他身上得到邪氣應也輕而易舉。


    冥冥之中,恒乞兒覺得這?一想法可能性極高,但他又不?敢想得這?麽好。


    自他出?生以來所經曆的一切,都讓他不?敢往好去想。


    眼下他拋出?了?這?句話,師父會說什麽呢……恒乞兒剛起了?念頭, 忽而背上一陣濕涼。


    他打了?個激靈,猛地意識到, 師父在摸他背上的刺青!


    “這?是?什麽?”身後傳來司樾的聲音。


    恒乞兒低著?頭, “是?……鎮我的符。”


    “誰給你刺的?”司樾又問。


    “兩年前, 來村子裏?的巫女……”出?口的聲音澀然沙啞。


    恒乞兒從未如此窘迫, 像是?在大庭廣眾下撕開了?所有蔽體的衣服。


    在窒息的窘迫局促下, 他也就沒有意識到,他既認定司樾是?符修、是?無比強大的修士, 那為何一個凡間巫女刺的符司樾卻不?認識。


    司樾了?然的啊了?一聲,偏過頭看他, “你今晚不?睡覺,就是?為了?給我看這?個?我看著?了?, 然後呢?”


    恒乞兒一愣,沉默片刻後,囁語道,“我…我也不?知道,隻是?覺得……不?能再瞞您了?……”


    司樾的手從恒乞兒背上收回了?。


    她貼上來時,恒乞兒覺得涼,可那手指一收回,觸碰過的地方沾了?水,露在夜風裏?,愈發寒冷。


    四?周響起了?呱呱蟲鳴。


    恒乞兒轉過聲來,仰視著?司樾,好半晌吐出?一句,“師父……我會孝敬您的。”


    別…別趕他走?……


    恒乞兒吃了?一年的飯,可身上還是?皮包骨頭,肋骨脊柱都看得見,一對鎖骨露在水上,像是?一對撐著?他這?艘瘦舟的細槳。


    司樾望著?恒乞兒,她抿了?口酒,沒有說話。


    恒乞兒的心和?他漉濕的背一樣,涼了?起來。


    可這?也在意料之中,他今晚來這?裏?,本就是?做好了?和?停雲峰、和?司樾再不?相見的準備的。


    片刻,司樾咽了?酒,開口問他:“你覺得你是?災星麽。”


    恒乞兒垂著?腦袋點點頭。


    他並?不?冤枉。


    旱災還能推脫,可他出?生克死父母、連累奶奶餓死是?雷打不?動的鐵證,他無話可辯。


    “既是?災星,為何求仙?”司樾道,“你該入魔才是?。”


    “入魔?”恒乞兒迷茫地看著?她,過了?一會兒才猶猶豫豫地說:“魔……沒有來我們村招人。”


    “啊,這?倒也是?,是?魔的不?對。”司樾一笑,“可你既受了?委屈,日後還想庇護黎民麽?”


    “委屈……”恒乞兒蹙了?蹙眉,他不?知道那算不?算委屈,又道,“裴玉門待我好,我聽?門派和?師父的話。”


    若是?裴玉門和?司樾讓他庇護黎民,那他照做就是?。


    “一口飯而已,就算得好?”


    恒乞兒不?解地看著?她,“不?好麽?”


    司樾一頓,她似乎是?想說什麽,可最後隻是?一口灌下酒,把杯子往托盤上一放,食指對著?恒乞兒劃了?一圈,“轉身。”


    “哦。”恒乞兒乖乖轉了?過去。


    他甫一轉身,背上便傳來細微的癢和?熱。


    “好了?。”


    恒乞兒猛地回頭看向司樾,眼中閃動著?光彩一看便知是?什麽意思。


    “別樂,”司樾搖了?搖食指,“你背後的畫還在,隻是?你每升一個境界,它就會淡一分,待你渡了?劫,那畫也就徹底沒了?。”


    “渡劫……”恒乞兒臉上的驚喜瞬間化為失落,“連師父都沒能飛升,我又怎麽可能……”


    “那我就管不?了?了?。”司樾挑眉,“有道是?,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災星是?你的命,隻有你自己能改。我哪有改命的神通,要是?能改,我倒想改改我自己的呢。”


    恒乞兒驚道,“師父也想改命?”


    “是?啊,”司樾又拿起了?酒壺,“改改我這?天?天?釣襪子的破命。”


    恒乞兒望著?她,忽地反應過來,“師父!您還要我的,是?不?是?!”


    “你小子——”司樾睨著?他,“壞得很。”


    “這?麽巴纏著?我,合著?就是?為了?改命。我說咱們非親非故的,你怎麽就非認我作師父。小小年紀就這?麽工於心計,把這?事藏了?整整一年,長大後還不?知道怎麽狡猾。”


    “師父,我…”恒乞兒想要辯解,可司樾說的都是?事實,他的確是?為了?改命才纏上司樾的,也的確瞞了?她一年。


    可是?、可是?……“我不?會害您的。”


    這?句話裏?決心有之,承諾有之,但更多的是?委屈。


    他若想害司樾,何必現在說呢。


    “得了?,”司樾從托盤上撕了?個鴨腿下來,塞恒乞兒嘴裏?,“左右我兜裏?就這?幾個錢,害也害不?出?什麽名堂。”


    恒乞兒拿著?油滋滋的鴨腿,看了?看司樾,又看了?看鴨腿,接著?大口咬了?上去。


    他一邊嚼一邊對司樾含含糊糊地說,“師父,我以前做過夢,夢見我長大成了?富人,建了?一座島供養您。”


    司樾把另外一個腿撕了?下來,“什麽島?”


    “一個在湖上的島,上麵可漂亮了?,隻您一個人住。”


    “你就不?能再出?息點,建個什麽翡翠宮、黃金屋給我嗎。”


    恒乞兒茫然地嚼著?鴨腿。


    司樾嫌棄道,“你看看你,連夢都做得這?麽寒酸,以後還如何出?息。”


    “下次記得夢一個真金白銀的大宮殿給我,琉璃作瓦、金銀作磚、玻璃作窗,要配良駒千匹,宮女三千八百人,舞姬、樂師一應俱全,一日三餐羅漢宴,喝要瓊漿液,泡要金池水,這?才叫夢呢。誰要一個人住在小島上啊,連個使喚的人都沒有,還湖上的島——你要我吃什麽,自己釣魚?你成心餓死我?”


    恒乞兒聽?了?,目瞪口呆。


    “師父……”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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