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呃…”巨大的水晶鏡前,媿娋捂著心口?,麵色蒼白?地踉蹌了?一步。


    她抬手撐在了?鏡台上,穩住身形,額間一抹紅花鈿亮著血光,飽飲鮮血般瑰豔。


    她望向一旁的寶盒。


    寶盒之中,原是一塊巴掌大的紫黑色晶石,此時隻剩下一半不到。


    媿娋定定地盯了?一會?兒晶石,接著一拳砸在了?上麵,使得晶石崩碎,落下塊塊碎片。


    她抓起幾枚碎片,正要動作,身後?驀地傳來了?急促的腳步。


    “琵琶!”一聲?清冷的厲喝從她身後?傳來,緊接著那人快步走到了?她身邊。


    來人是一位妙曼的女子,麵容溫婉,一雙美眸靈泉似的清澈。


    她像是一塊剛從溪中打起的雨花石,溫潤又靈動。


    她雖和被喚作琵琶的女子是兩個極端的美麗,卻同樣有著一抹血色的花鈿烙在額間。


    在看見她手裏的晶石碎片時,來人倒吸了?一口?涼氣?,“琵琶,你到底用掉了?多少!”


    “不關你的事。”琵琶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她伸出殷紅的指甲,在自己腕上割開?一道口?子,頓時湧出了?血液。


    手腕一傾,腕上的幾隻金絲鐲相互碰撞,發出妖嬈的琤音。黑紅色的血珠如珍珠斷線,滴滴答答地落在了?晶石上。


    “夠了?!”媿姈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別再白?費功夫了?!這?不是你現在該做的事!別再浪費晶石了?!”


    “我做什麽關你什麽事!”媿娋揚臂,從她手中掙脫。


    她一動作,紗裙上的金葉紛紛晃動,蕩出一片刺目的金光,與之相反的是她的眼神。


    那張美豔的臉上,一對狐眼暗沉冰冷。


    “美人笛,管好你自己。”媿娋一字一句道,“我不管你做什麽,你也別管我做什麽。”


    “你…”媿姈麵色一凝。


    她實在是美麗,縱然生氣?,也隻是荷花落池驚起的那幾圈漣漪,無損溫柔,更顯鮮活生動。


    正要說話,門外?跑來一個著紅白?裙子的小童,她急匆匆跑來,喊道,“姈姑姑!姈姑姑不好了?!鬼牛帶兵打過來了?!”


    媿姈一驚,當即看向媿娋,“媿娋…”


    媿娋卻是轉身,隻對著眼前的水晶鏡,漠不關心。


    “我不管你,可你也得管管這?千瘡百孔的混沌吧!”


    媿娋卻是笑了?,一扯紅唇,嗤笑道,“她又不在,這?混沌界和我有什麽關係?守不守的又如何,我一個人,死活用不著那麽大的地兒。”


    媿姈望著她,失望無比。


    “好,好。”她隱忍著,“我不管你,但?這?晶石你已用去了?大半,剩下的,該給我了?。”


    “想都別想!”媿娋一把合下蓋子,手按在盒子上,“這?是我要來的東西,全都是我的!”


    “連你都不願迎戰,我還能去找誰!”媿姈去拉她壓在蓋子上的手,“你總該給我留點周旋的餘地罷。”


    媿娋一把甩開?媿姈的手,將盒子抱在懷裏,“她要是不回來,你周旋的這?些又有什麽用!與其浪費在那些瑣事上,不如給我花在刀刃上!”


    媿姈捂著自己被打開?的手。


    她半斂眼瞼,苦笑一聲?,“如今,連你也這?樣對我……”


    媿娋一頓,麵色稍緩和了?些。


    媿姈側過身去,扯了?扯嘴角,低聲?道,“你們各個都厲害。我隻恨自己無用,若我有你的能耐,也不必處處求人、看人臉色,最後?連親妹妹都不把我放在眼裏。”


    媿娋抿了?抿唇,她皺著眉,終是從盒子裏拿了?指甲大小的一塊晶石給媿姈,冷硬道,“拿去。嘰嘰歪歪的,我最煩你這?個樣子,她又不在,你作給誰看。”


    媿姈接了?晶石,抬眸看了?眼媿娋,“我說的有錯?本就是該我一份的東西,如今這?麽一點兒都得求你。”


    “要是沒有我,哪來的這?塊晶石。”媿娋冷笑道,“你酷愛裝好人,要的時候不爭,別人有了?你又要分,我給你已經是發慈悲了?。”


    媿姈深吸一氣?,“隨你怎麽說罷。”


    她拿了?東西,又知勸不動媿娋,果斷轉身,黛裙揚起一角,隨她離開?了?這?間悶熱窒息的房間。


    “姈姑姑,”門口?的小童仰頭望著她,無措道,“現在要怎麽辦……”


    這?小童雖然年幼,卻生得極其精致,白?嫩的臉上長了?一對琥珀色的圓眼,右鬢處有一方巴掌大的橙色楓葉印記。


    這?印記從額角到鼻翼,覆蓋右眼,占了?她半張右臉。


    “別怕。”媿姈撫上她的頭,“我再去一趟鳩山。”


    “您要去請狄虎將軍?”女童縮了?縮肩膀,“可他也未必……”


    “我有黒令。”媿姈一笑,柔聲?道,“別擔心。再不濟,也還有這?塊晶石。”


    小女孩抿著唇,“姈姑姑,主?人還會?回來嗎……”


    她餘光朝著房中施法的媿娋瞄去,“娋姑姑什麽時候才能找到她?”


    媿姈一頓,轉頭看向房中愈發偏執的妹妹,心中一歎。


    “快了?,”她努力笑著,掩去眼下的疲憊,“總會?回來的。”


    安撫了?小童,媿姈立即朝著鳩山趕去。


    鳩山上下無一不認識媿姈,沒有任何阻攔,她徑直落在了?主?殿之前。


    還未落地,便聽見殿裏傳來一片淫.靡的笑鬧聲?。


    媿姈深吸一口?氣?,抬步走入其中。


    甫一進?門,一股濁氣?便熏得她幾欲作嘔。


    大殿裏觥籌交錯,紙醉金迷。


    幾位舞姬在殿上妖媚作態,四周坐著雄壯魁梧的男人,皆有佳人相伴,尤其是主?座之上,一高?大威猛的男人裸.露胸腹,藍眼虎眸,一手持金盞,一手摟美人,身邊足有三女作陪。


    酒氣?淫.語充斥其間,殿中歌舞沉酣,人人醉生夢死,仿佛酒池肉林一般。


    “狄虎——!”


    媿姈站在門口?,美眸一凝,清冷的聲?音穿透了?一殿的靡靡之音,直達首座的男子耳中。


    殿中聲?音一停,首座上的男人歪頭,一雙碧藍的眼睛朝門口?看來。


    在看見媿姈之後?,他哈哈一笑,“這?不是美人笛媿姈麽,快快快,給姈姑姑上座!”


    他身邊的一位美人起身,朝著門口?走去。


    美人起身之後?,才見得她裙下並?非人足,而是一條碧色的蛇尾。


    她蜿蜒妖媚地遊到媿姈身邊,柔若無骨的手指搭上了?媿姈的鎖骨,嬌聲?嗬氣?,“姈姑姑,快來。”


    媿姈推開?她,抬眸對著狄虎道,“鬼牛打過來了?,再這?麽下去瀝澤不保。狄虎,我今日用黒令請你,立即出兵退敵。”


    她抬起手,手心裏墜著一塊玄鐵打造的黒令,令上刻字——[司]


    在看見令牌的刹那,殿中氣?氛一僵,徹底沒了?聲?響。


    滿殿的目光都凝聚在了?媿姈和狄虎身上,半晌,首座上的男人大笑起來,“瀝澤而已,離我的鳩山遠著呢。”


    媿姈咬牙,“狄虎,你連黒令都不顧了?不成!”


    男人仰頭飲酒,鮮紅的酒水順著脖頸流下,他睜著一雙迷醉的眼,哼笑道,“什麽黒令,發令的人都走了?三千年了?,我還管一塊破鐵做什麽。”


    “你也別怕,”他道,“念在往日情分上,我準你住進?鳩山,什麽鬼牛鬼馬的,老?子還不放在眼裏。”


    “是呀姑姑,”媿姈身邊的蛇精笑道,“人走了?三千年了?,您又何必死守著那空宮呢,不如留下,吹一曲笛,咱們一同快活。”


    殿裏又響起了?笑鬧聲?,“沒錯,說得對!”


    “把美人琵琶也找來,大家一塊兒作樂豈不更好。”


    “姈姑姑,這?麽漂亮的身段可別浪費了?哈哈哈哈哈,來我這?裏,我的精氣?管夠。”


    “放肆!”一股氣?浪從美人笛身上爆發而出,將四周桌椅震得粉碎。


    媿姈抬眸,冰冷地望著首座的男人,“狄虎,我再問你一遍,領不領命。”


    狄虎亦是冷下了?臉,“美人笛,你敢在老?子這?裏鬧事?換你妹妹來便罷了?,你是個什麽東西,沒了?司樾,你不過是個妓!”


    媿姈轉身就走,餘光最後?瞥他一眼,眼角眉梢俱是寒意。


    從前的美人笛是不會?有這?樣冷的麵孔的。


    她化為一陣紅煙散去,一句口?舌都不再多費。


    女人走後?,殿內一片死寂。


    眾人惴惴不安地打量著狄虎的臉色。


    他手下的座位上,一白?麵男子低聲?道,“將軍,方才那話未免太過了?,她到底是混沌宮的‘後?’。”


    主?座上,那雙藍色的虎眸頓時朝說話的男子掃去,男子頂著那淩厲的視線,艱澀開?口?,“您真的要違抗黒令麽。”


    “嗬,我就是抗了?又如何。”


    狄虎一扯嘴角,臉上卻不見多少高?傲,反有幾分自嘲,“她有本事就來處決老?子啊,老?子就在這?兒等?著!”


    眾妖魔垂眸,麵上都沉寂了?下來。


    “滾!”狄虎一抬腳,踹翻麵前的酒菜,酒杯瓷盤呯哩當啷砸落在地,摔了?個粉碎。


    他手中的金盞也砸去了?地上,飽脹的胸肌上下起伏著,一對虎眸全是暴戾,“都他媽的給老?子滾!”


    第99章


    司樾和紗羊在竹林裏待了十二年, 期間收到了恒子簫的無數傳信。


    他每旬都會往竹屋裏去一隻紙鶴,告知她們自己的動向和所見所聞。


    十二年來,一共四百三十隻紙鶴, 把紗羊存放信紙的盒子塞得滿滿當當。


    終於, 第四百三十一隻紙鶴將這場分別作了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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