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不識在苗檸的靈台裏如同在自己的靈台一般自然,盡管那團黑乎乎的霧氣東躲西藏又隱蔽,應不識還是找到了它。


    天道?


    應不識隱隱感悟過天道,對天道亦有幾分熟悉,此刻在這團霧氣身上隻感受到了不屬於此間的氣息。


    他輕易地抓住了那團霧氣,語調陰森冷漠,“你是什麽東西?”


    那團霧氣掙紮了許久沒能掙紮掉,它道,“我是天道。”


    “你不是,你是什麽東西?”應不識又重複,“藏在檸檸的意識裏,你又想做什麽?”


    那團霧氣冷笑一聲,“他早就該死了,你本來就該與玄離有所糾葛。”


    霧氣一開口就踩了大雷,應不識麵無表情,他道,“不管你是什麽東西,現在你應當是活不下去了。”


    霧氣大抵沒想到應不識說動手就動手,它甚至還沒來得及求饒,更沒有來得及談條件解釋就被毀天滅地般的氣息徹底碾壓,直至一點氣息都不剩。


    應不識幹脆利落地把那團霧氣毀滅後才去看苗檸。


    苗檸盤腿坐在靈台上,有些茫然地模樣,他緩慢至極,“那個東西……”


    “沒了。”應不識道,“檸檸不必擔心,它不會再活過來了。”


    苗檸哦了一聲,便暈了過去。


    同時,應不識被排斥出苗檸的靈台。


    應不識大驚,扶起苗檸,“檸檸,檸檸。”


    苗檸其實沒事。


    他就是覺得很累,想要睡一覺。


    他這一覺又睡了許久,久到他以為或許又過去了百年。


    事實上並沒有。


    他睜開眼時,耳邊是柳長生和應不識的聲音。


    “如今玄離已成魔修之主,必不好對付。”柳長生歎息道,“那孩子曾經多可愛啊,不知怎麽地就變成了如今這幅這模樣。”


    玄離……終究還是如幻境裏一般,成為了魔尊。


    “他之前所殺之人都是該死之人,手中不乏有濫殺無辜的修士。”應不識道,“雖然他——其實說到底他並沒有那麽可恨。”


    “不管怎麽說,如今他已入魔,與我們再不是一路人。”柳長生道,“我知曉你教導他百年對他尚有情分,但是真的遇到也不能手軟。”


    應不識對玄離一直沒有什麽情分,教導玄離也不過是因為苗檸,他說的話也是實話,不過他的確有一部分私心。


    他怕苗檸醒來後難過。


    應不識道,“我知曉。”


    “護山大陣前兩日幾位長老也加固了。”柳長生又道,“你雲頂山這裏,也該加固一些。”


    應不識頷首,“檸檸在這裏,我自然是要加固的。”


    “這次檸檸昏迷了大半年,倒是不見你像以前那般……”柳長生歎息一聲。


    “因為我知道他會醒來。”應不識很平靜,“若是他醒不來,我就去找他,所以我隻需要等著就好了。”


    柳長生擺了擺手,“前兩日黎頌也來過,不過被我擋回去了,我想檸檸現在也沒心情應付這些。”


    應不識嗯了聲道,“多謝。”


    “你和我謝什麽?”柳長生縮脖子,“我可承不起,我也隻是為了檸檸能安靜一些罷了。”


    應不識又道,“我知道,無論如何還是謝你的。”


    柳長生輕嘖一聲,“算了,我先下山了,至於檸檸,等他醒了我再來看他。”


    柳長生離開了。


    應不識轉身回到了洞府。


    他一進洞府就發現躺在床上的苗檸睜開了眼,頓時驚喜不已,“檸檸,你醒了?何時醒的?醒了多久?”


    他又道,“都怪我,和柳長生談得久了些,竟完全沒有發現檸檸醒了。”


    苗檸張了唇,“我……昏睡了大半年?”


    他聲音沙啞,“我剛醒沒多久。”


    應不識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扶苗檸,“嗯,檸檸是昏睡了大半年,不過不必擔心,最近沒有什麽大事。”


    “沒有什麽大事?”苗檸笑了一下,勉強道,“他……玄離的事,還不算大事嗎?”


    應不識頓了頓低聲道,“抱歉,我不想用這些事情來煩你,你剛醒。”


    “我沒有煩。”苗檸聲音微啞,“應不識,抱歉。”


    應不識一呆,“為什麽要道歉?可是我又做錯了什麽事?”


    苗檸搖了搖頭,他低聲道,“不是的,是我的問題。”


    “你為何要道歉。”應不識有些急,“可是哪裏不舒服?還是做了什麽噩夢?”


    苗檸一時無語,他好一會兒才說,“應不識,你一點都沒怪我嗎?那個時候……我就那麽走了。”


    “為何要怪你?”應不識把苗檸按入懷中,含笑道,“我的檸檸,總是想得太多了……你這般,讓我不知如何是好,檸檸不需要有負擔,我知道你在想什麽,那個時候,本來也不關你的事。”


    “因為我知道,檸檸那個時候也很害怕。”


    第100章 仙尊的白月光(11)


    苗檸咬了咬唇, 他又問,“玄離,這半年可是發生了什麽?”


    應不識帶走苗檸後便一心一意關注著苗檸的事, 在柳長生告訴他那些修士是被玄離所殺時他竟然不覺得驚訝。


    那日找到苗檸時他就發現了不對勁,隻是當時他沒有更多的精神去注意玄離。


    “玄離因為殺了各門派的諸多修士,被追殺之下徹底放棄了歸墟宗弟子的身份。”應不識的聲音平淡, “他離開前來看過你,隻是你沒醒。”


    玄離離開前在雲頂山跪了許久, 最後道, “我不會連累歸墟宗, 更不會連累師尊。”


    然後便離開了歸墟宗, 再出現的時候已經是魔修們簇擁的魔尊了。


    苗檸睫毛顫了顫, 他還記得回到雲頂山前玄離的話, 心中明白玄離這樣和他有關。


    此刻低聲道, “玄離如今如何?”


    “挺好。”應不識給苗檸把鳳凰羽織披上,“相比歸墟宗或許他更適合在外麵吧。”


    “你怎麽不生氣?你教了他許久, 如今他與你站在了對立麵。”苗檸揉了揉眼睛,“沒有失望嗎?”


    “沒有。”應不識淡淡道,“我教他是因為你,若非你的話,我不會多管他一下,自然也談不上什麽失望不失望。”


    “更何況, 他雖然和心魔合二為一,在大是大非的事情上還算拎得清, 他殺的那些修士也並非全然無辜, 除了言語詆毀你也有過不少齷齪事,隻是剛好被湊一起罷了。所以我與玄離也談不上什麽對立麵, 並不是一定要你死我亡。”


    苗檸盯著應不識笑起來。


    應不識奇怪,“笑什麽?”


    “我就是覺得挺好的。”苗檸說,“不管是修士還是魔修,都隻是一種修煉方式而已,隻要不胡亂傷人性命不亂殺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都沒有必要你死我活。”


    應不識揉了揉苗檸的腦袋含笑道,“檸檸說得對。”


    “所以玄離那邊。”苗檸輕聲說,“他殺的那些修士……十有八九是因為我,不管那些修士有沒有做過錯事,是不是無辜的,自有他們的宗門來評判和管教,玄離就這般把他們殺了,打了無數宗門的臉,肯定會引起眾怒。”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我。”


    應不識低聲道,“你不必把這些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苗檸搖了搖頭道,“是玄離說的,他那個時候精神似乎很不穩定,想必是那些修士說了什麽話刺激到了他。”


    應不識低聲道,“無論怎麽樣,那些人已經死了,再談這些無意義,而玄離如今已成修士的公敵。”


    “公敵,看起來是不死不休的場麵。”


    “不。”應不識平靜道,“若是玄離能成長到比所有修士都厲害的時候,這場戰鬥自然會休止。”


    苗檸看向應不識,“我明白了。他若是成長到你這樣的地步,想必修士與他之間的仇恨也就會就此消弭。”


    不能說是消弭,隻是修士們打不過他,殺不了他的時候,自然就會暫時休止。


    “那麽歸墟宗是什麽態度?”苗檸問。


    “他最先殺的就是歸虛宗的弟子。”應不識神色極淡,“所以歸墟宗自然也不會想要輕易放過他。”


    “可……”


    “不必擔心。”應不識道,“他比你想象的要厲害,所以你不用太過擔心,他輕易殺不死的。”


    苗檸:“……”


    應不識說到這裏,又輕輕揉了揉苗檸的腦袋,“你該休息了,不要操心這些事情。”


    “說得輕巧。”苗檸嘀咕,“他是因為我入魔殺了人,才會被追殺然後徹底……更何況他是我弟子,不管怎麽說,我都不能不去在意。”


    應不識歎氣,“那檸檸,你想如何管。”


    苗檸輕輕地眨了眨眼道,“不如……我去見他一麵。”


    “見了他之後呢?”應不識問,“檸檸要做什麽?”


    “沒想好。”


    應不識道,“檸檸,你該試著相信他。”


    苗檸有些古怪地看了一眼應不識,“你有些奇怪。”


    “哪裏奇怪?”


    “玄離心悅我,你竟半點不吃驚,不吃驚就算了,你竟然還不吃醋?”苗檸喃喃,“我昏睡的這半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你的變化竟這麽大。”


    應不識:“……我不吃驚是因為我早就知道了,他看你的眼神那樣直白,隻有你看不出來。”


    苗檸:“……”


    “至於吃醋。”應不識低聲道,“我自然也是吃醋的,但是你不喜歡他,隻是作為師尊關心他,那我自然也要端起長輩的架子。”


    若是以前的應不識,他肯定會把吃醋表現出來了,但是現在的應不識在經曆了苗檸兩次長眠後,已經覺得這些算不得最重要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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