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書裏,秦江月得知自己情況的第二天,就要求搬到仙府後山去靜養。


    後山毫無靈力,但風景還可以,住的都是外門弟子,他要去那裏,說是靜養,其實就是等死。


    薛寧抬頭,豔陽高照,她得到消息的時候,秦江月已經回宗幾日了,她又磨蹭了一會兒,他現在應該已經在後山了。


    在後山好啊,省了再去府主那裏看他們臉色。


    隻有秦江月本人的話還可以不那麽緊張,至少哪怕看出她換了芯子,以白月光溫柔善良的性子,也不會太過為難她。


    ……的吧。


    能防還是防著點,不被看出來麻煩還是少一些。


    得在不違背原來人設的情況下,一點點轉變才行。


    心裏想著這些,人已經到了孤月峰山下的傳送法陣處,守陣的弟子見了她如臨大敵,仿佛魔神親臨了一樣,急切地往後退了四五步。


    “……”她威力真是大啊!


    “寧仙子來此所為何事?”


    這聲“寧仙子”,對方叫得可真是勉強,隨便什麽人都聽得出來他的不情願。


    薛寧摸了摸腦門,原主是比較宅的,基本都在孤月峰生活,隻有仙府有重大活動,或者思念秦白霄的時候才下去。


    像其他人那樣正常修煉上課,對她來說是不可能的事,一來是先天條件不允許,去上課也是自取其辱,學不到半分皮毛。二來,大家實在厭惡她,見了她避入蛇蠍,她越是看見,越是生氣,也就越是陰鬱,還不如不出去來得好。


    是以她突然出現在這裏,守陣弟子都很意外,最近可沒什麽秦白霄的消息,也沒什麽重大活動……等等,如果潮凝真君要隕落了,這件事對薛寧算是重大活動的話——


    守陣弟子遲疑著正要開口,就聽薛寧意氣風發道:“對!我要去後山照顧我未婚夫去了!”


    “……”問你了嗎你就說?


    這個時候,薛寧有點能體會到原主得到和秦江月的婚約時,那種澎湃心情了。


    原書裏女配拿了婚約後囂張到什麽程度呢?


    那可是路過的狗,都得聽她說兩句:“我有一個未婚夫,他叫秦江月……”


    身為凡人女子誕下的孩子,修煉修不出門道,卻可以掌控修界最大的希望,哪怕是像別人口中那樣“玷汙”了他,也挺讓人熱血沸騰的。


    即便對秦江月本人沒什麽真心,但對他的身份和影響力,原主還是很愛的。


    “現在就送我到後山去,最好可以告訴我潮凝真君住在拿間屋舍。”


    守陣弟子倒沒對後山露出什麽驚詫來,說明秦江月的確是已經去後山了。


    但他對薛寧居然願意去照顧等死的真君感到萬分震驚。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站在陣光中的姑娘,她皮膚有些病態的蒼白,發色較之其他修士有些淺淡,平日裏不愛笑,總是陰沉著臉,也不愛站在陽光下,比起修士,他們這些弟子總覺得她更像魔族。


    但今日好像有些不同。


    薛寧臉上雖然沒笑,但也沒什麽陰祟,明媚的陽光灑在她的衣裙上,是和印象中一樣的深色衣裳,那種毫無花紋死氣沉沉的墨藍色,但她簡單梳理了頭發,不像平日裏那麽不修邊幅,望著他們的眼神也不那麽陰森憎惡,壓抑老成的衣飾突然就沒那麽沉重了。


    思及過去,幾個弟子打了個哆嗦,因著潮凝真君,他們哪怕對薛寧不喜,至少也不會撕破臉。


    “真君所在之處已被府主設為禁地,寧仙子還是回去吧,你是進不去後山的。”


    他們試圖讓薛寧走出陣光,但薛寧一本正經道:“再是禁地,我是他的未婚妻,他出了那樣的事,修為盡失,身邊一定需要人照顧,我必然是要去的,哪怕是府主來了,這樣名正言順的事,他也不會拒絕。”


    弟子們愣住,都有點不知如何反駁,他們心裏有種濃濃的違和感,這言辭舉動,怎麽看都不像是薛寧該有的樣子,可眼前站著的,明明就是薛寧本人。


    正猶豫間,薛寧沉下臉,變成了從前的樣子:“怎麽,我說的話你們聽不見嗎?快送我過去,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這下反而讓弟子們覺得舒服不少,雖然他們修為都比薛寧高,真打起來並不怕對方,但這可是真君的未婚妻,哪怕真君要隕落了,但比白月光威力更大的是什麽?是死了的白月光!


    為了修界而被魔神殺死的秦江月,隻會讓他們更加憧憬仰慕。


    即便是真君被迫接受的未婚妻,隻要真君沒有鬆口解除婚約,他們也得容忍。


    再者薛寧自己修為雖然不高,手裏卻有不少法寶,就算贏了他們不會有好果子吃。


    “我們要問過府主才能……”


    有守陣弟子還要堅持,可薛寧一瞪眼,對方瞬間不說話了,皺著眉頭打開了陣法。


    “那等你過去,我們也要稟報府主,若府主不準,我們會親自請寧仙子回來。”


    “隨便,現在趕緊送我過去就行。”薛寧擺擺手,不甚在意的樣子。


    守陣弟子們咬咬牙,派了一個人出來,送薛寧去後山。


    薛寧看著對方老大不情願卻又不得不遵從的樣子,心想原身這招還挺管用,難怪她熱衷於黑臉,確實能省不少事,隻要我沒有道德,就誰都綁架不了我。


    傳送法陣很神奇,使用起來不太舒服,也可能是薛寧身體太差,修為太低,整個過程就好像被塞進了滾筒洗衣機,手腳都打了個結。


    好不容易到了,陪同的弟子毫無異樣走得飛快,她卻一步三搖,惡心想吐。


    “寧仙子還請快一點,我還要回去守陣。”


    孤月峰是無爭仙府最重要的法峰,時刻需要人把守。哪怕潮凝真君以後用不上了,也會給其他人用,反正早晚會逃開薛寧這個惡毒的女人,這大概是最近唯一讓他覺得還算高興的好事。


    終於不用給這個爛人看大門了,家人們誰懂啊!


    薛寧的想法,這名弟子也不太懂。


    來之前她意氣風發,來之後,除了身體的原因,她心理上也稍微有那麽點發怯。


    第一次見秦江月是隔得老遠,話都沒說上一句,來不及有什麽特別情緒。


    但這次不一樣了。


    薛寧抬手遮了遮後山的陽光,太刺眼了,好明媚,生機勃勃的,可這裏住了一個人,他就快死了。


    他的生命在衰竭。


    薛寧是死過一次的人,雖然死得很快,但也經曆過那個等死的時刻。


    那確實不太好受。


    ……算了,還是想點開心的事,既然秦江月已經注定要離開,那她也隻能讓他走得開心舒適一點,把臨終關懷做好。


    如果證明劇情還是可以更改的,就能提前大結局,逃脫死結,幸福修界美男環繞了!


    “寧仙子能不能快一點,就兩級台階而已,至於那麽慢嗎?”


    守陣弟子實在受不了她的磨蹭,轉頭來不耐煩地催促。


    薛寧提著裙擺上台階,抬頭認真說道:“我不得做點心裏準備嗎?”


    那哪是兩級台階啊?


    那是她人生的天梯啊!


    她這兩步路,看似跌跌撞撞,實則平步青雲!


    這小兄弟才是一點都不懂!


    第4章 第四章


    再長的路,終究還是有到頭的時候。


    越靠近秦江月的住所,周邊就越是荒涼,原書裏哪怕是要住在後山,府主給秦江月準備的也是風景很美的地方,即便他已無生還可能,也希望他每日看到的景色至少可以令心情舒適些。


    隻是秦江月被抬到後山後,看了一眼就拒絕了。


    因為那地方實在位置太好,人來人往,不夠僻靜。


    他自己選了最靠後的住所,那是外門最低級弟子住的地方,光線昏暗,潮濕陰冷,對於不到築基,沒有辟穀的弟子很不友好。


    沒人喜歡待在那裏,但秦江月喜歡。


    每次女主溫顏看到他住在那個地方,就像看見腐朽衰敗的枯木上長出了瑩白的花朵。


    脆弱得令人不敢觸摸。


    守陣弟子停下腳步,脊背挺直,麵上一片悲戚。


    薛寧看向他的臉時,發現他已經熱淚盈眶。


    “就到這裏,我要去向府主稟報了。”


    他像是不忍看秦江月的具體情況,匆匆轉身跑了,那幾步縮地成寸,應該是他這陣子用過最好的一次。


    被這氛圍感染,薛寧的心情也更沉重了一些。


    她僵在外麵,想起上次在道場前那匆匆一麵,手揪著裙擺,不知該先邁左腳還是右腳。


    腹稿打得再清楚,真到了事兒上還是緊張。


    要見到秦江月之前的心情,讓她莫名想起了被教資支配的恐懼。


    薛寧情不自禁地戰栗了一下,突然聽到一點動靜。


    她望向聲音的方向,發現那來自一棵繁茂的大樹之後。


    樹長得遮天蔽日,古怪藤蔓纏繞其上,延伸至薛寧腳下,看起來非常克蘇魯。


    薛寧抬了抬腳,她站在這裏時間也不算特別長,鞋麵鞋底卻已經沾滿了水珠,可見有多潮濕。


    好在她身上的東西都是寶物,哪怕外麵沾濕,裏麵也是幹爽的。


    薛寧提起裙擺,一點點靠近那棵望不到頂端的大樹,心裏有個預感告訴她,她要找的人很可能就在那裏。


    事實也確實不出所料。


    可真的看見秦江月坐在輪椅上,一身簡質黑衣,安安靜靜在樹後閉目養神的時候,她心裏還是止不住地潮起潮落。


    秦江月道號潮凝,與其說是他自己,倒不如說是描述別人見到他時的心情。


    潮起潮落,潮湧潮凝。


    發出聲響的不是他,是輪椅旁的一條蛇。


    蛇身漆黑粗壯,一雙眼睛厲得仿佛能噴濺出毒液,正要狠狠咬上他垂下來的手。


    那隻手該怎麽形容呢。


    蒼白,纖細,骨節分明。


    青藍色的脈絡清晰起伏,哪怕主人已經行將就木,仿佛依然蘊藏著巨大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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