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寧人都迷糊了,但還記得自己要做什麽。


    她上前將秦江月扶起來,這次接觸他果然不會很冰了。


    秦江月在熱源靠近時敏銳地察覺,他微微顰眉,長眸睜開一條縫,薛寧隻顧著抱他,並未察覺到他醒來了。


    目光觸及桌上的瓶子,他太清楚那些是什麽,也就知道薛寧幹了什麽。


    她看起來就像是真的在履行自己的承諾。


    但秦江月根本不需要她做到這種地步。


    素來隻會索取的人真的能學會付出嗎。


    這張臉,這軀體裏住著的人真的沒有換過嗎。


    病痛頻發,精神規縛,秦江月對眼前的一切厭倦至極。


    他身心疲憊,體力心力都支撐不住他維持如常的姿態。


    為何人們總是熱衷於照顧他?


    看他衰敗,饑餓,疼痛,受盡折磨,除了讓他們能露出憐憫之外,仿佛還能讓他們覺得“真君確實也是個人啊”——如此的新奇喟歎。


    他不喜歡他們誇張的反應。


    他隻需要一個安靜的角落,悄無聲息地枯萎死亡。


    “放手。”


    秦江月掙著她的手。


    薛寧卻八爪魚一樣纏著他。


    吃藥之前死他需要她,吃藥之後反過來。


    “去外麵……”


    迷迷糊糊的,薛寧還保留著這個執念,殊不知她這個溫度,已經不需要帶秦江月去外麵了。


    眉心血痕稍稍淡了一些,秦江月如有所感,也並未因此感到開懷。


    淡了一點隻是今日情況好些,隻要它不消失,就改變不了注定走向死亡的事實。


    他恢複了一點力氣,薛寧近日來很疲憊,回來之前還被慕不逾的靈力壓製過,不管不顧地吞了那麽多藥,後果就是比他還要虛弱。


    隻要秦江月願意,就能把她甩到地上去。


    他也正要這麽做。


    恰是此時,他聽到她喃喃自語,帶著一點焦急的慌亂:“……你得去外麵才能好起來。”


    秦江月臉上寒霜化了,按在她身上的手並未轉開,但也沒把她甩到地上去。


    他手腕一轉,把薛寧按到了身下。


    第12章 第十二章


    在秦江月的概念裏,既是責任,也已開誠布公,他們就該井水不犯河水。


    她需要一個暫時的容身之處,他提供,這是他們僅有的關係了。


    他們不該住在一起,這裏雖然不大,但照薛寧之前的行動力,置辦個住處出來不是問題。


    又或者他可以把房間讓給她。


    怎麽都可以,隻不該再管他。


    用冷水濕潤的手帕貼在額頭上,丹藥從裏麵發出內熱是沒辦法這樣緩解的。


    秦江月中了魔神全力一掌,哪怕是真的劍仙來了也得喝一壺,更何況他隻是擔了個劍仙的名頭。


    魔神的汙穢魔氣不斷侵蝕他的五髒六腑,他身上的冰冷是濕帕子遠遠不及的。


    薛寧無意識中抓住了更換帕子的那隻手,微微的溫涼讓她焦躁不安,一手扯著衣服,一手拉著那隻手按在自己的脖頸,甚至一路往下。


    “好熱。”


    嫣紅的唇瓣吐出炙熱的呼吸和文字,無孔不入地鑽進秦江月的身體。


    他的目光還是很溫淡,看起來一切盡在掌控。


    冰冷的手順著滾燙的鎖骨一路往下,柔軟細膩的手感帶來危險的預知,秦江月倏地抽手,薛寧不安地皺起眉,焦急地尋找他的位置,努力貼近他。


    她衣服徹底亂了,交領敞開,鎖骨下的起伏上有一顆紅痣。


    秦江月自幼過目不忘,天資卓絕。


    很多東西哪怕他不想記得,看見之後也會被迫留在腦子裏。


    這一幕也是。


    他轉開頭,有理有節,神色平靜。


    既然濕手帕不能讓她好轉些,那就換個方式。


    不管怎麽說,起因是為了他,總要有始有終。


    降魔劍飛馳而來,穿過窗扇,懸在半空之中。


    劍氣釋放而出,屋舍裏瞬間冷如冰窖,薛寧是舒服了,眉宇舒展,但秦江月就不太好了。


    他的身體因傷勢本來就畏冷,哪怕是自己的本命劍,在沒了修為的此刻,釋放出來的劍氣也讓他周身水汽凝結成霜。


    溫暖的手搭上肩頭,薛寧緩緩睜開眼,眼底還有些渙散,但肯定是比之前有了些理智。


    “這樣不行。”她艱難地說,“讓它出去,這樣下去你會出事。”


    秦江月想說沒關係,但薛寧撐起身子,將他攬入懷中,蹙眉對降魔劍道:“出去!”


    薛老師霸氣外露,小朋友看了都害怕。


    降魔劍遲疑一瞬,竟然真的飛了出去。


    屋裏溫度漸漸回升,薛寧摟著秦江月的脖子,靠在他胸膛上喃喃道:“我們就這樣靠一會……一會就都好了。”


    秦江月一言不發,像毫無生命的冰冷瓷器。


    薛寧不自覺在他懷裏蹭了蹭,忽然道:“你好香啊。”


    被靠著的人抓住了她靠近的手,秦江月的嗓音溫和克製:“那是血腥味。”


    薛寧的舉動對他來說無疑是巨大的冒犯。


    在他受傷之前,從沒有人敢對他說出這般幾乎算調戲的話語來。


    以前絕處逢生,去雲歸峰尋醫修大能療傷,也沒有這般一次又一次被迫的身體接觸。


    秦江月倒不修無情劍道,雖然那是心無旁騖晉升最快的劍道,但並不是快的就是好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


    秦江月的道,是“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為一”的自然之道。


    在他眼中人或物沒有什麽區分,天地間的一切都是大道所生,哪怕是如今淩駕於一切的魔神,在他眼中和一花一草也沒什麽區別。


    所以薛寧也是。


    自然之道的名號聽起來比無情劍道柔和許多,沒那麽冰冷尖銳,但真正理解之後就會發現,無情劍道比起它來,還要溫和些許。


    秦江月覺得自己修煉得還不夠到家。


    所以才會被薛寧挑動認知。


    “血腥味”三個字一說出來,薛寧就好像找回了記憶,開始隱隱作嘔。


    意料之中。


    他從容地靠在那裏,既不推開她,也不觸碰她,仿佛柔軟的姑娘與他肌膚相貼,如清風過境般尋常,不值得放在心上。


    薛寧慢慢好起來一些,不禁覺得自己好失敗。


    她其實也沒什麽其他意思,秦江月是必死之人,哪怕這個人俊美如天神,為人也有保障,很難不對他產生好感,但對性命隻剩下月餘的人投注感情,注定要一場空。


    她是有點自私的。


    所以她絕對不會喜歡秦江月。


    不喜歡歸不喜歡。


    但兩人靠這麽近,她之前還那麽抱著他,他一點特別的反應都沒有,還真是讓她懷疑自己的魅力。


    ……也可以理解,對著她這個身份,他又是清風明月不染塵的人設,能感覺到什麽魅力啊。


    身體好多了,薛寧想要起來,手撐在秦江月頭兩側,自下而上漸漸將他的臉看清楚。


    那模樣就像是要親吻他一樣。


    眼神尤其認真,仿佛要把他的樣子一寸寸深刻地記在心裏。


    秦江月目光遊離,稍有些偏差地落在她的側臉。


    然後發現那裏也有一顆痣。


    因為是沒有靈根的純粹凡人誕下的孩子,薛寧哪怕勉強修煉築基,也不能將駐顏術法發展到極致,臉上身上還是會存在瑕疵,就連鼻尖上也有一顆小小的痣。


    較之胸口的痣,鼻尖上的痣顏色淡些,但這本身就不是該去比較的事。


    薛寧忽然頓住,接著猛地和秦江月拉開距離。


    秦江月長睫翕動,目光轉到門口,看到了秦白霄。


    梅開二度。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秦白霄這次已經可以對這一幕淡定處之。


    ——淡定個屁!


    外麵等了半天,也喊了半天無人應答,一進來就看見薛寧強勢地靠近兄長,兄長別開頭,半闔眼眸的樣子,分明就是不情願。


    可兄長沒了修為,如玉潔淨的一個人,他們一根手指都不敢觸摸的人,被薛寧一個瘋子這般對待……


    這個女人之前還對他懷有別意,讓他惡心了好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那溫柔強大又短命的丈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總攻大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總攻大人並收藏我那溫柔強大又短命的丈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