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寧指尖扣住地麵,並不理會他,繼續平複呼吸。


    “你篤定我會救你,想在那時找機會對我出手,看我破綻在何處。”長聖回憶湖水中她的拳打腳踢,“但你失敗了,方才你所碰到的地方都不對。”


    意圖被發現,薛寧也不反駁,她隻是沒想到崖底會是一片湖罷了。


    如果是尋常平地,剛才就不會那麽被動。


    說到這裏,方才長聖好像一點都不驚訝這麽一會有一片湖。


    她突然想到什麽,渾身激靈一下,長聖看她反應,浪蕩地笑了起來。


    “想到了?要我說,那個慕妏嘴上說是為你們修士的未來犧牲,可心裏還是不甘心她去死了你卻還活著。當時那麽多人,為何非要拉你進來?化劍就在台下不遠處,以她那時的力量,完全可以把他拉進來和我決一死戰啊。化劍那麽聰明,一定會明白她的意思,不會拒絕。但她沒那麽做,她非要選你。”


    長聖站起來,甩了甩長發上的水:“她既想要死後有個美名,心底深處還是想拉你一起死,覺得這就是你們這輩子最好的結局——一起為了對付魔神而死去,這才是她真正的選擇。”


    薛寧心頭一跳,仰視身側魔神,氣息有些不穩。


    “你也意識到了不是嗎?她可不見得對你有多大的信心,那麽大的責任交給你,還隻有一個時辰的時間,我這樣的體格,即便沒了魔氣,與你一起做個凡人,你又怎能輕易取勝呢?”


    “她就是要你不容易,還要一個美名。”長聖歎息道,“你與她之間,我還是偏向你一些的,她太小氣,隻給你一個時辰,我就大方得很,我給你無限期的時間,怎樣?”


    長聖半跪下來,興奮說道:“她借我骨劍來封鎖我和你,你就真以為這是她所製造的空間?慕妏哪有那麽大的神府之力?這隻是我骨劍裏的空間,被她占用罷了。”


    “我雖然暫時出不去,可我能一直賴在這裏不走啊。”


    長聖迫近薛寧,盯著她的眼睛快意道,“這把劍現在肯定在化劍手裏,我們就在這劍裏呆一輩子如何?魔域我也不要了,反正魔都快死光了,再去養還要浪費很長時間。幹脆我們就在這裏做一對野鴛鴦,度過凡人的一生,也頗有趣味。”


    尤其是在化劍的圍觀之下,和他的妻子過一生,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相較之下,死了就死了,沒什麽大不了。


    快活就夠了!


    長聖下意識覺得,自己的快活是因為可以看到秦江月吃癟難受多一些。


    但他並未意識到,他凝望薛寧等待回應的眼睛裏麵,反而是對她反應的期待和不確定多一些。


    “你意下如何?”


    他舔舔嘴唇,天際驚雷閃動,是外界有人在試圖破劍而入,也是他在將封鎖時間無限期延長。


    “就和我在這裏一輩子。”


    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長聖眉眼專注地凝視薛寧, 傾身過來將她壓在身下,高大的身影將薛寧襯得如同稚嫩的玩偶。


    薛寧急促呼吸著,麵頰上有劫後餘生的紅暈, 長聖玩味興奮的神情忽然就收斂了許多, 紫眸定在她身上, 一瞬不瞬地看。


    薛寧與他毫無阻礙地四目相對, 周圍寂靜得能清晰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原來魔也是要呼吸的嗎?


    魔也會有心跳嗎?


    是該有,長聖有那麽多心髒, 被秦江月摘走了一顆,還剩下六顆, 心跳聲是該大一些。


    薛寧視線緩緩下移,劃過他的唇瓣,下巴,停在喉結處。


    以前都沒仔細看過這位魔神, 都沒發現他喉結上居然有圖騰。


    淡紫色的紋路仿佛一種獨特的裝飾一般,襯得他越發邪肆俊美起來。


    薛寧不說話,長聖就也不說話。


    無邊的曖昧蔓延開來,他們甚至無人去觀察這湖底到底藏著怎樣的洞天, 一心隻在彼此身上。


    薛寧忽然抬手, 摸了摸他喉結上的圖騰,低聲問:“是這裏嗎?”


    長聖輕吟一聲,不知是被她觸摸讓他身子更緊繃一些, 還是她居然心平氣和地問他這種問題更讓他無可奈何一些。


    “不是。”他回答,“你若尋我的敏感之處, 那還是要……”


    “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我問的是天照神體的破綻。”


    她太坦白,太淡定了, 也不抗拒他這個姿勢。


    為了趁此機會摸清楚他的破綻,真是很豁得出去。


    “你就躺在這裏,讓我這樣對你,不怕化劍看見,出去與你大吵一架嗎?”長聖忍不住問。


    薛寧目光緩緩回到他臉上:“我和你怎麽樣了嗎?不就是我躺著,你撐在我身上?你甚至連我的衣裳都沒碰到。”


    稍稍一頓,薛寧又去摩挲他喉結上的紫色圖騰,長聖肩頸繃緊,眉頭蹙在一起。


    “你方才還要我和你在這裏一輩子,現在我碰一碰你,你就嚷嚷著出去如何如何,看來你根本沒信心將你我關在這裏一生一世。”


    薛寧話說得漫不經心,表情看起來很平靜,但眼神著實冷淡,還夾雜著深深地克製。


    ——對一個自己十分討厭的人,哪怕隻是這樣靠近,並未有什麽實際接觸,依然讓薛寧胃力翻江倒海,惡心透頂。


    長聖敏銳地察覺到她的真實情緒,往日裏完全不會放在心上,知道了也隻會覺得他做魔太成功。


    可此時此刻,聽薛寧提到“一生一世”,再配上這樣的眼神,他心中已經不是生不生氣可以說清楚的了。


    他產生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很陌生,自誕生好像就沒有過那種情緒。


    他不知道那是什麽,但他對人的七情六欲了如指掌,最擅長蠱惑,很快也明白自己這是怎麽了。


    他在難過。


    真稀奇。


    這感覺牽動他的五髒肺腑,叫他隻是呼吸便酸澀難捱。


    是因為力量受限,周身無魔氣肆虐,連他那幾顆屬於魔的心都變得軟弱了嗎?


    或許有這樣的原因,但不得不說,這感覺真是酸爽啊。


    “再碰碰我。”長聖呼吸急促起來,紫眸眼尾泛起紅色,“能不能將你關在這裏一生一世是我需要操心的事。你願不願意與我一起做一生凡人然後去死,是你要考慮的事。”


    “若你不願,我便是有那個力量也無濟於事。我怕我總會對你寬容,你求求我,像你母親曾經對傾天那樣溫言軟語一下,說不定我就心軟放你出去了。”


    長聖低下頭,呼吸灑在薛寧臉上,薛寧厭惡地皺眉,將臉側到一旁去,終究是將他推開了。


    “你看。”長聖嘴角勾著,跌坐在地慢慢道,“你推我,我明明可以不起來,卻還是起來了,不由自主地順服於你,真是厲害的招數啊薛寧。”


    “你就這樣繼續下去,如同引誘化劍那樣引誘我,說不定我真的會一時腦熱,將破綻一處處說給你聽呢?”


    薛寧轉頭看他,徐徐說道:“我要是答應你,你就真能甘心情願因為與我度過了一生,就和我一起死嗎?”


    如果殺了魔神隻需要一個女子付出百年,和他同生共死,不必死傷無數,生靈塗炭,那世間可能會有很多女子願意犧牲自己。


    哪怕不是換取整個人間太平,隻是換取自己的家人,自己愛的人好好度過餘生,也算是不枉此生。


    女子總是情緒豐沛,重情重義,豁得出去。


    ——這都是長聖的想法。


    薛寧是不是這樣的女子?


    聽著她的疑問,看著她的眼睛,他心中居然無法確定。


    “你覺得呢?”長聖慢慢道,“你可以試試,或許我真的會。”


    賭一個“或許”其實也不虧。


    “魔果然是魔。”薛寧站起來,終於比坐著的魔神高一些了,可以俯視他,“是你主動邀請,現在又不確定,魔所說的話果然盡不可信。”


    薛寧與他擦肩而過,方才說話時看著水底宮殿潮濕陰冷,開闊空蕩,遠處隱隱有亮光,她便朝著亮光走。


    這樣黑暗陰冷的地方隻有魔會喜歡,她一點都不喜歡。


    她要看到一點光才不會被魔神紫色的陰鬱眼眸腐蝕蠱惑,變成和他一樣陰暗爬行的怪物。


    長聖起身看著她的背影,如同看著飛蛾撲向火焰。


    他抬腳跟在後麵,兩人身上衣物潮濕,他本不放在眼中,看著薛寧時卻有些耿耿於懷。


    薛寧身上的衣裳裏三層外三層,但質地輕薄,都是極厲害的法衣。


    這法衣本來水火不侵,隻是方才的湖別有玄機,不但不能上浮,連法衣都能穿透,衣裳濕淋淋裹在身上,實在是不好受。


    她抱著自己,時不時摩挲手臂,長聖目視那個背影,觀她手臂纖細,腰線不堪一握,臀線又異常挺翹,長發濕淋淋地披下來還在滴水。


    真是狼狽的濕·身。


    竟讓比魅魔還要蠱惑人心。


    長聖快步走上去,一把抓住薛寧的手,握到她手腕冰冷,滿是水汽。


    “再往前走,不用等我出手你就死定了。”


    薛寧掙紮著他的手,長聖眼神陰冷下來她也不怕,一副再也不相信他的樣子,非要往前麵走。


    長聖使了力氣,她手腕一疼,表情瞬間扭曲,眼睛發紅地瞪向他。


    長聖居然立刻鬆了手。


    對視之間一晌沉默,在薛寧又要往前走的時候,長聖仿佛忍無可忍道:“還是第一次有人敢這樣與我置氣,你若求死,那便繼續往前走。表現得那樣在乎我的話是真是假,便像是我說是真,你就會應我一般。”


    一身黑衣滿地淌水的魔神快步走到薛寧麵前,居然伴著她的腳步一直往光處走。


    “你就是這樣拿捏化劍,叫他對你欲罷不能的?”


    薛寧半個眼風都沒施舍給他,直視前方跨入光源,然後眼睛刺痛,仿佛瞎了一樣,身上瞬間被寒風刺透,如同濕身走進了冬季的哈爾濱,冷得快要成冰雕。


    身上的水也確實全都結冰了,薛寧僵在原地,眼睛適應了光明之後,看到無邊無際的白雪皚皚,看到鵝毛大的雪花,還有那堆滿了積雪的懸崖和植被。


    “這裏是天山。”


    長聖看著她逐漸被凍硬,最擅長冷嘲熱諷陰陽怪氣的人,這次諷刺起她居然有些生硬。


    “你凡人之軀,毫無法力,身上滿是水,還往這樣的地方來,自己尋死,我便好好欣賞一下你的下場好了。”


    長聖身上都是水,衣袍也都凍硬了,但他力氣大,也抗凍,甚至還能走,雖然走著走著鞋子也都和地麵凍住了,但情況總歸是比薛寧好的。


    薛寧僵在原地一動不可動,她知道自己剛才眼睛疼,是有些雪色刺到了。


    這裏的確有了光明,卻是這樣的冷。


    冷得她迅速失溫,漸漸開始覺得燥熱難耐,想要將外衫脫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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