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尚洋”公司待了不到兩個小時,我就全懂了,在互聯網時代,哪是光紙媒小說將要被廢,電影、電視劇這些“傳統”視聽手段都將被廢。特別是電視劇,都是通過差不多大小的電子屏幕觀看,得到差不多視覺效果的,如果可以自己給自己播放,並且可以參與到故事的進程中,左右人物的命運,甚至衝進去充當主人公,或者挨個演一遍,誰還會傻帽似的坐在電視前等著電視台發射編排好的故事隻當觀眾——想這樣也可以,遊戲也有一個自動演示,省心,就給自己播一遍vcd。這麽說吧,拿《紅樓夢》這個故事做例子,假如有這麽一版遊戲(現在我們看到的電影電視劇都是導演自己玩了一把,他是臭大糞除了把你氣死一點脾氣沒有),你可以自己做導演,想讓寶玉和黛玉結婚可以,你當寶玉也可以,或者寶玉黛玉都當,轉著圈兒地過癮——你都能跟著他倆入洞房。這多好玩呀!他們叫“交互式”。


    我和“博庫”的老板徐貝聊這個未來時,擬定一個口號式的叫法“所有人和作者一起創作”還是“所有人一起搞藝術”我也忘了。總而言之,你不再是一個屍位素餐的傻帽了,“藝術”也不是少數被選中的人的專利了。往大了說,有史以來藝術——娛樂產生的方式將被徹底顛覆,所有名著都可以改寫,無窮改寫,那得出多少藝術——娛樂家呀?沒有誰再可以在這兒上自恃地位優越,有資格撒嬌,要求別人養著他們。


    徐貝聽了兩眼放光,說那咱們就幹吧,我給你建一個實驗室,給你配技術人員,咱們就叫這個新玩意兒“網絡連續劇”,大有從今兒起就把電視劇廢了的氣勢。怎麽從“尚洋”又轉到“博庫”去了?這裏我省略了一些過程。紐約小子跟我說得熱鬧,可他不是管錢的人,真到談錢的時候,他們公司那小氣勁兒就出來了,他真是想既合作又讓我高興,可從他們公司口袋裏掏不出錢,說了半天我發現他們是想不花錢也辦事兒,那在現在這樣一個知識經濟時代,我這麽一個高級人才,沒那好事兒。


    徐貝是一“華裔美人兒”,在舊金山搞了個網絡公司,第二個進大陸收作家作品電子版權的,我在不包括“改編為網絡電視劇、電影、卡通遊戲等電子產品,以及隨著高科技發展而出現的任何新的電子產品形式”的前提下,把作品的電子出版權,所謂“純文學”賣給了他。那天是大家第一次見麵吃飯,我一高興就把在“尚洋”剛得來的啟發講給了他聽,“這多有意思啊”,我說,“這跟‘亞馬遜’改變了人們的購物方式——等於改變了人類的生活方式有同樣的意義。誰先幹,將來就跟比爾·蓋茨有一拚,你除了提供服務還有實打實的產品,比爾·蓋茨不就是靠一‘視窗’然後不斷升級嘛,到那時一個不斷升級的遊戲軟件——故事原型,就是一棵越長越粗的搖錢樹,你再一上市,投資者還不瘋了?將來,我寫完小說,我就指著這個當世界首富了!”


    “為什麽你不現在就幹呢?”徐貝問。


    “帶寬”,我說,現在還有“帶寬”問題。當然這是托詞,我還要寫小說,當世界首富怎麽也要拿出畢生的精力為之奮鬥,最損得二十年吧?我準備用四十五到六十五這二十年,六十五以後就歡度晚年了。光當世界首富小說寫了半截兒我也不覺得人生圓滿。


    為什麽不陰著,把這些發橫財、起碼能誑不少錢的招兒都給挑明了?底在我不信別人能比我幹得好,還是那句老話:讓你們先跑出二百米去。誰又懂文學又摻和過影視,還都搞得有響兒啊?這裏玩的是創意,懂技術——沒戲!


    徐貝是省油的燈嗎?美國、澳洲一通瞎混,畫家來的,腦瓜多好使呀。前些天給我打過一電話,說他已經攢起一堆人幹起來了,就是拿不準該選擇什麽故事。我在電話裏得意地對他說,你以為攢故事拍個腦袋就能幹的,那得專業人士。


    就是他們幹成了,我也無所謂,這碗飯大了去了,夠大夥一起伸著脖子扒著碗兒吃上三口五口的。


    再講幾個信息:一、日間肥皂劇在美國從1991年以來觀眾人數下降了百分之八十三,僅在1998年秋季至1999年秋季十八歲至四十九歲的婦女觀眾就下降了四分之一。這條消息中對此分析原因是越來越多的女性不再在家待著,出去工作,難道沒有原因是人們解悶不再是盯著電視,而是自己的電腦?


    二、“老牌”電影導演中有兩個人,張建亞、葉大鷹在苦練電腦技術,很有可能成為第一批染指電子遊戲業的專業導演。


    《三聯生活周刊》1999年第11期58頁寫道:“如果按照最有效的資源配置方式來說,今後娛樂公司最大的資源不是幾個大牌導演或演員,而是幾個原創故事、人物的所有權。”


    寫字的同誌們,留神點,別瞎賣電子版權,那是將來咱們的一條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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