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意拉長了音,淩聽揚反應過來什麽,眉宇微蹙,往旁邊掃了眼,見楚盈有些不正常的走神,頓了頓,向前走了一步,有意攔在她麵前,替她擋掉大半紀然投來含點什麽暗示的眼神。


    “我們沒有玩忽職守的意思,確實是有些事急著辦,還希望紀製片諒解。”


    一句話,既解釋了他們不是去玩的,又解釋了他們之間沒有什麽親密關係。


    紀然眉梢動了動,不管是語氣還是表情,淩聽揚都過於坦然,他已經信了七八分。


    說到底是合作的關係,對方已經把自己的姿態放得很低,也保證了不會影響項目進展,他再追問倒顯得得理不饒人,紀然聳聳肩:“行,那我們就不浪費你們時間了。”


    淩聽揚幾不可察地鬆了一口氣,露出歉意的神情:“招待不周。您要了解進度的話可以找蔣旗,他是項目的配音副導,現在應該在2棚。”


    紀然不走心地點點頭:“沒事兒,我們就順路來看看,這就走了。”


    淩聽揚點頭,這才回頭,身側的手微抬,無聲對楚盈說了聲走。


    終於能離開,楚盈忙邁步跟上。


    下一刻,卻突兀響起一道冷清的嗓音。


    “我還有事。”


    楚盈腳步一滯,心底無端開始慌亂。


    這一下不會是衝著她來的吧?


    徐既思是不是想報複她,跟淩聽揚告狀?


    紀然都愣了一下,轉頭瞧他:“你什麽事兒?”


    也沒和他說啊。


    徐既思冷淡地瞥他一眼,稍一側身,頎長優越的身形背對著光,落下的修長影子就映入了女孩的視野。


    這個角度明顯是看向她的。


    楚盈心跳如擂鼓,手指都不知該往什麽地方搭,短短的幾秒,腦海亂七八糟閃過無數種要是徐既思真不顧及過往情分公報私仇,她該怎麽辦。


    徐既思微抬黑眸,視線看向楚盈的背景,明顯覺察出她更僵硬的脊背。


    “我來還……”他緩緩開口,聲音淡淡的,不大不小,不知是在回應紀然,還是在跟誰說話。


    他一頓,抬起的眉眼不加掩飾地往楚盈那邊看去,唇畔微動:


    “楚小姐的耳墜。”


    淩然的嗓音掠過緩和的空氣,氣氛遲鈍般地寂靜了片刻,而後如平地起雷,驀地炸開。


    ……


    ………………


    “你怎麽會有楚盈的耳墜?”


    離開淩聽大樓的路上,紀然都沒回過神。


    他從沒覺得自己這麽像一個局外人過!分明兩次跟楚盈見麵他都也在,徐既思怎麽就莫名其妙跟人進展到“還耳墜”這種曖昧情節上了?


    到底幹什麽了人好好的耳墜能到他手上!


    總不能是掉了吧?


    紀然幾乎開始懷疑人生,語氣震驚中帶著控訴:“你們私下背著我還見過麵?!”


    徐既思沒反駁,在紀然眼中跟承認了沒兩樣,他扭頭,升騰起濃濃的被背叛感:“徐既思你給我老實交代,到底是怎麽——”


    話說一半,電光石火間,腦海又忽地閃過在春風裏時徐既思不由分說離開時的那句“還點東西”。


    “不對……”


    大腦突然將很多畫麵和話語串成一片,楚盈有心事般倉皇逃離的樣子浮現眼前,紀然猛地一拍手:“難道是前天……合著當時是真碰上了?!”


    思緒在徐既思瞥來但並未解釋的神色中徹底亂成一團麻線,腦海的疑問快滾成雪球,紀然眼睛瞪得要掉出來似得,憋了半天:


    “你們、你們……”


    -


    “你們……”


    秋天的風總是涼爽。


    道路兩側高低不平的綠化帶簌簌後退,風不算溫柔地迎麵打來,吹亂女孩臉側的碎發。


    偏眸盯了外麵的風景半晌,眼睛被風吹得有些發澀,楚盈忽地卸下了渾身的力氣般,突然有些疲憊地往一側傾靠,仍由自己窩在車門與靠背之間。


    淩聽揚遲疑了很久才問出這聲“你們”。


    語氣似是隨意,視線卻不可控地往旁邊偏了好幾次。


    其實他不該多問。


    但楚盈的狀態確實不太對勁。


    在公司接過徐既思手裏的寶藍耳墜時,她還是一副冷靜的狀態,甚至非常禮節性地道了謝。


    以他的視角看,女孩腰身板直,清瘦的頸肩骨感挺然,身形雖然單薄,姿態卻莫名倔強。


    他看不見兩人那幾秒都是什麽神情。


    可嗓音不會騙人。


    他太了解楚盈的聲音了。


    別人或許注意不到這些細節,但他能。楚盈說話時那一瞬微顫的嗓音,分明暴露出她情緒並不如她表麵那麽平靜。


    隱隱覺察一絲苗頭,淩聽揚想起先前片方第一次來時,楚盈的狀態似乎也有些不對勁。


    那會,徐既思和紀然也在。


    如果非要多想,楚盈或許跟其中的誰有那麽一絲羈絆……


    綠燈在車臨近路口時忽然跳黃,淩聽揚出神一瞬,輕踩下刹車。後視鏡上掛著的晴天娃娃晃了晃,淩聽揚下意識往鏡裏投去一眼,看見楚盈明顯緊繃了的身軀。


    “前天去春風裏碰巧撞見了,”她的神色有一絲不自然,話落又頓了頓,長睫垂落,盯著手心的那點藍,“耳墜應該是我不小心落下了。”


    她當時情緒不對,也忘了本來是打算重掛耳墜,甚至一路都沒發覺,還是回到家洗漱時,才從鏡子裏發現自己丟了一隻。


    或許丟在逃離春風裏的某段路上,或者丟在匆忙攔到的出租車裏,那時她這麽想。


    怎麽都沒料到會在徐既思手裏。


    閃過這個名字的瞬間,腦海又浮現半刻前那人折頸低眉看向她的模樣。


    冷清的眸半落,修長的指骨微屈,小小的耳墜就在他掌心。


    他遞上前。


    楚盈不知道自己當時是什麽神情,大概是有一瞬間大腦一片空白,反應過來時,指尖與手掌相觸的溫熱像是要在她心底燙出一個洞。


    他的掌心溫暖幹燥。


    楚盈指尖微涼,僵了一刹,意識到什麽的下一刻,像是要證明什麽般繃緊了臉。


    她想讓自己看起來盡可能的冷靜,速度極快地從他手裏拿回耳墜,沒看他一眼,謝謝兩個字像是擠出來的,而後一秒沒頓地轉過身。


    似乎這樣,就能忽視他投來的,像是可以將她看透的目光。


    ……


    一點沒變。


    他總是那樣高高在上。


    重逢後望來的每個眼神都淡,偏偏又流露出知悉一切的神情。


    仿佛輕而易舉就能擊潰她所有的偽裝。


    楚盈嗓眼突然發澀,手心不自覺緊了緊。


    掌心的耳墜似乎都捂出了汗,疼意刺激著她的神經,直到掌心都發麻,她都一點沒鬆,像是要記住什麽。


    或許是記住那個日暮西沉的平常秋日,或許是記住那些在病床前的日日夜夜。


    記住那日聯係不上的電話,也記住那個直到最後也沒有得到的回應。


    第8章 想起


    ◎五年前就知道◎


    08


    搬家那天,淩聽揚特地給她放了個假。


    祝若萱還是沒回來。


    楚盈起了大早,抬頭看了眼天,霧氣蒙蒙,還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


    要搬的東西早就收拾好了,她東西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屬於找搬家公司有點大材小用,不找自己又得搬好幾趟。


    楚盈站在樓梯口,旁邊是收拾出來的幾個行李箱,手指在聯係人間來回劃拉,視線數次落在“溫在臣”的名字上。


    毫無疑問,如果此時此刻需要一個苦力,溫在臣是最好的選擇。


    從某種程度上說,溫在臣是她哥哥,找房那會她有意瞞著溫在臣,就是怕他插手太多,如果讓他知道了,一定會讓她回家住。


    而她這通電話打出去,八成要被溫在臣念叨。


    手指停在屏幕上方猶豫半晌,楚盈盤算著如果全靠自己,一天內能不能搬完所有行李。


    要不然就費點錢請搬家公司好了。


    腦海閃過這個念頭的瞬間,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她低頭,看見屏幕上好巧不巧亮起溫在臣的來電。


    楚盈眨眨眼,接通電話,還沒喊出他的名字,就聽那頭響起溫在臣壓著點煩悶的聲音:“楚盈,你在哪?”


    “我在公司呢。”她下意識接口。


    那頭聲音靜了一瞬,似是被她氣笑:“在、公、司?”


    “那你要不要轉個頭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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