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一個激靈,紀然不自覺清了清嗓,有意轉移開話題:“對了,你還沒說,到底誰惹你了。”


    說話間,有人遞上來甜點和紅酒,紀然抬手鬆了鬆領帶,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聽見對麵那人嗓音冷清簡短地說了聲沒。


    紀然眉梢一挑,視線淺淺掃過他明顯比往常更為淩厲的側顏,還有剛來時毫不掩飾的不愉,一頓,腦海裏閃過一個名字,他抿了口紅酒,隨口一問:“不會是因為楚盈吧?”


    一秒,兩秒,三秒。


    對麵沒有應答。


    紀然動作一僵,眼皮跳了跳。


    雖然他是感覺最近徐既思的情緒起伏都跟楚盈有關才隨便一猜。


    但徐既思此刻的默認還是讓他心下一跳。


    安靜半晌,徐既思此刻似乎又想起了什麽,煩躁地伸手扯了扯衣領,將最上頭的扣子解開,露出白皙的肌膚和一角淩厲的鎖骨。


    紀然摸了摸後脖頸,又試探地問:“你倆……吵架了?”


    看照片,他還以為兩人關係應該正打得火熱呢。


    “……”


    徐既思還是不說話。


    紀然向前探了探身:“……因為照片的事?”


    算,卻也不算。


    算不上直接原因,但大概是間接原因。


    徐既思骨節分明的手指搭上額角,在他這話下有些疲倦地似得揉了揉:


    “別問了。”


    紀然是真第一次見兄弟露出這種神態,尤其往下一想,還是因為一個女人,心下情緒翻湧,他不自覺蹙起眉,語氣也帶了點脾氣:


    “不是,她不知道你這些天為了這事都沒怎麽睡啊?還跟你耍脾氣?”


    卻不想麵對他一腔為兄弟說理的熱血,徐既思卻隻是一皺眉,聲音泠泠:“她沒耍脾氣。”


    “……”紀然火氣又一消,嘴角抽了抽,幾乎語塞,納了悶,“那是你生她的氣了?”


    徐大少爺還能是不爽了自己生悶氣的類型?


    正這麽想著,對麵那人便掃他一眼,看文就來群羊,依烏兒耳漆霧貳叭宜像是從他的表情裏看出了他的想法似得,眉頭一壓:“也沒。”


    “……”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紀然差點被徐既思這擠一下一個字兩個字地往外蹦的習慣氣死。


    其實吧,他對楚盈的印象也就還停留在之前的幾次見麵。


    女孩一副溫順但圓滑的模樣,叫他一時也說不上來到底是呆板還是機靈。唯一知道的就是,麵對他的主動示好,人給拒絕了。


    畢竟人家明顯對他沒這個意思,他堂堂大少爺,也有自己的傲骨,平日裏風流倜儻又不是沒人喜歡,不至於吊死在這一棵樹上,之後雖然會偶爾關注,但也確實對她沒那個心思了。


    本來也就是一時心血來潮。


    隻是沒想到,這姑娘也不知哪來的吸引力,性格是還行,長得也不錯,是小有天賦,可這才見了幾趟,怎麽就入了徐既思的眼,怎麽就跟他兄弟攪一塊去了。


    他早想問了,他自覺看人眼光還行,楚盈一眼看去就不是那種會主動傍附權貴的性子,徐既思更是像能孤獨終老的,這兩人怎麽看都八竿子打不著一塊。


    除非。


    除非兩人淵源不止如此。


    紀然表情倏然微僵,大腦一瞬掠過種種畫麵和猜測,忽然在這一瞬冒過荒謬的猜測。


    隨後,嘴巴比大腦要快,他脫口而出:


    “你們,是不是早就認識?”


    除非他們早就認識,不然根本無法解釋那些疑惑。


    細細一想,初見那天,楚盈突然的身體不適也很不對勁。


    包括後來在去春風裏的路上,他提及楚盈,徐既思也是話裏話外各種潑他冷水。


    春風裏意外碰麵,他也沒說兩句呢,徐既思倒是多管閑事,還又對他一通冷嘲熱諷,隨後楚盈離開了,他也跟著走了。


    那些當時覺得納悶又無法理解的,一旦加上這個前情,就忽然變得合理了。


    紀然冷不丁一顫。


    這麽久以來,他一次沒敢往這方麵想。


    因為他幾乎是一年到頭裏跟徐既思接觸時間最多的,但他印象裏,徐既思身邊根本不可能出現過這樣一號人。


    他一眨不眨地盯著對麵那人,想從他的表情裏看出什麽情緒,沒想到徐既思卻並不像從前那般丟來什麽嘲諷他腦子不好的話,神情幾乎沒有什麽波瀾,隻微微斂眸,難得地主動喝了口酒。


    毫無疑問又是默認。


    紀然大腦頓時生鏽。


    兩人真認識。


    那到底是什麽時候認識的?


    他跟徐既思三天兩頭見,頻繁的時候就差睡一塊了,也從來沒聽過楚盈這名字啊。


    他也就徐既思母親去世那幾個月沒聯係上過他——


    紀然驀地一僵,而後猛然瞪大了眼:“不會是五年前……”


    話音未落,旋即眼前又反反複複浮現過去談及楚盈時,徐既思那些當初沒多想,此刻卻格外突兀的一些行徑,還有那些他數次覺察不對勁,卻又沒回都被他幾句話堵回去的懷疑。


    紀然臉色變了又變,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表情複雜:“……那你之前,都在糊弄我?”


    不受控地想起初見那天兩人還分別被介紹,完全看不出一點認識的跡象,紀然忍不住提了提語調,拔高了聲:


    “你倆認識,那之前還裝什麽?”


    紀然此刻的反應其實在他意料之中,然而說裝未免有些難聽。


    何況,這件事他也覺得煩。


    徐既思語氣不自覺也帶了點躁意:“是她裝不認識我。”


    紀然剛才的惱火一霎被這話砸得錯亂,他一頓,大腦開始費勁分析著這句話帶給他的衝擊:


    “你是說,人家不樂意跟你有關係?”


    並不是一個值得接受的結論,但事實確實如此,徐既思壓眸,神情沉沉。


    紀然緊接著提出一個致命問題:


    “那你倆現在什麽關係?”


    ……什麽關係。


    紀然的話仿佛和那晚楚盈的話一同在耳畔響起。


    徐既思視線不免掠過旁邊暗屏的手機,一瞬閃過那條始終沒得到回複的消息,還有這些天楚盈明顯的抗拒。


    ……又是拒絕。


    一時並無回話,紀然想問的問題太多,那些好奇和詫異都在胸膛裏翻滾,以至於就算沒得到回應,他都沒克製住自己,沒兩秒又問:“所以,那天確實是你們時隔數年的再重逢?”


    他語氣納悶:“那你們之前怎麽就沒聯係了?”


    徐既思捏著玻璃酒杯的手指微緊,微垂的視線落在麵前微微晃蕩的紅酒,仿佛看見當初寫下紙條後難得心緒略有些忐忑的少年。


    “被拒絕了,”


    他冷清的嗓音幾乎沒有情緒起伏,機器人似的陳述,直到話尾才錯覺似得勾起點自嘲似得弧度,“怎麽聯係?”


    “……”


    “?”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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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想起


    ◎生活也照舊◎


    40


    比得知徐既思在跟一個女孩曖昧更荒謬的事是, 徐既思似乎還沒追上人家。


    而比徐既思似乎還沒追上人家更荒謬的事是,徐既思疑似過去就追過人家,但被拒絕了。


    紀然無法理解, 徐既思這樣高傲的人,怎麽會在被拒絕後還和人家糾纏不清。


    他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還是他該誇徐既思是個倔強癡情種?


    紀然表情從驚悚逐漸變得複雜, 今天接受到的信息量太大了, 讓他一時有些難以承受。


    他這兄弟到底還瞞了他多少事。


    天天在眼皮子底下, 他當他一天天除了工作還是工作, 結果人感情生活這麽豐富呢?


    紀然緩解情緒似得又喝了兩口酒,大有把眼前價值不菲的紅酒當冰水喝的意思,冷靜了幾秒,他理了理思緒,決定先把最關鍵的一個問題搞清楚:


    “所以你現在到底追沒追上人家?”


    其實他心裏有準備, 要是兩人真在一起了, 剛才他問是什麽關係的時候, 徐既思不會沉默。


    隻是他還是想再確認一下。


    話問出口, 果然見徐既思緊緊抿著唇, 好一會才自暴自棄似得回了句沒。


    果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紀然還是沒忍住咽了咽口水。


    兩人忽然一同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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