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碎布,映入眼中的赫然是兩片銀片,銀片是葉子形狀,好似從首飾上拆下來的,約莫小指半長寬,略薄。


    自小在中醫館長大的虞瀅,對重量很敏感,她一掂就大概能知道這兩片銀葉片有多重。


    掂了掂,兩片小銀片竟不到一錢。


    虞瀅看文的時候,大概對銀錢也有所了解,一錢銀子若是換成銅板的話,約莫能換一百文錢。


    可這不到一錢的兩片小銀片,也換不到一百文錢呀!


    原本激動的心情,在換算之後,瞬間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


    但又轉念一想,身無分文比這還更可怕,也就沒有那麽失落了。


    虞瀅平緩了心情,藏好了銀片後,複而看了眼紅腫的腳。


    前幾日太過消沉,倒是無心管這崴到的腳,現在全然想通了,便也就琢磨著明早去附近查看一番,看有沒有消腫祛瘀的草藥。


    收回了目光,端著盆一拐一瘸地從屋中走了出去。


    一出去,便聞到了野菜湯的濃鬱氣味,還是不大好聞的氣味。


    火架子那邊,野菜湯已經煮好了,伏安費力地把架在火架上的陶罐取了下來,用簡陋的木勺子把野菜湯分入了幾個粗糙的木碗中。


    分好後,他抬起頭看向虞瀅,目光凶狠。


    虞瀅無視他那凶狠的目光,而是垂下視線望向地上的五碗野菜湯。


    祖孫三人和素未謀麵的男主,伏家攏共就四個人,加上她才有五人,所以這五碗野菜湯中有一碗是她的。


    這幾天下來,天天都是無油無鹽,沒有半點味道的野菜,虞瀅覺得猶如嚼草。


    幾天吃下來,哪怕肚子餓得厲害,虞瀅也沒有什麽食欲。


    但既要活下來,就要填飽肚子,甭管是嚼野菜還是嚼草,能飽腹就行。


    可大概伏家長期都是這麽個吃法,所以那兄妹二人都很瘦小,臉色蠟黃,臉頰還沒幾兩肉。


    而羅氏那雙眼,估計也是因營養不良和疲勞過度,加上嶺南瘴氣的原因,才近乎瞎了。


    虞瀅倒了水,放下木盆就徑直走了過去,端起了一碗野菜湯後,不發一語的轉身回了屋。


    伏安看著虞瀅離開後,緊繃著的那口氣也呼了出來,他看向身旁的祖母,奇怪道:“奶奶你說她怎麽不罵人了?”


    羅氏神色麻木,隻道:“別管。”


    然後又說:“把湯端進去給小叔。”


    說罷,羅氏轉頭往另一間茅草屋望去,雖然看不清楚,但隱約能看得到茅草屋的影子。


    把這親生兒子接回來已經有一個月了,羅氏的心情還是很複雜,不知怎麽和這個兒子相處。


    虞瀅進了屋子坐下後,端著野菜湯看了許久,實在是沒有食欲。


    可腹中饑餓難忍,還是用粗糙的木勺舀了一勺野菜吃進了口中。


    雖然在現代,原生態的野菜很受歡迎,但並不是所有的野菜都是好吃的。


    在沒有任何調味料的水煮之下,這野菜著實難以下咽。


    虞瀅沒怎麽嚼就把這些野菜給咽了下去。


    一碗野菜湯見底了,腹中才有了飽腹感。


    吃飽後,天色已全黑,虞瀅也躺到了床上。


    屋外斷斷續續的傳來狗吠聲與野獸的嘶吼聲。


    聽到這聲音,虞瀅每晚都心驚膽戰的,生怕有野獸下山闖入伏家。就這兩間茅草屋,連扇正經門都沒有,根本抵擋不了什麽猛獸。


    虞瀅原本因被衾破舊沒有蓋,但在聽到野獸嘶吼聲時,卻是怕得什麽也顧不上了,拉過被衾緊緊裹在了自己的身上,想以此來尋求幾分安全感。


    那些野獸嘶吼聲好像很遠,卻又好像很近,聽得虞瀅惶惶不安。


    夜色漸深,隔壁一如前幾日那般,斷斷續續的響起咳嗽聲。


    先是羅氏咳嗽,緊接著那兩個孩子有一下沒一下的咳著。


    在這祖孫三人的咳嗽聲間,她似乎還聽到了幾聲屬於成年男人低低的悶咳聲。


    虞瀅愣了一下。


    不用做其他猜想,她沒有聽錯,這咳嗽出聲的就是她一直沒見過的男主——伏危。


    男主的名字雖然奇怪,但她隱約記得文中有對男主名字的解釋。


    ——“危”也,正襟危坐,有正直,端正之意。


    第3章 男主有疾


    初晨,晨光熹微,有些許光亮透過縫隙鑽入了屋中。虞瀅起了身,用布帶把一頭及腰長發隨意束在了腰後,而後出了屋子。


    天氣炎熱,但因是早間,這地又四周環山,甚至還有些許的霧氣飄散,所以清晨頗為寒涼。


    虞瀅一身長衣,倒是不覺得冷。隻是一宿沒怎麽睡,她的臉色很蒼白,眼底下也隱隱泛著青色。


    虞瀅打了個哈欠後,走到水缸前,正要舀水來洗臉,卻發現水缸裏的水快要見底了。


    整個村子都是茅草屋搭建的,自是不可能有水井的,能取水的地方,隻有離伏家一裏外的河流。


    伏家老的眼睛不好使,小的雖然有八歲了,但那身板看著頂多六歲,便是一裏路,取水也很困難。


    虞瀅遲疑了片刻後,隻舀了半瓢水,一點一點的倒入掌心中用來漱口和洗臉。


    洗漱時,身後有竹竿敲地的聲響傳來,一聽便知是羅氏也起了。


    天色隻是微亮,且有霧氣籠罩,所以羅氏還是什麽都瞧不見。


    雖瞧不見,但也能聽得見稀裏嘩啦的水聲。


    她微微蹙眉,暗道這餘氏已經來了半個月了,在這半個月裏幾乎都是睡到日上三竿的,這幾日怎天天這麽早起?


    羅氏一瞬疑問後便不再在意,她摸索走了過來,把昨日兒子與孫兒孫女換下的衣物放入了破木盆中。


    一手抱著木盤,一手敲著竹竿輕車熟路的走出院子,去河邊洗衣裳。


    天還沒全亮,這羅氏眼睛又不好,去河邊洗衣,稍有不慎便會失足落水。


    虞瀅皺眉看著羅氏走出去,心下到底有幾分擔心。


    反正她今日還要出去尋些草藥,也就瘸著腳跟著走了出去。


    她並未緊跟羅氏,而是隔了好些距離走在她的身後。


    羅氏眼睛不好,走得慢,虞瀅便邊走邊停查看路上的野草。


    尋常草藥並不難尋,在嶺南地區,草藥在鄉野小道隨處可見。隻是百姓不會辨別,隻當它們是尋常雜草。


    每走幾步就能看到一些常見的藥草。而能治跌打腫痛,清熱解毒,祛風除濕等疾的鬼針草更是隨處可見。


    現在的條件也不允許她精心調養,隻能用最古老最簡便的方法,把這鬼針草搗爛後蒸熱,先敷個幾天看看效果。


    她來了多日,腳踝處的紅腫已經沒有一開始那般嚴重了,所以敷個兩三日也能看到效果。


    她彎腰折了一把鬼針草。


    折好後,看到了一旁的夏枯草,想起昨日隔壁屋子起伏的咳嗽聲,想了想,也拔了些。


    嶺南地方瘴氣重,得多食清肺的食物,不然她就是久住,也會像伏家人一樣晚晚都會咳嗽。


    夏枯草與豬肺同煮,便能清肺止咳。


    古代豬肉相對來說算是便宜的了,那麽豬肺隻會更便宜,若是能去一趟集市,她便去問一問。


    但前提是,得先把那兩片銀葉子換了銀錢再說,且那麽點銀子肯定是經不起花銷的,還得摳摳搜搜的來盤算。


    虞瀅收了心思,繼續拔了好些草藥後,也差不多跟著那羅氏到了河邊。


    早間有人起來出門幹活,看到虞瀅的時候都麵露詫異。


    這個村子叫陵水村,大多村民都是被流放後安居在此處的。即便有些人被赦免了,可以離開嶺南了,但因沒有銀子,也隻能在此處紮根了。


    伏危到陵水村一個月,而虞瀅嫁入這陵水村也有半個月了。


    關於這伏家二郎,陵水村的村民隻在人來那日見了一會,而這伏家新婦倒是見了幾回。


    這伏家新婦因臉上長了好些黑斑,有些貌醜,但隱約覺得若是能去掉那些黑斑,估計也是個清麗美人。


    至於伏家新婦的性子……


    前些天還偷了糧食逃跑,一看就不是好相與的人。


    虞瀅沒有在意那些打量的目光,摘好了草藥後,她也就站在遠處盯著羅氏。


    無論如何,在她剛來那兩日,她一直臥榻在床,羅氏並沒有對她不管不顧,將心比心,她也做不來冷眼旁觀。


    天色漸亮,羅氏把衣物洗好了,虞瀅便先她一步回了。


    回到了院中,她放下了草藥,又出去找了兩塊比較圓潤幹淨的石頭,回來時,羅氏也回來了。


    虞瀅用了半瓢水簡單衝洗了一下石頭和草藥,然後開始搗藥。


    石頭相碰的聲音傳入了屋中,伏安把窗上的草簾給撩起,揉著眼睛探頭出來,看到虞瀅在搗藥,滿臉疑惑。


    雖然不知道她在做什麽,但還是聽著祖母的話,不去搭理她。


    虞瀅隱約覺得有人在盯著自己瞧,把草藥搗得半爛後,抬頭往大的那間茅草屋望去。


    與伏安相對了一眼,正欲收回目光時,她在伏安身後瞧到了個身影。


    因屋中昏暗,所以那人的麵容她瞧得不真切,隻隱約能看得到那人的輪廓。


    ——是個成年男人的輪廓。


    不用做他想,這個成年男人就是男主伏危。


    雖看不清楚,但她能感覺得出來,男主也在看著自己。


    他的眼神大概很平靜,很沉默。


    片刻後,虞瀅還是移開了視線。


    現在貿然說要去看一看他的腿傷,恐怕羅氏連門都不會讓她進去,隻會覺得她想要害她兒子,所以先觀察觀察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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