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氏與伏安都沒有沉默不言。


    在知道孫子先吃了紅蕈後,羅氏心底開始忐忑不安了起來。


    說到底,羅氏還是不確定的。


    不是說懷疑餘氏,而是怕餘氏認錯了這蕈,采到了有毒的。


    而伏安既害怕自己會被毒死,卻又在回味著那口鮮甜的味道。


    還想再嚐一嚐,但又沒那膽子,陷入了深深的糾結當中。


    虞瀅吃了半飽,忽然想起自己給伏危治腿的事情,怕是有人不想看到他痊愈,便提醒與羅氏道:“我給二郎治腿的事情,不要說出去,我怕有心人從中阻礙。”


    羅氏一下子就聽出了餘氏的話裏的意思,臉色頓時一白。


    若是被打斷了二郎腿的人知道,知道二郎的腿有可能治得好,沒準還會再打斷一回。


    再打斷一回,恐怕再無康複的可能。


    見羅氏的臉色凝重,便知她心裏拎得清,虞瀅也就放心了,看了眼伏安,又說:“也告誡伏安,讓他也不要往外說。”


    點到自己的名字,伏安抬起了頭,表情茫然。


    羅氏心思憂慮地點了點頭:“我會與他好好說的。”


    虞瀅囑咐後,見與羅氏的關係有所緩和,才問:“從陵水村到縣城,要走多久?”


    “你想去縣城?”羅氏詫異道。


    “對,我要去一趟縣城。”虞瀅看了眼四分五裂的陶罐,就這麽個情況了,肉可以先不吃,但無論如何都要先弄一口鍋回來解決做飯的問題才行。


    羅氏想起了餘氏六日前連夜逃走的事情,現在聽說她要去縣城,心頭有了幾分懷疑。


    之前走便走了,可自回來這幾日,餘氏與先前的尖酸刻薄不一樣了,現在又給二郎治腿……


    若是她走了,二郎可怎麽辦?


    羅氏心裏又有了憂愁的事情。


    但伏安不知他祖母心思,隻是巴不得虞瀅再跑一回,所以殷勤回道:“有牛車,後天早上有牛車去玉縣!”


    虞瀅看向他,見他止不住的激動,便知道他想的是什麽。


    但注定要讓他失望了,她現在還真的不想跑。


    羅氏見孫子嘴快,暗暗的在心底一歎,餘氏有心想走,誰也攔不住。


    想到這,幹脆也就把情況說明了,“後日天一早到村口等著,鄰村的陳大爺會趕著牛車送菜去玉縣,沿途會順路稍村民去縣城,回來的時候也會等著,但……”


    但什麽?


    虞瀅仔細聽著。


    幾息後,羅氏才麵帶窘迫之色道:“去的時候要一文車錢,回來的時候也要一文車錢。”


    虞瀅手中有幾個銅板,倒是夠給車錢,所以點了頭,道:“那我知道了,明日一早我再去摘些草藥,看縣城裏的醫館收不收,不收我再帶回來。”


    虞瀅去的話,自是要買一些東西的,但她不想讓人盯上,所以打算用障眼法糊弄過去,回來時可以以草藥賣不出去為由,遮住背簍裏的東西。


    羅氏不大相信她會回來,所以也沒在意她說的。


    天色漸暗,虞瀅端了水入屋準備擦洗。


    每回擦洗的時候看到全家人都在用的破水盆,愛幹淨的虞瀅每次都告訴自己沒穿成乞丐就不錯了,就不要那麽挑剔了。


    雖然身體是接受了,但心裏頭到底還是抗拒的。


    她隻有那麽兩片不到一錢的銀葉子,可要買的東西卻很多。


    擦洗後,她在禾稈床上翻來覆去都睡不著,更別說外邊有狼嚎聲,隔壁還有起伏不斷的咳嗽聲。


    這還怎麽睡?


    半宿未眠,直到下半夜才睡了一會。


    早間,虞瀅早早就起了,但卻有人比她起得更早。


    羅氏站在院子裏,眼睛看不見卻怔怔地望著遠處的大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虞瀅洗了臉後,喝了一口沒有條件燒開的河水後,便背上了背簍拿了柴刀準備出去,但走的時候,還是與羅氏說了些話,安她的心。


    “我不打算走了,我就是想把日子過好來才想去的縣城。而且我想走的話,直接走就是了,有什麽必要要騙你?”


    羅氏聞言,心底動搖,遲疑了一下,才問:“你真沒打算離開?”


    虞瀅無奈的尋了個借口:“上回都差些摔死了,我哪裏還敢走?再說了,外邊也不知道多凶險,我還是留在陵水村來得安全。”


    話到最後,她又補充道:“我以後還要當這伏家的家主,我還要去哪?”


    羅氏麵色動容,虞瀅便知她已經消了懷疑,也就出門了。


    羅氏看著那模糊身影消失在視野之中,終於鬆了一口氣。


    山裏雖然危險,但還是會有人結伴去摘野果,挖野菜。


    陵水村幾個中年婦人結伴入山,在看到虞瀅的時候都愣了愣,目光不禁都在她麵上的黑斑停留了一會。


    這個又不是真的黑斑,虞瀅也沒有在意的必要。


    她轉身要走時,便有人喊住了她:“山裏危險,別一個人進,和我們待在一塊會安全些。”


    虞瀅看了過去,是昨日提醒她的那個婦人。


    她想了想,確實人多會安全些,也就與她們一塊了。


    四十幾歲的婦人走到她身旁,問她:“伏家新婦,你進山要找什麽?”


    畢竟要在陵水村繼續生活,虞瀅也沒打算獨來獨往,所以回道:“我打算進山挖些野菜和草藥。”


    婦人聞言,忽然想起:“我記得你父親先前是宮裏的太醫,難不成你也會醫術?”


    聽到這話,其他幾個婦人豎起了耳朵,不免好奇了起來。


    虞瀅清楚不能露鋒芒,所以淡淡回道:“我也隻是學了皮毛,會認幾樣尋常草藥而已。”


    其他人聞言,頓時沒了興趣,開始四下采摘野果子。


    虞瀅見她們散了,便問身邊的婦人:“不知大嫂怎麽稱呼?”


    婦人性子直爽,爽利一笑:“我和你婆母幾乎同歲,就別喊我大嫂了,喊我何嬸就好。”


    虞瀅客套的喊了一聲:“何嬸。”


    何嬸也要忙去挖野菜,囑咐她:“就在這附近別跑遠,要是有什麽時候大喊一聲我們也聽得見。”


    囑咐後,何嬸也去忙她自己的了。


    人多,野果和野菜自是不夠摘的,就是紅菇,虞瀅為了不落口舌,也沒有繼續采摘。


    虞瀅挖了一些草藥後,也找到了一小片的夜息香。


    夜息香是薄荷的一種,但與後世常見的薄荷不同,後世常見的薄荷,其學名叫皺葉留蘭香,是外來的草本植物,現在這個朝代應該還沒有。


    夜息香可以漱口清新口氣,也可以在夏季泡茶喝。


    虞瀅拔了十來株,打算種在院子裏頭,以後用來漱口或煮茶喝。


    蹲太久了,她起了身活動了一下,見前邊較低的灌木處有野果,也就劈開了沿路的荊棘,用竹竿探路走了過去。


    走近了之後才發現是薜荔果。


    薜荔果也叫涼粉果。


    在她小時候,每年夏天,祖父都會摘這個果子給她做涼粉吃。


    虞瀅有些驚喜,正準備摘幾個回去做涼粉吃,身後傳來何嬸的聲音:“你摘那果子作甚?那果子不好吃,沒啥味道。”


    虞瀅聽到何嬸的話,忽然靈光一閃,有了賺點銀錢的想法。


    或許這個朝代還沒有什麽人發現這種果子可以用來做其他吃的,說不定她可以做一些涼粉到玉縣去賣?!


    涼粉加上薄荷,正是夏季解暑佳品,若是擺買,沒準還能掙一些銀子!


    有了這個想法,虞瀅心頭燃起了小火苗,但麵上還是保持著鎮定,她帶著淡淡的笑意道:“這果子曬幹了,應該也可以當成零嘴吃,我摘一些回去囤著。”


    聽到伏家新婦這麽一說,何嬸想起伏家是這陵水村過得最苦的一家,老的眼盲,大的要麽在采石場,要麽殘廢了,而小的又還不能肩起重擔,他們一家每日吃的除了野菜外,連口米湯都喝不上。


    想到這,她啥也不說了,隻囑咐道:“那你小心點荊棘,別劃到了。”


    虞瀅摘了有小半框才作罷。


    等回到伏家的時候,已經是半個多時辰後的事情了。


    什麽器皿都沒有,虞瀅也就沒有立即做涼粉,而是繼續烤紅菇,用昨天的陶片炒野菜。


    從她一開始做的時候,伏安便看著紅菇咽口水。虞瀅見他這副模樣,也沒有多言,隻比昨日烤多了一些。


    野菜和紅菇都分成了五份,伏寧小姑娘吃得少,也就分少了些。


    做好後,她看向伏安:“端給你奶奶和你小叔。”


    伏安飛快地走了過來去,看到碗中的紅菇,他也不說有毒了,直接端了兩碗進屋去。


    他怕了一個晚上,但等到第二天,什麽事也沒有,也就信了這紅蕈是沒毒的了。


    虞瀅看來眼一旁睜著大眼睛的伏寧,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把少那碗遞過了她:“端著進屋子裏邊吃吧。”


    小姑娘猶豫了一下後,才小心翼翼地伸出了與雙手,但看到自己的一雙小手髒兮兮的,又連忙縮了回來擦了擦衣服。


    虞瀅轉而把身旁的半瓢水拿了過來,與她說:“把手伸出來洗一洗就好了。”


    小姑娘低頭看了眼自己還是沒有擦幹淨的手,怯怯地伸了出去。


    虞瀅慢慢地往她的一雙小手倒著水,然後伸出手輕輕地揉搓了一下。


    小姑娘好像有四五歲了,但她的手和兩歲孩子的手差不多大,而且還沒什麽肉。


    小姑娘看著覆在自己手上的大手,柔柔嫩嫩的,和奶奶的粗糙的手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很舒服。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黏在了那雙又白又漂亮的手上,心底的懼意也在漸漸減少。


    虞瀅把碗放到了她的手上,然後也去吃了自己那份。


    在吃得半飽後,她進屋拿了一個銅板出來給羅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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